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相信一個人

“啊？怎麽這麽說？哪有的事？”艾溪爾一吓，只能幹笑。

戴利顯然還有疑問，眉頭一點也沒有舒展開，深潭似的雙眼幾乎要把艾溪爾的心裏話都看透。

“真的沒事？你是不是發現……”戴利說了一半，随即搖了搖頭，笑笑道：“算了，沒事最好。可能也是最近我太過關注你才過分敏感了。”

“啊。”艾溪爾松了口氣，随即又覺得戴利的口氣過于暧昧而無法回應。

布滿奢侈品牌的商場走廊繁華耀眼，兩個人就那麽一前一後的走着，走完一層便又反身回來。

來來回回轉了幾遍，艾溪爾還是開口了：“要不先吃飯吧，我都餓了。”

“好啊。”戴利笑眯眯的領着艾溪爾在商場裏找了家有格調的餐館。

戴利吃的不多，大多時間都在為艾溪爾倒水夾菜。

艾溪爾實在是待得別扭了，只好無奈笑笑，嘆道：“不用這麽費心照顧我吧，讓我感覺我好像很慫似的。”

“哦，是嗎，不知不覺……”戴利笑着收回正夾菜的手，細細的看着艾溪爾的眉眼。

艾溪爾幹咳兩聲，整頓精神努力把氣氛炒熱起來：“都出來半天了，還是趕緊商量商量修因的禮物吧。”

戴利微微挑眉，輕笑：“修因本來就什麽都不缺，非要說的話，大概也就是缺個女朋友了。”

“……女朋友？”艾溪爾心裏一緊。

“是啊，修因年紀也不小了，總是這麽混着也不是辦法，早點找個女人安定下來，也能管管他這不着調的性子。”戴利淡淡喝了口茶，像是談論今天的天氣。

艾溪爾不覺皺了眉頭，突然替修因感到不值。

戴利不可能感受不到修因的心意，但卻總是不着痕跡的把他推遠。

如果他也深陷在戴利的魅力之中，恐怕也是和修因同等的下場。

這麽一想，火氣便上來了，說話語氣也有點沖：“咱們倆都還沒有女朋友，修因比咱倆都小，着什麽急？”

戴利有些意外的看他，淡定的搖頭笑笑：“咱們倆的狀況又和修因不同。”

“恩？”艾溪爾覺得戴利話裏有話：“要說修因才是那個不用顧忌家裏态度的，他家誰也管不住他不是嗎？”

戴利笑容擴大了幾分，緩緩的搓着手指若有所思的說：“小溪，你明白的。修因現在的狀态并不好，在這麽拖下去只會越傷越深。”

艾溪爾心裏猛地一滞，從戴利的眼裏看到一種悲傷的決絕。

“……你一直都知道的吧？修因對你的感情。”艾溪爾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有些東西也仿佛不受掌控的開始飛速脫離軌道。

戴利從容擡眼，目光了然：“所以我才不能回應他，畢竟我們兩個不可能有結果。”

艾溪爾心裏有些酸澀，原先親密無間的兄弟，一旦摻雜進多餘的感情，那份親密就變得不再純粹，進而漸行漸遠。

“我知道，咱們早晚都要分開的，各自成家立業。特別是你，叔叔對你寄予厚望，當然也希望你早點安定下來。”

“呵呵。“戴利笑笑，搖頭道：“小溪你錯了。我自己的事我完全可以自己做決定，父母的意見只是參考。我對修因從小到大都只把他當成親弟弟，對親弟弟出手我還是人嗎？我和他不會有結果，只是因為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艾溪爾頭一次聽說戴利喜歡上一個人，不覺愣了愣，再看戴利凝視着自己那種專注的目光，整個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土而出，艾溪爾努力地壓制着自己想跑的欲望，告訴自己一定是他想多了：“你有喜歡的人了？從沒聽你提過呢，也太不夠意思了。”

戴利目光突然暗了暗，接着露出一個近似自嘲的笑容：“其實我是一個很卑劣的人，看上的東西或者人即便不擇手段也要攥在手裏。但是又會心疼，害怕自己的獨斷專行傷害到喜歡的人，可是越是害怕，越是無法放手，反複之間不知不覺就發現事情已經不能挽回了。”

艾溪爾一頭霧水的聽着，總覺得眼前這人突然間變得陌生起來，離那個一貫溫柔沉穩會照顧人的大哥相差甚遠。

戴利的手放在桌面上，指尖挨着他的手，只要微微向前一伸就能握住，但是他卻停在那裏。

“我不明白……”艾溪爾的确沒有聽懂，什麽不擇手段，什麽無法挽回，為什麽戴利的世界突然間離他這麽遠？

“小溪，假如……”戴利目光漸深，下定決心一般的問：“你是那個被我傷害了的人，你會原諒我嗎？”

“……”艾溪爾這下真的迷惑了，他不解的笑笑，茫然道：“你怎麽可能會傷害我呢？從小到大你都是對我最好的那個……如果你真的需要幫忙，我兩肋插刀也會幫你的，說傷害也太嚴重了。”

戴利收回目光輕輕地笑了，伸手握住艾溪爾的手，嘆道：“你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艾溪爾一愣，随即感覺自己的手被戴利握的熱乎乎的，随着戴利指尖輕輕地摩挲，弄的自己心裏也癢癢的。

他連忙抽回手來，幹笑道：“我怎麽覺得你說這話不像是在誇我呢？”

戴利也不介意艾溪爾甩開他的手，随着笑起來，指尖輕輕地敲擊着桌面。

“你不記得了？小時候咱們總在國會大殿前的花園踢球，有一次修因把一片新栽的黑玫瑰壓壞了，你過來的時候修因跟你說是我壓壞的，你想也不想就跑去找人家認錯，最後還被你爸打了一頓。”

“哦，對。”艾溪爾想到這裏也樂了：“修因那混小子，從小到大沒少騙我。我也笨，總是不長記性。”

“沒錯，那天我都沒跟修因在一起，你也能相信是我壓壞的。”

“是他說你一看闖禍害怕跑了的！”艾溪爾急了，臉上有點發燒。

“呵呵。”戴利更開心了，笑道：“所以咱們三個人只有你，就算別人把你賣了，你也會去幫人家數錢。雖然長得看着挺精明的，其實最傻了。”

艾溪爾立刻不高興了，瞪眼道：“我也就跟你們倆沒防備，跟別人接觸時誰能算計得了我？我好歹也是開了貿易公司的人，別把我說的那麽沒用。”

“是，是。我們三個人裏你現在混的最好了。”戴利點頭，笑容暖暖的。

兩個人下午又逛了逛，最後替修因選了一款得瑟的墨鏡。

今天戴利開了車，等艾溪爾坐上車便問他：“我晚上值班，現在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還想去哪裏玩玩不？”

艾溪爾想了一圈，如今戒了煙酒，活動不便，還能倒騰什麽？乖乖回家得了。

“我想去新家看看房子的進度。”

“那好，我送你過去，在你那裏呆一會。”

新家那邊特斯特正和兩三個人分別搭建廁所和廚房，艾溪爾一看克勞德又不在不覺有點不高興。

畢竟施工隊長是他，總不過來盯着難免會讓人覺得不重視他這工程。

“特斯特，你過來一下。”

特斯特灰頭土臉的探出頭來，見艾溪爾身邊跟着那個來過一次的高大男人愣了愣，還是老實的湊上前來。

“大哥，你找我啊。”

“你姐夫呢？我來幾次怎麽總見不到他？”

“我姐夫找材料去了，一會兒就回來。大哥你找他有事啊？那我馬上聯絡他。”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問問，你忙去吧。”艾溪爾一聽，火氣也不好發作了。

“哦。”特斯特點點頭，臨走時不由得多看了戴利兩眼。

戴利也在看他，眼神中帶着點探究。

艾溪爾生怕戴利那出色的洞察力能敏感的嗅出他和特斯特之間的不尋常，趕緊将人支開：“你跟我來看看他們建好的部分吧，幫我看看質量合格不。”

戴利這才收回鷹一般銳利的目光，随着艾溪爾走了。

特斯特撓撓頭，自言自語道：“這就是大哥的男朋友吧，怎麽總感覺在哪裏見過似的。”

艾溪爾和戴利坐着小板凳在空地聊天，偶爾回憶一下小時候的趣事，時間一下子過得飛快，等到戴利走了，艾溪爾才開始回神。

白天吃飯逛街的小細節都漸漸回籠，在腦中反複重播。

艾溪爾細細的回味，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他看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也看不清戴利的感覺，中間還梗着對戴利癡心一片卻毫無節操的修因，怎麽想眼前都是一團亂麻無法理清。

“真是瘋了。”艾溪爾拿手拍拍自己的臉，想要自己清醒一點。

一定是懷孕荷爾蒙紊亂，要不然也不可能對着多年好友随意發情。

艾溪爾輕舒一口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突然下腹部一陣劇痛，攪得他眼前一黑，幾欲昏倒。

“呃！”艾溪爾捂住肚子彎下腰去，冷汗瞬間就把後背浸濕了。

他抖着手掏出手機想要給修因打個電話，卻疼得根本握不住手機。

手機掉在地上的同時，艾溪爾也整個人倒在地上，撞翻了小板凳。

“啊……”艾溪爾疼得抽氣，想喊人卻已經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了。

眼前漸漸發黑，艾溪爾突然害怕起來，他還不想英年早逝，太冤了我去。

腦中猛的閃過戴利溫柔寵溺的笑容和撫過他頭發溫暖幹燥的大手，疼痛伴随着意識似乎逐漸飛遠。

“大哥，你喝不喝開水？”特斯特拿着個大茶缸過來找他，看艾溪爾屍體一般的倒在地上，吓得手裏的茶缸也飛了：“大哥！”

艾溪爾意識朦胧，隐約間覺得有人将他背了起來，快速的跑着，耳邊焦急的聲音斷斷續續：“大哥，馬上……醫院……”

艾溪爾聽到醫院兩個字，掙紮着清醒過來一點，咬牙擠出幾個字來：“不能去醫院，找修因來。”

特斯特正忙頭大汗的往社區大門跑，聽艾溪爾開口說話，忙道：“什麽？”

“手機……找修因……不去醫院。”艾溪爾疼的冷汗直淌，卻知道此刻不能暈過去。

一旦特斯特把他送進醫院，随便找個醫生診治，那他這輩子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