31

進入隔壁的房間前,戚暮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吐出,但是剛踏入這片屬于鄰居的領土時,還是忍不住為這裏和自己房間的差別而怔了一瞬。

這裏完全是一派後現代主義的簡約設計,入目之處幾乎只有黑白兩色的對比,碩大的落地窗間透過澄澈和煦的陽光,窗明幾淨,給人一種幹淨舒适的感覺。最重要的是……

比自己的房間大了至少有四五倍吧?

心裏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戚暮趕緊搖搖頭将其逐出去。他四處打量了一會兒卻仍舊沒找着那只萬惡的蟲子,只得無奈地回首看向闵琛,視線卻在觸碰到對方的那一瞬間僵滞住。

戚暮:“……”

你站那麽遠幹什麽,只是個蟲子又不是頭獅子!!!

只見闵琛斂着眸子,整個人都站在大門外不肯進內一步,見戚暮向自己看來,他立即伸手指了沙發的方向,聲音低沉道:“那兒,黑色的,蟲子。”

戚暮點點頭,擡步向那地方走去,他四處找了半天,最終才在沙發腳的一旁找到了一只……大概肖拇·指·甲·大·小的黑蟲子!!!

戚暮面無表情地從一旁抽了張面巾紙就将那蟲子給抓住了,他下意識地想要扔進一邊的垃圾桶裏,卻突然意識到這種“生化武器”還是放進自己的屋子裏比較好,于是便擡步走人。

戚暮手中捏着一團皺皺的面巾紙,步伐從容地走到了大門口處。此時此刻,只見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依舊一步不差地站在門後,死活不肯往前一步,見着戚暮出來了,闵琛微微蹙了眉頭,問道:“已經……沒有了嗎?”語氣淡定沉着,似乎松了一口氣。

明明一開始見着對方的時候還是十分驚訝的,但是經過了這場“生擒生化武器”的戰役,戚暮對于這個男人的那絲敬仰——至少在這一刻——已經蕩然無存。只見小七輕輕颔首,道:“嗯,就在這呢,應該還沒死,我帶回去扔了吧。”一邊說着,戚暮一邊将手往前一遞,紙團眨眼間就到了闵琛面前。

冷峻的鳳眸倏地睜大,闵琛瞬間往後退了半步,不自然地別開臉去:“嗯……扔掉。”

戚暮:“……”

忍住笑意可是沒那麽容易的,戚暮抿着嘴一直忍着那快要沖破喉嚨的笑聲,但是聳動的肩膀卻完全掩藏不住,他只得加快步伐趕緊往自己的房間裏走。

闵琛:“……”

親眼見着那小紙團被抓成一個卷扔進了垃圾桶裏後,闵琛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渾身緊繃着的肌肉也一下子松開。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眼前的青年似乎剛剛正在收拾東西。

俊挺的眉頭稍稍蹙起,思索了半晌,闵琛語氣看似随意地問道:“你在收拾東西?是要外出嗎?”

明明剛剛才知道自己的鄰居是誰,但是經過那樣……搞笑的事件後,就算是戚暮都無法對這個男人再起一點疏遠感了。于是這場小意外恰恰成為了打開鄰居之間交流紐帶的關鍵,戚暮一邊低頭收拾東西,一邊輕輕點頭。

“嗯是,我今天晚上的飛機要去港城。”話剛說完,戚暮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他放下了手中要整理進行李箱的東西,似乎這才意識到眼前也算是個客人了,“下個星期在港城會有一場音樂節,我提前過去,之後想參加來着。”

一邊說着,戚暮趕緊将手裏頭的事務都放下,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又笑着說道:“闵先生,沒想到在這能見着你,真是讓我感到意外。”

也不能怪人家小七疏忽了,讓你突然看見偶像到你家敲門、順便請你幫忙抓一只肖拇·指·甲·大·小的蟲子,你也會瞬間蒙神,完全不懂發生什麽事了。

闵琛微微颔首,端起那茶水喝了一口,發現竟然還是檸檬水後,不由為這個青年較高的生活質量而贊許地點頭。

嗯,他的房子裏永遠都只有白水。

闵琛擡眸,道:“我也不知道隔壁會是你。你搬進來多久了?”

畢竟有客人在場,戚暮便沒有再收拾東西,而是坐在了闵琛對面的沙發上,也捧了一杯檸檬水,有禮貌地回答:“應該有一個多月了吧,這兒的環境很不錯的,離樂團也近,所以我上個月才搬過來的。”

一抹幽光從那雙狹長的眸子裏閃過,闵琛不做聲地“嗯”了一聲,心裏卻在想:原來上次在街上碰見的時候,就已經住着了?

戚暮的這間單身公寓雖然面積不夠大,但是所有東西都擺放的井井有條,一些獨特的小配件也給房間裏增加了一點人氣。與隔壁鄰居相比,這房間才更像是住人的,處處都收拾得整整齊齊。

闵琛裝作不經意地四處打量了一會兒,問道:“下個月……港城有個音樂節?”

戚暮笑着點頭,說:“嗯,是有一場比較盛大的音樂節了,聽說紐約愛樂樂團、鹽湖城交響樂團都會去,還有像斯威特·謝裏、克勞德·波特,這些大師也都會到場。”

聽到這,闵琛忽然挑起一眉,起了些興趣來:“紐愛也去?”

“嗯,這幾天宣傳已經做起來了,我記得紐愛好像是在第二周開始的時候會進行一場演出的。”青年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壁上敲打着,他擡眸思索了會兒,道:“這音樂節一共只持續兩周,所以我想提前去熟悉一下地方,所以才會訂下今晚的飛機。”

安靜的房間裏,是兩人交談的聲音在不斷地響起。戚暮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男人這麽好說話,一點架子都沒有,和他交談起來就好像是一個熟悉的朋友一般,永遠都讓你不會缺少話題。

等到說了一段時間後,闵琛似乎站起身打算離開了,戚暮便也立即站起身送他離開。但是當闵琛剛剛走到餐桌旁時,他的步子陡然一頓,看向了那桌上被碗盤倒扣住的幾盤菜。

俊美優雅的面容上仍舊沒有一絲表情,闵琛轉首看向戚暮,問道:“這是你親手燒的菜嗎?”

戚暮聞言往桌上看了一眼,然後笑着轉首看向闵琛,道:“是我燒……額……”

只見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是沒有盡頭的大海,就這樣緊緊地盯着自己。那眼神看似淡漠冷靜,但是眼底眸中不言而喻的意味卻讓戚暮是哭笑不得。

想了想,戚暮試探性地問道:“既然都說了這麽久了,要不……在我家吃頓飯?”

“好。”

答應得快速迅捷,完全不給戚暮一個反悔的機會。

戚暮:“……”

一直等到這位大神“吃飽喝足”、滿意離開後,戚暮關上了自家大門,終于是無奈地噗哧笑出聲來。

“闵琛害怕蟲子,括弧小拇指甲大小的”。

“闵琛居然蹭吃蹭喝”。

這種話,就算說出去,恐怕誰都不會相信的吧?

嗯……連他自個兒現在都還有點不相信。

想了想,戚暮忍不住走到電腦前,打開了某個熟悉的論壇。只見那論壇網頁背景上至今還挂着某個男人俊美沉着的照片,和剛才那個因為怕蟲子而連門都不敢進的男人……形成了天壤之別般的對比!

戚暮再也忍不住笑意,他勾起唇角發了一個帖子——

【如果突然有一天能和你的偶像同桌吃飯,你覺得那會是種什麽感覺?括弧要真的有可能一起吃飯的。】發完帖子後戚暮便關了電腦沒有再去關注了,他繼續收拾着衣物,很快便将大大的行李箱收拾妥當。趁着天色還早,小七坐上了呼叫過來的電調車,呼嘯一聲就向b市機場而去。

等到要上飛機前,戚暮這才想起似乎自己剛才還在多瑙河論壇上發了一個帖子。他用手機登錄了上去一看,竟然發現這種帖子居然獲得了幾十條回複!

【莫紮特大神早已故去,咱們就不多說了。現存有可能吃飯的偶像嘛……多倫薩先生?哈哈,那我肯定激動得要昏過去了!】【哦我的上帝,我居然能和女神一起吃飯?我吃飯的時候一定要放女神的鋼琴曲當作背景音樂!】……

這種類似的回答倒是多種多樣,但是也有幾個提到了那個讓戚暮無比眼熟的名字。

【和闵神一起吃飯啊……這也太爽了吧?上帝一定是和我開了個玩笑,我肯定要提前一周……不!提前一個月去訓練自己的餐桌禮儀!】【柏特萊姆先生非常有貴族氣質啊,我估計我這頓飯肯定吃了等于沒吃,哈哈!】戚暮忍不住地凝眸思忖了半晌,他怎麽記得……他這頓飯吃得還是非常餍足的,好像沒有一點沒吃飽的感覺啊。果然,想象害死人啊。

誰能想到,那個在舞臺上能夠號令柏愛、氣勢磅礴的男人,居然會怕蟲啊!

戚暮深深地覺着,自己這輩子就指望着這個八卦活下去了。

而戚暮不知道的是,在隔了小半個b市的高級公寓頂層,某個怕蟲的男人正淡漠着一張俊臉,身姿筆挺地站在光潔碩大的落地窗前。他的眼前是華夏首堵繁華喧鬧的夜景,光彩朝華,霓虹燈閃,不夜城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闵琛拿着電話,低眸看向了腳下車水馬龍般的街道。

“你飛機起飛一個小時前突然讓我去訂票,我這哪兒訂得到啊!華夏又不是德國,我們也不好動用關系,只有明天的機票了,闵。”丹尼爾垂頭喪氣的生氣從電話裏傳出。

男人微微蹙眉,最後也只得無奈地啓唇:“嗯,好。”

丹尼爾想了會兒,問道:“你要去港城做什麽?哦對了,港城最近有個音樂節啊,你是想去看看嗎?不對啊,你這種自閉症患兒以前可從來不喜歡去這種熱鬧的地方……”

誰料丹尼爾的話音剛落,闵琛便危險地眯了眸子,語氣也陡然一降:“你知道有個音樂節?”

丹尼爾下意識地回答:“當然知道啊,克多裏就收到了邀請呢,我當然知道了啊。不過人家可沒邀請你,哈哈。”

克多裏·門薩是柏林愛樂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在全球擁有極高的聲譽。很多音樂節都會邀請這些大師來進行演出,所以克多裏收到邀請函,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丹尼爾的笑聲還在繼續:“你又沒人家克多裏随和,所以別人當然不想邀請你了啊。再說了,讓你去音樂節上表演鋼琴,你肯定不樂意啊。你都那麽懶了,你自個兒說說看,你上次進行鋼琴演出是不是去年的事情了?”

闵琛沒有理會丹尼爾刻意的調侃,他微微垂下眸子,問道:“那克多裏去了嗎?”

丹尼爾道:“沒有啊,樂團裏最近你又不在,他要管事的,哪兒能去啊。”說到一半,丹尼爾仿佛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猛然驚道:“等會兒闵,你問克多裏去沒去幹什麽?你不會……你不會想去吧?!!!”

闵琛面無表情地颔首:“嗯。”

“……你有時間去參加音樂節,你不回來管管樂團!!!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我跟你說,你……”

在電話那邊的人即将暴走的一剎那,闵琛睿智果斷地關閉了通話,房間裏頓時又恢複到了往常的平靜。闵琛擡首看向城市裏喧嘩絢爛的繁鬧景象,那光芒十分璀璨,但是照耀在這張深刻冷峻的面容上,卻依舊顯得清冷。

“港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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