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封印(中)
“讓我聞聞!從哪兒來的奶娃娃,這芬芳的牛奶氣息,簡直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刺破他的咽喉,吮吸美味的鮮血!”惡毒的調笑聲從背後悶悶地響起。
一口深咖啡色的棺材震動了一下,棺蓋往上一頂,向左挪了幾寸,露出一根纖長的手指,還沒有豎直,就被挪回來的棺材蓋夾住了。
“哦!”棺材裏發出痛叫聲。
歐西亞按着棺蓋,冷冷地看着那根發紅的手指。
“放開,你這個目無尊長的雜碎!”
棺蓋猛然被頂開,一個黑影從裏面撲出來,将歐西亞壓倒在地。
蒼白的面孔被一張血盆大口占據了一半,露出兩顆森白的獠牙。
歐西亞閉了閉眼睛,再張開時,眼白被鮮豔的猩紅覆蓋,猶如瘋狂的野獸:“滾!”他大力将他推開,直直地站了起來。
被推開的血族重重地撞在剛剛爬出來的棺材上,棺材被撞出十幾米,碰到岩石,又翻滾了一圈。
那個血族擺動了下腦袋,站起來:“你撞壞了我的家具。”
天空被深藍色侵染,只剩下絲絲魚白。
微弱的光線下,兩個血族猛然撞到了一起,如野獸一般,揮舞着自己的手腳,用最原始的方法互相厮打。
“放手!你這個低等賤民!”被扯住頭發的血族暴怒了,威脅着,低吼着,雙眼迸發出陰毒的警告,“你竟然敢對尊長不敬!”
歐西亞站得筆直,抓着他頭發的手微微晃了晃,居高臨下地睨視着他,嘴角露出一絲不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弱的尊長。”
頭發被用力地撕扯下來,連着小半塊的頭皮。
血族發狂了!
他長臂一張,天搖地動。
欺騙島的下方仿佛有什麽要撞擊出來。
歐西亞退後了兩步。
血族天性的尊長之威壓制得他無法動彈。
“我,以二代愛蘭德之名,審判你這個目無尊長的賤民!”被夾腫的手指慢慢地舒展開來,屬于惡魔的咒言在空氣中凝結,“我宣判,你将永生永世受困于……”
歐西亞突然跳起來,抱住愛蘭德,沖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無孔不入。
将愛蘭德剩下的詛咒堵在了他的口腔中。
愛蘭德憤怒地注視着壓在自己身體上方的人。
盡管海水冰冷刺骨,可是他內心的怒火熊熊燃燒。在他認知裏,血族極重視血脈傳承,身為後代,絕對不能對尊長不敬。而眼前這個孫子輩的後代竟然敢……
他抓住對方的肩膀,調整身體姿勢,雙腳在水中用力一撥,如飛魚一般從海裏跳了出來。
歐西亞趁機放開他,倒掠出七八米。
愛蘭德抖了抖身上的水,微微弓腰,瞪視着不遠處的黑影:“報上你的名來,狂妄無知的家夥!”
歐西亞盯着他,吐出一個名字:“安斯比利斯·邁卡維。”
“邁卡維?!”
好似潘多拉的鑰匙,将盒子中的罪惡悉數釋放了出來。
愛蘭德的面容被憤恨、憎惡、狠毒等情緒所籠罩。即使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也不比他醜陋。他的面容完完全全地扭曲了,青筋暴起,眼珠微微外凸,布滿了血絲。
歐西亞有點讨厭血族無視黑夜白天的好視力了。
“卑鄙的、肮髒的、陰險的小人!背叛者!騙徒!”
愛蘭德的喉嚨發出奇怪的咯咯聲,身體慢慢地前傾,整個人擺出進攻的姿态。
歐西亞張開雙臂,洶湧的戰意從頭頂流淌過肩膀、手臂、胸膛,一直灌入雙腿。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充滿了戰鬥的渴望!
焚心般的焦慮化作了敵意,從胸口到心髒,每一分每一毫,都澎湃着将對方挫骨揚灰的欲望。
愛蘭德突然拔腿沖了過來。
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從虛空伸出,插入歐西亞的胸口,五指握住心髒,慢慢地收攏。
頓時,體內血液逆流,無論他的靈魂怎樣嘶吼着戰鬥,身體裏的血液懦弱地揮舞起白旗,眼見着對方的手沖到了面前,歐西亞身體猛然消失在原地。
蝙蝠振翅高飛。
紛亂的撲翅聲卻襯托得這座海島越發的靜谧。
靜靜地。
噗噗噗。
過了會兒,撲翅聲暫歇。
蝙蝠聚攏,化作颀長的身影。
他的四肢留有血液被壓制的餘韻,微微地顫抖,但是神色冰冷。
前方,剛剛還張牙舞爪不可一世的二代血族支離破碎地匍匐在地上。分崩離析的器官們散了一地,鋪出一條狹長的小路。
歐西亞呆站了一會兒,慢慢地走過去。
盡管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鐘,他仍有些不信剛才發生的事,或者稱之為,奇跡。
但是地上一塊塊的破碎身軀是最實在的證據。
愛蘭德——傳說中被十三個三代聯手幹掉的二代,剛才的的确确與自己大戰了一場,并且在即将取得勝利的關鍵時刻,自己碎了。
是的,再也沒有比“碎”更貼切的形容詞了。
他回想着愛蘭德在奔跑中碎裂的畫面,有些頭痛。他慢慢地走回白色的棺材邊,彎腰撿起枯萎的玫瑰花。
這是他送的玫瑰。
本應該,永不凋謝。
而現在……
“喵。”
帶着冰霜的黑貓從灰土中殺出一條路,一蹬一跳,落入歐西亞的懷中。
歐西亞捏着它的後頸,白皙的手青筋畢露。
他閉着眼睛,将貓死死地按入懷中。
黑貓不安地動了動爪子,很快被鎮壓。
許久。
歐西亞才放開它,低頭親了親它的額頭,又親了親它的嘴:“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
黑貓舒展了一下筋骨。它不知道一切會不會好,只知道剛剛被壓得整只貓都不好了。
歐西亞溫柔地幫它梳理貓毛。
黑貓有些嫌棄,用尾巴推了推他的手。
歐西亞道:“我很想你。”
黑貓側頭看了他一眼。
歐西亞撫摸着它的後頸:“以後不要離開我這麽久。我會擔心。”
黑貓打了個哈欠,不置可否。
歐西亞笑了笑:“聽說錨鏈很好用。”
黑貓抓了他一下,跳下來,撒腿就跑。
歐西亞不緊不慢地跟在它身後。
海灘邊有一艘小船,梅西翁坐在穿上,依舊是西裝筆挺,腰板筆直,連領結都端端正正地系在最中間,左右對稱。
“歡迎您歸來。”他站身。
歐西亞抱着黑貓坐到船上,捏了捏眉心,靠着椅背閉目養神:“外面怎麽樣了?”
梅西翁道:“您是問布萊特城堡嗎?您離開之後,巴爾大人發了一通脾氣,但在小明王的安撫下,雨過天晴。聚集在布萊特城堡的血族們已經全部離開。”
歐西亞道:“能說點兒我猜不到的嗎?”
梅西翁想了想道:“教廷抓住了一個魔女,準備公開審判?”
歐西亞猛然睜開眼睛:“在哪裏?”
“意大利。”
船從南非登陸,約翰內斯堡直飛羅馬。
抵達費尤米西諾機場時,正好是下午,烈日當空。
歐西亞與梅西翁一出機場,就趕到熱氣撲面而來。
歐西亞雙手靜靜地抱着貓,突然皺眉道:“溫差這麽大,我們不應該回來得這麽快。”
梅西翁疑惑地看着他:“您感冒了?”
歐西亞摸了摸懷裏的黑貓:“它來不及換毛。”
梅西翁道:“沒關系,它的新衣裳和舊衣裳是同款,完全看不出不同。”
歐西亞想了想道:“每天換條不同的錨鏈吧。”
黑貓背脊的貓瞬間豎起,後腿一蹬想跑,被歐西亞死死地抱住。
“乖,寶貝。”他将它扣在懷裏,“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黑貓用爪子撓他,白皙的手被撓了好幾道,傷口一會兒裂開一會兒複原,比酒精揮發還快。
到等車的地方,一輛藍旗亞從後面超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
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人,熟面孔,博努瓦。
“嗨。”他打招呼。
歐西亞說:“我不想上他的車。”
梅西翁道:“我們可以站在這裏不動。”
歐西亞道:“然後呢?”
梅西翁道:“後面那輛等得不耐煩的車就會沖上來,撞他的車屁股。”
博努瓦笑容微僵,緊張地看了眼後面的車輛。車上的大漢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
“你們不想知道魔女的最新消息嗎?”他抛出誘餌。
歐西亞道:“的确很想。但是,更不想被你們纏上。”
博努瓦道:“難道我們不是合作關系嗎?”
歐西亞道:“你是指,你們明明有證據指證邁卡維還誣陷我的那一次嗎?好吧,的确是一次刻骨銘心的合作。”
博努瓦抛出殺手锏:“難道您一點都不想知道安斯比利斯·邁卡維的消息嗎?”
歐西亞眸光一閃:“什麽意思?”
博努瓦笑了笑,攤手道:“請上車。”
“車”字還沒有說完,後面的車就用力地撞上了他的車屁股。
博努瓦:“……”
博努瓦解決交通糾紛,歐西亞帶着梅西翁和黑貓在旁邊看戲。
交通糾紛上升為暴力沖突,歐西亞帶着梅西翁和黑貓在旁邊看戲。
等一切塵埃落定,已經是晚上了。
吃飽喝足的歐西亞帶着梅西翁和黑貓,對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博努瓦遺憾地說:“我突然又沒那麽想知道安斯比利斯的消息了。”
博努瓦:“……”
作者有話要說: 記名小貼士:
歐西亞:生在“歐”洲,長于“西”方,心懷“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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