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九局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二十分鐘後,司徒笙那條看着很熟悉,內心卻一點兒都不想熟悉的路,忍無可忍地說:“為什麽又是去你家?”

英灏亨道:“這是我的車。”

“不是說送我回家嗎?”

“我的家比你的家大,我的床比你的床軟,我還不收你房費,你有什麽好抱怨的?”英灏亨問。

司徒笙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

英灏亨道:“你也知道是狗窩啊。”

司徒笙道:“我只是謙虛一下。”

“很寫實。”

英灏亨停好車,司徒笙還坐在車上不動:“還不下車?”

司徒笙扭頭看他,神色複雜:“你為什麽不喜歡董雯琪?”

英灏亨皺眉:“關你什麽事?”

“她長得很漂亮。”

“哪裏漂亮了?”他口氣不善。

司徒笙試探道:“那你覺得誰漂亮?”

英灏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司徒笙心髒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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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灏亨緩緩道:“張佳佳吧。”

司徒笙猛然松了口氣,沒好氣地看向英灏亨。沒事說話不要大喘氣,吓得他差點呼吸暫停。

英灏亨面無表情地坐在車裏,眼睛望着前方,一臉的言不由衷,心事重重。

這副模樣,與初見時的趾高氣揚差距太大。

看着他,司徒笙的心緩緩地沉了下去。

司徒笙在英灏亨的別墅裏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打車離開,連早飯都沒吃。他走的時候,天蒙蒙亮,別墅裏外都極安靜。

英灏亨站在卧室落地窗前,冷着臉看着他蹑手蹑腳地關門,大步往前走。

像是感受到了背後的視線,司徒笙猛然回頭。

四道目光相對,一個陰沉,一個尴尬。

最後,還是司徒笙先擡起手,朝他揮了揮。

英灏亨“唰”地拉上了窗簾。

“還是個孩子。”司徒笙無聲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這天之後,英灏亨就從司徒笙的生活中消失了,沒有電話,沒有短信,一切恢複到他們相遇之前。司徒笙開始還有些不習慣,眼睛總是忍不住往手機上瞟,吃飯的時間也會下意識地推遲稍許,好似在等突如其來的邀約電話。

一周之後,這些習慣都被調适回來。只有司徒笙自己知道,每當手機響起,他還是會有一點兒,就那麽一點兒的期待。

他分析自己的心理:是個人都不想放棄這麽豪爽的富二代朋友,尤其是像他這麽缺錢的時候。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時間越來越緊。為了完成一億元的賭約,他幾乎到了為錢不擇手段的地步。他有時候想,要不是對方說明這一億元中不能包含英灏亨和沈玉流的錢,說不定他頭腦一熱,就跑去為勝利而獻身了。

羅蜜拿着一份資料進來:“著名服裝品牌JKS的祝老板發現他養了八年的兒子不是自己的,想要我們調查奸夫是誰。”

司徒笙意興闌珊地将資料接過來:“這種小事你一根手指就能搞定了吧?”

羅蜜道:“祝老板委托了三家私家偵探事務所調查,都沒有結果。這個周末,他在海灘別墅開派對,會把懷疑的對象都請過來。他希望我們到時候能夠把人找出來。”

司徒笙道:“既然有範圍,為什麽不直接進行DNA比對?”

羅蜜道;“你去參加派對就知道了。”

看着人山人海的沙灘,司徒笙終于明白了祝老板的痛苦。

羅蜜道:“八年前,祝老板常駐孟加拉,每年只回來一兩次。祝夫人留在國內協助管理國內的工廠。她很喜歡做慈善,這些都是她資助過的經濟困難的學生和工人。”

司徒笙道:“祝老板的想法也挺奇葩的。”這裏不少是大學生,有的八年前還在讀小學。

羅蜜道:“在別墅裏和祝老板說話的那些是國內公司的管理層,也是被懷疑的對象。”

司徒笙道:“祝夫人呢?”

羅蜜道:“陪在祝老板身邊。她還不知道事情已經曝光了。”

司徒笙道:“我過去看看。”

羅蜜提醒道:“不要被發現了。”

司徒笙一邊走向別墅,一邊自戀地撥了撥劉海:“你以為我是誰?”

“你是誰?”祝夫人疑惑地看着他。

倒不是司徒笙出現得太突兀。盡管別墅裏參與讨論的都是公司高層,也有不少被贊助人過來敬酒,這并不值得驚奇。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司徒笙的長相,這樣漂亮的年輕人,她相信自己如果見過,一定有印象。

司徒笙腦海裏極快地閃過祝夫人贊助的名單,從容地回答道:“我是張小軍。”

張小軍這個名字十分普通,祝夫人依稀有些印象,可怎麽也不能和眼前這張臉對上號:“這些年,你的變化倒是挺大的。”

司徒笙羞澀地笑笑,“我現在跟了一個經紀人,打算進娛樂圈闖蕩,所以有點不一樣。”

祝夫人恍然大悟,仔細端詳他的面容,啧啧贊嘆:“現在的技術真是不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司徒笙向她敬酒。

全程,祝老板都盯着自己,目露兇光。為免捉奸的被捉奸,他特意走過去,低聲說了一句:“安徒生童話。”

祝老板這才放松了警惕,狀若漫不經心地問道:“有發現可疑的人嗎?”

司徒笙腹诽:就屬你東張西望的最可疑。

“暫時還沒有。這麽多年過去,他們也可能早就斷了關系。”

祝老板怒道:“怎麽斷了?”

他沒控制好音量,吸引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祝夫人走過來:“老公,怎麽了?”

祝老板面頰微微抽搐,還沒從盛怒中冷靜下來。

司徒笙說:“我在跟祝老板講娛樂圈的事,祝老板很有興趣呢。”

祝夫人道:“說什麽了?我也想聽聽。”

祝老板硬邦邦地說:“沒什麽。”

祝夫人臉色變了變,對着司徒笙笑了笑:“想吃點什麽?我陪你過去。”

司徒笙微微一笑,跟着祝夫人往餐臺走。為了招待幾百號人,今天的餐臺有三張,每張十米長。祝夫人夾了幾塊水果,突然停下來,嘆了口氣道:“老祝最近心情不好,他人是很好的。”

司徒笙笑笑:“我知道。”

祝夫人道:“他剛剛跟你說什麽?”

司徒笙說:“我告訴他圈裏一對情侶斷了,封亞倫和羅敏莉。”

“哦。”祝夫人道,“我倒不知道他還關心這些娛樂消息。”

司徒笙道:“夫妻之間多溝通,再大的坎兒也能邁過去。”

祝夫人眼皮子一擡,警覺道:“有什麽坎兒的?”

司徒笙道:“在娛樂圈待久了,有感而發。”

祝夫人沒再問下去:“你要吃什麽水果?”

司徒笙随口道:“西瓜。最好是一整個,在井水裏浸泡一個小時,自己拿水果刀切開,稀裏嘩啦地吃,比這樣一塊一塊地插着吃要有意思。”

祝夫人笑道:“我這裏沒有井水給你泡西瓜,其他的倒可以滿足。”她叫服務員拿了個冰鎮過的西瓜來,又給了他一把刀。

司徒笙拿着西瓜和刀出去了。

他模樣好,本就引人注目,再提着個西瓜拿着把刀從別墅裏出去,更引起無數好奇,男男女女都借機過來搭讪。他趁機打聽祝夫人的事情。每個人嘴裏說出來的都不一樣,但也不多,聽上去和新聞播放的沒什麽差別,不過是“某年某月某日,祝夫人出席了某某大會,贊助多少多少錢,對我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司徒笙道:“祝夫人最看好誰?”

“要說看好,那都是看好的。祝夫人人很好,對誰都一樣,要說特別……好像也沒有。”斯文的眼鏡男一邊說一邊看向同伴尋求認同。

同伴說:“反正對我們是沒有。”

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少婦說:“有一個。她當時對梁曉宇特別好,還想認他做幹兒子呢。”

司徒笙來了精神,将西瓜分成好幾份,一人一片地分出去,然後自己留了一片邊啃邊問:“梁曉宇今天來了嗎?”

少婦說:“他六年前就過世了。他走的時候,祝夫人還特意去醫院看他了呢。”

司徒笙默默地記下名字,發短信讓羅蜜查人。

身邊的人一撥撥地換着,中間又提到了幾個名字,删除女性,剩下的男性一共有八個,在場的有五個。羅蜜一個個地調查他們八年前的動向。

“有兩個十年前就出國了,不可能。三個住在外地,剩下三個留在A市,分別是梁曉宇、楊傑和馬福。”

司徒笙道:“把他們的照片與祝夫人的孩子進行面部比對。看看誰比較有可能。”

“好的。”

司徒笙挂斷電話,伸了個懶腰。這筆生意十分的無趣,好在工作環境舒适。濕漉漉的海風吹在臉上,有點黏,有點熱,但心境很開闊。他占了個躺椅,正打算躺下好好睡一覺,手機卻不慌不忙地響了起來。

司徒笙看到來電顯示,有些驚訝,又有些擔憂,很快接起電話,思忖了一下,道:“江夫人?”

“嗯?你叫我什麽?”江麗華不悅。

司徒笙察覺她對自己的态度并沒有改變,放下心來:“江媽媽。”

江麗華道:“最近怎麽不來家裏玩了?”她語氣自然親切,讓司徒笙産生了一種自己以前天天往她家跑的錯覺。

他道:“最近有點忙。”

她嘆了口氣道:“孩子大了都愛往外面跑。灏亨也是,一個月也就回來兩三趟。”

司徒笙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他今天回家,臉色不大好,好像沒有睡好,心情也差。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多找他聊聊,替江媽媽問問他有什麽心事。孩子大了,父母的話不一定聽,朋友的話卻很要聽的。”

司徒笙想:我們多聊聊的結果一定不是你喜聞樂見的結果。

想是這麽想,他還是答應下來。

江麗華說:“我們剛剛吃完晚飯,你現在打電話給他正好。”

司徒笙沒想到她這麽直接,一時間找不到推托之詞,只好說:“……我現在有點忙。”

“什麽時候忙好呢?”

“……”

“上個洗手間的時間總有吧,一邊打電話,還不浪費時間。”

她安排得如此科學,司徒笙無法反駁,只好答應下次上洗手間,一定打電話給英灏亨——為什麽這句話聽起來這麽古怪!

司徒笙睜着眼睛躺了會兒,肚子就咕嚕咕嚕地鬧得慌。但潛意識不想打這通電話,幹脆忍着,過了會兒,肚子就開始疼了,他換了個姿勢,側躺着,縮起腳,肚子脹鼓鼓的,越疼越厲害。他低咒一聲,決定不和自己的膀胱過不去,麻利地起來,小跑着去了洗手間。

當水聲嘩嘩響起的那一刻,司徒笙覺得自己的人生得到了升華。

雖然不打電話,江麗華也不會知道自己偷偷地解決了需求,但是,他很明白,自己與英灏亨要破冰,這通電話必然是他主動。而未來的關系,還要看英灏亨腦袋裏的那根筋能不能轉過來。

他回到海灘,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撥通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應答。

司徒笙心有點涼,松了口氣,正要挂下電話,英灏亨的聲音突然在那頭響起:“別說話,你給我聽着。”

……他最怕這種情況!

司徒笙的道:“你冷靜點先聽我說,我們最好還是保持……”

“閉嘴。”英灏亨低吼,情緒十分激動。

司徒笙沉默了,決定關鍵時刻裝信號不好。

英灏亨深吸了口氣道:“冷靜點,幫我報警。”

司徒笙一怔,緊張道:“發生什麽事了?”

英灏亨聲音非常緊繃,聽得出是在努力保持鎮定:“我的剎車失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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