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易北河旁的清晨,伴随着輪船嗡嗡的汽笛聲。
當戚暮将自己的衣物折疊好、洗漱完畢後,他剛打開房門,便見到愛托麗夫人正系了一條圍裙,正拿着雞毛撣子輕輕得掃着牆角縫隙裏的灰塵。
戚暮見狀立即上前,将愛托麗夫人手中的工具拿了過來,一邊幫她掃着那過高的天花板灰塵,一邊笑着說道:“愛托麗阿姨,這種事情讓我來就可以了,您休息休息吧。”
昨天的歌劇音樂會結束後,整個德累斯頓交響樂團便得到了一個為期七天的假期。不過一大早,法勒先生還是去了樂團處理一些事務,因此房子裏只剩下了戚暮和愛托麗夫人。
見着青年乖巧懂事的模樣,微胖的愛托麗夫人笑着點點頭,說:“安吉爾,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那我就将清理死角的任務交給你了,等到馬上奧斯頓來了以後,我給你們做一頓大餐!”
聞言,戚暮輕笑着颔首:“嗯好的,我等着您給我們做一頓大……”青年唇邊的笑容倏地僵住,他驚詫得看向愛托麗夫人,問道:“愛托麗阿姨,剛才您是說……誰要來?”
愛托麗夫人面帶笑容地道:“奧斯頓啊。今天早上他特意登門拜訪将名帖送了過來,真不知道這孩子這次怎麽這麽認真,還要投名帖。我今早讓他進屋他竟然還不肯,現在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啊。”
戚暮:“……”
嗯,他似乎知道那個男人到哪裏去了……
估計,是去買禮物了吧?
昨天晚上說要投名帖、再帶禮物登門拜訪,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真是說到做到了?
戚暮莫名地感到了一陣牙疼。
這股子牙疼等到他打開門,看到某個一臉淡漠的男人時,徹底化為了無語。
只見闵琛今天十分正式地穿了一身深黑色的定制禮裝,當然不可能是參加晚宴的那種,但是只是随意這麽一看,就會讓人覺着……這個人很莊重啊。
戚暮接過了闵琛手中的禮物,等到對方進了屋子後他才發現,這個男人今天竟然将額前的碎發全部梳了向後,整齊幹淨,露出了飽滿的額頭,讓他本就淩厲的氣場更加盛然了幾分。
抱着高檔禮品袋,戚暮下意識地問道:“今早吃藥了沒有?”
闵琛聞言一愣:“沒有。”
清挺的眉頭微微蹙起,戚暮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氣,道:“果然,忘記吃藥了啊……”
闵琛:“……”
作為以“剝削”他人為生存方式的柏愛首席指揮,向來只有闵琛把別人氣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幹瞪眼的份,可沒有人能夠讓他無語到自動認輸的。
因此只見闵琛微微眯了眸子,忽然間就伸手撫向了青年線條優美的下颚。這動作讓戚暮倏地一怔,而闵琛的身子早已前傾,将嘴唇覆在青年的耳邊,低聲道:“如果你能每天早上提醒我吃藥,這該多好……”
臉上刷的一下紅了,戚暮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得幹咳了兩聲。
慶幸的是,沒讓他尴尬多久,一陣腳步聲啪踏啪踏得在地板上響起,闵琛立即放下了自己的手,再次站正了。不過多久,剛剛還在廚房裏煮着大餐的愛托麗夫人笑着出現在了客廳裏。
“哦,奧斯頓!好久不見,你變得更加英俊了!”一個大大的擁抱過後,愛托麗夫人奇怪地看向了一旁的戚暮,疑惑得問道:“咦,安吉爾?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紅,是打掃太累了嗎?”
“……”戚暮伸手掩唇,咳嗽了兩聲後他笑着說道:“不,愛托麗夫人,我只是……有點熱。”
愛托麗夫人理解性地颔首,道:“你說的不錯,安吉爾,德累斯頓的夏天一向很熱。”
等到愛托麗夫人将窗戶打開通風後,她又回到了廚房裏繼續忙着煮大餐,而戚暮則再次拿起了雞毛撣子輕輕掃着天花板死角中的灰塵。他剛打掃了沒一會兒,手中的工具就被人一把拿開。
戚暮詫異地看向一旁的闵琛,只見後者不知何時已經将禮服的袖子輕輕挽了起來,正認真地擡首看着天花板,姿态優雅地清掃着那細細的灰塵。
“我來打掃就好了,你休息一下吧。”
既然對方這麽誠心誠意地要求了,戚暮自然也不好駁了對方的雅興,他笑着點點頭,說:“行啊,我剛剛打掃了三個房間了,除了廚房外還有四個房間。對了,尤其是法勒先生的書房……嗯,那可真是一個特別可怕的地方。”
突然意識到似乎有點不對的闵琛:“……”
直到法勒先生從德交回來的時候,戚暮三人已經坐在大大的餐桌前,等待着他的回歸。
一桌子的豐盛菜肴是法勒先生只有在感恩節或者聖誕節才能看到的精美,他有些嫉妒地看向戚暮和闵琛,低聲說道:“愛托麗真是太偏心了,你們來了就做出這麽美味的菜肴。”
戚暮輕笑不語,而闵琛則是挑起一眉,反問道:“所以……怪我咯?”
法勒先生:“……”
這一次的餐飯吃得平靜和諧,戚暮基本上是在低頭與海蟹戰鬥,而愛托麗夫人則熱衷于不停地給他和闵琛夾菜。法勒先生羨慕得連眼睛都快綠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夫人熱情地給別人夾菜。
等到這一席飯結束後,戚暮也感到肚子微微鼓起,吃得十分餍足。
而法勒先生則已然紅了眼睛,瞪着那邊與愛托麗夫人交談甚歡的男人,忽然站起身子,直接說道:“奧斯頓,你今天來這裏真的只是想吃一頓便飯的嗎?”
這話讓闵琛停住了聲音,他轉首看向那邊氣鼓鼓的法勒先生,良久,才輕嘆了一聲,道:“法勒,我記得你的書房裏有一本我很喜歡的琴譜,我們一起去看看?”
闵琛和法勒先生很快便進了書房,戚暮憑借着超強的耳力,一下子就發現這兩個人竟然連門都鎖了。他無奈得搖搖首,還沒再動作,餘光裏便見到愛托麗夫人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愛托麗阿姨?”戚暮疑惑地轉首看去。
只見這位和藹可親的夫人目光溫柔地看着自己,輕聲道:“安吉爾,我想……奧斯頓真的很喜歡你吧?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麽認真莊重的樣子,你可沒發現,今天他沒有動一下螃蟹,都将剝下的蟹肉放進了你的碗裏。”
戚暮聞言一怔。
他非常喜歡吃螃蟹,因此在吃這種美味可口的食物時,從來沒有将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過,也根本沒有注意到跟他夾菜的人除了愛托麗夫人,還有闵琛。
但是,現在更讓人奇怪的是……
“愛托麗阿姨,是法勒先生告訴您……我和闵琛的關系的嗎?”
話音剛落,連戚暮都苦笑着搖搖頭。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答案有些不對,因為他是昨天晚上才和闵琛确定關系的,而在這之後的一天時間裏,他甚至都沒将這件事告訴給法勒先生過,那後者就更加不可能告訴給愛托麗夫人了。
只見愛托麗夫人輕笑着伸手拍了拍戚暮的肩膀,語氣溫和道:“哦,安吉爾,我想你應該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吧。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的目光裏就再也沒有了其他人的影子,你不自覺地去享受着他對你的好,你也不自覺地去對他好。”
“安吉爾,奧斯頓那孩子是用這樣的目光在看着你,而你……也是。”
留下這句話後,愛托麗夫人便收拾起了餐桌上的東西,而戚暮則怔在了沙發上。過了半晌,他才伸手撫摸上了自己的眼睑,喃喃自語着:“原來……我在用那樣的眼神……看着你嗎?”
室外火辣辣的太陽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上傲慢地行進着,等到日落西山、夕陽西垂,晚霞将大半邊天空都燒成了櫻花色的火燒雲時,那扇被鎖着的書房門才被人忽然打開。
沒有人知道闵琛和法勒先生到底在書房裏說了些什麽,但是當戚暮發現這兩個人又坐在沙發上交談起來的時候,法勒先生是一臉的笑意,而闵琛則神情自若地輕輕颔首。
見到戚暮來了,法勒先生笑着擡首對他說道:“哦,安吉爾?你收拾好行李了嗎?今天晚上的航班你可不要遲到了,德累斯頓的飛機可從來不等人。”
不明所以的戚暮:“……?”
“真是太遺憾了,安吉爾,雖然我們只相處了短短的一個月,可是我真想永遠地和你生活下去。不過真可惜,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只能和你暫時分別了。”
聽着法勒大師越來越奇怪的話語,戚暮忍不住額上青筋一跳,勉強着微笑問道:“法勒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在說什麽?”
法勒先生疑惑地眨眼,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昨天晚上和闵約定好了,今天就要和他一起回柏林的嗎?放心吧,裏德還要三天才能從都靈回來,你們還有着無憂無慮的三天時間可以悠閑度過。柏愛是一個很好的地方,你在那裏學習,我想裏德也沒有任何可以反對的理由。”
“……”
戚暮倏地轉頭看向坐在一邊、淡定從容的男人。
眼神拼殺——
『我什麽時候答應去柏林了?』
『……現在?』
『……』
千萬別和一個湊不要臉的人比臉皮,因為他為達目的,可以不要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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