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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的接待小姐姐攔不住杜公子,何況工作室向來也不擋着誰來或不來。
這裏原本是有名的公館,徐先生買下改成工作室,杜臨要找人,就要上樓梯。
前臺小姐姐原本不打算攔着,是看杜公子冷着臉,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才多盤問了幾句,沒想到被那雙冷沉沉的眼睛上下奚落了一通。
杜公子抱着胳膊,氣度打扮都非常人,個頭也和氣質一樣傲慢,看人都得低下頭。
他在這邊同工作室的人争執,前臺小姐姐問不出所以然,硬氣的擋在前面,保安圍上來,看杜公子矜貴的樣子,不敢貿然拉扯,手裏拿着的報警電話随時準備摁出去。
杜公子哼了一聲,臉帶陰霾,仗着無人敢動掃開一幹人等,正要上樓,就看到樓梯口站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人站在樓梯口,和杜公子大哥差不多的年紀,生得特別俊,眉眼細長冷淡,頭發後梳,露出鴉黑的鬓角和美人尖,光看氣質,比杜公子還要傲氣。
杜臨愣了一秒,嘴角挑起笑容:“你就是徐璈?”
就是這家夥把自己給揍了,害他丢了好大的臉。
杜臨冷笑,看人的目光絕不懷好意,恨不得當場把徐先生的骨頭捏碎。
他噔噔噔踏上樓梯,走到男人面前,杜臨快一米九的個子,身材又很好,擋在徐先生面前高大得像一座山,看不出來才二十多歲,氣質上已是很成熟的男人,只是個性驕縱,蠻橫又不講理。
杜臨看到徐先生退後一步,拉開距離,皮鞋在地板上叩出輕響,美人尖下,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徐先生也不仰頭,只擡了擡眼皮。
“你找我。”
杜臨抱着胳膊,目光冷沉,他本來想動手,但看到徐先生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比起揍徐先生一頓,讓他丢掉所有,可憐巴巴的哭求原諒才是杜臨的風格,他這麽想,也能夠做得到,老一輩顧忌太多不會撕破臉面,但年輕人相互較勁,他們也不會多管。
至于傷不傷得了和氣,畢竟是現代社會,哪裏會把事情做絕,搞殺人流血那一套,至多輸家狼狽茍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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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臨的目光輕蔑,沒有說話。
徐先生大概能猜得出,這位天之驕子,目下無塵,素來不把別人的喜悲放在心上,做事随心而欲,大概在考慮怎麽才能整得他灰頭土臉,哭爹喊娘。
雖然年紀小,但杜臨的手段夠狠,他有能力有天賦,在商場上是,對別人也是,從小接受經精英教育養出來的天性,不肯放過一絲一毫,就算愛上某個人也是一把傷人的刀。
所以鹿游跟了他會那麽慘,要結婚杜臨也不肯放手,輕賤他的感情,杜臨逼他那樣緊,無外乎那小孩到最後拉他赴死。
徐先生的态度冷冷淡淡,既無傲慢,也不害怕,杜臨沖他笑了笑,似乎闖工作室只是為了認認徐璈的臉,看清楚了,就轉過身準備離開。
徐先生看着他下了兩階樓梯,往前走了一步,叫住了杜臨,他說:“杜先生,你知不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是強/奸,強/奸是什麽意思,騙人飲酒,趁人不備,我不知道杜家人有沒有懂法律的,但是強/奸是會判刑的你知不知道。”
杜臨猛然回頭,目光如炬,那副樣子吓得前臺小姐掏出手機摁報警電話。
徐先生還沒有說完:“杜先生,你欺負的是個男人,男人不會報警,但是把人逼瘋,人會不會拉着你一起去死,你的命有幾條?”
杜臨的腮幫子微微鼓起,沒有失态,但他的表情告訴徐先生,這個人什麽也沒有聽進去,他的報複會比剛才所設想的更惡劣百倍。
徐先生注視着杜臨離去,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六點下班回家。
剛剛摘下圍巾和手套,電話就嗡嗡的響了起來。
電話是秘書小姐打來的。
“徐先生,呃,我原來不想告訴你,但是事情好嚴重,周歸璨被人捅了兩刀。”
周歸璨進醫院的事上了微博熱搜。
經紀人鄧女士氣肺都要氣炸了,不單單為他受傷的事,還因為評論裏蠢蠢欲動的流言蜚語,公司不壓,流言愈盛,恐怕這件事從受害者到加害者只不過一兩天的發酵。
什麽男小三,什麽情殺,又是猜他吸毒又是猜他不幹淨,從演技到性格,人品到長相,無一是處的指責貶低,評論區腥風血雨,粉絲黑粉路人掐得頭破血流,流言蜚語越發勢大,菊豆,微博,貼吧,扒一扒的帖子如同雨後春筍,為他說話的人也有,但目前的局面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看熱鬧的,掐架的,搞事的,都披着一層皮,要把砧板上的魚啃去半條命。
鄧女士一個腦袋兩個大,四處探聽口風。
藝人在公司的車庫被捅,上面反而要壓着不讓查,現在的态度模模糊糊,似乎藏着事。
她的藝人躺在床上,命保得住,傷勢也不算嚴重,可也上不了通告,接不了戲,答應好的大電影恐怕也要因此換人。
不說影響前途,也是失了好大的機會。
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鄧女士頭疼的很,又不忍心打擾周歸璨休息,猶猶豫豫的想起來某個人,就給他的秘書打了個電話,提到了這件事,鄧女士只想探個口風,知道到底因為什麽遇到禍事,才好考慮下一步該怎麽走。
她也知道周歸璨前幾天和徐璈分開,有錢人的心思難猜得很,但外面一向說徐先生待人處事有人情味,鄧女士就想借個情分問問徐先生知不知道,然鄧女士也猜不到,那個人會到深更半夜趕到醫院來。
“徐先生。”
鄧女士站起來打了個招呼,眼睛職業習慣的觀察了一遍,冬日裏冷,徐先生卻沒有帶手套,似乎是出來得急,秘書小姐裹着毛絨絨的大衣拎着皮包跟在後面,正拿眼睛看她,鄧女士心微微一定。
徐先生問:“怎麽樣了。”
鄧女士回:“沒傷到內髒,刀口不深,但還是要住院觀察。”
徐先生點點頭,示意知道了,留下毛絨絨的秘書小姐,自己進了周歸璨的病房。
醫院是私立醫院,病房是單獨病房,小情人醒了,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純粹的很,他望着走進來的徐先生,喊了聲leo。
徐先生走到床邊,看了看輸液瓶,又看了看小情人臉上的擦傷,眉毛一點點的皺了起來,但也沒說什麽,摘了圍巾,拉了凳子坐下。
徐先生的動作掀起一點風,大衣上有一股冷氣,味道像風或者冰,很獨特。
情人說:“外面下雨了嗎?”
徐先生點點頭。
情人想問問徐先生為什麽來,又為什麽讓他走,但說起來主動權從來不在于他。
而且人是會說謊的,人也不會句句都說實話,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地,怎好撕破臉面,如果意思到那裏,你自己看不出來,巴巴的湊上去。
心善的,人家表面還是禮貌,只在心裏埋汰,壞點的,還要想更狠的招,把你支的遠遠的,最好這輩子再見不着。
人對不喜歡的人,尤其的狠。
情人很沉默,平日裏歡喜燦爛,此刻反而找不到話和徐先生說,他不說,徐先生那麽冷的性子,也不會主動扯什麽話頭。
于是兩個人單單的坐着,中間徐先生給他換了輸液瓶,坐下來時講:“不用擔心,我會解決這些事。”
情人這才打開嘴巴,大男孩的嗓音清朗沒有陰霾,語調慢慢的:“leo,你不用特意做這些,我知道杜臨是什麽人,我不怕他,他找人捅我,我也把捅我的人打斷了腿,他金貴,我也不怕他欺負,我可以不做明星,也和他死扛到底。”
杜臨和鹿游的事,情人比誰都清楚,他也知道杜臨的家世,不想讓徐先生卷進來。
但情人到底是還年輕,即使能承擔,想到杜臨,也難免在臉上挂了幾分不安,他父母離異,家世普通,教他道理的長輩雖明事理,也不會樣樣關心,出來闖蕩他也只有自己,沒有後盾,所以待人處事,都少有幾分底氣,多的是孤注一擲的拼或者忍。
徐先生上一世愛重他,也為此,也為他待鹿游從一而終的真心。
情人抿了抿嘴唇,是感到固執或拘謹時的小動作:“我一個人鬥不過他,但還有警察,還有錢找律師,leo,我不怕他的。”
徐先生的睫毛動了動,沒有點頭,也沒有說什麽,情人也不說話了,睜着眼睛看看徐先生,又看看窗外。
淅淅瀝瀝的雨聲,窗外的枯樹綴滿冰涼的雨水,燈光反襯着,有了淡淡的色彩,情人感覺不到被刺了一刀的地方有多痛,但終歸不怎麽舒服。
“徐先生,好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徐先生嗯了一聲,卻沒有起身,反而問:“是不是睡不着。”
男人的聲音低糜冷淡,因為夜已深,或者天氣的緣故,變得有些私密,好像同住一個地方,夜晚起來飲水時碰到,他問你是不是睡不着。
情人的睫毛眨啊眨,輕輕抿了抿嘴唇。
夜又長又無聊,睡不着的徐先生就給情人說以前的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情人沒怎麽聽他提過家人,但知道徐先生有一個姐姐,父母很小就不在了,過去的時候徐先生從不談自己,也不是避諱,而是沒必要和情人說。
過了兩輩子,徐先生熟悉了情人的秉性,知他是個乖仔,便也沒有什麽戒備,講起話來也像和老友閑談。
但情人不知道徐先生的想法,也不知道徐先生重活一次,對他不戒備什麽,徐先生講起過去,情人的表情呆呆的聽他說話。
徐先生講自己還小的時候,阿姐送他去寄宿學校,一月一歸家的那種,他不服管教,有日晚逃學,騎車到海濱大橋喝啤酒。
淩晨一點四十,外面落雨。
橋上還有一個樂隊在唱光輝歲月,唱的還行,就是天氣太冷,徐先生沒有多呆,喝完啤酒就回去了,後來感冒發燒,咳嗽了一個多月。
徐先生說:“那時候冬天也下雨,我穿的又厚又醜,到食堂買很難吃的肉包子,阿姐給我打電話,問我錢花的好快,我很後悔當時撒謊,其實有亂花。”
他又講了一些冬天的事,瑣碎平常,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情人認認真真的聽,挑合适的問題問或者答。
今天的徐先生是徐先生,又不像徐先生。
他講話的語氣冷冷淡淡的,沒有什麽起伏,可逐詞逐句的聽,卻讓情人莫名覺得溫柔,情人低垂着眼睛,窩在溫暖的被窩裏,藥效上來,有些似睡非睡。
男人的嗓音漸漸低了,情人聽他用家鄉話低低地說。
“要人哄才肯睡。”
情人心裏小聲辯駁了一句,睡意上湧,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徐先生等到小情人閉上眼睛,走出門,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接起來,音樂聲震天響,嗨的不行。
徐先生說:“杜先生,長湖醫院,你來,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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