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027 (三更)你沒有做錯什麽
在等待捕快将李硯秋捉拿回來的時間裏, 縣丞見林姜姜額頭總冒虛汗,還叫人搬了張凳子過來給她做。
林姜姜有些受寵若驚:這公堂之上除了縣丞和師爺,就屬她是坐着的了。
李硯秋很快被捕快捉拿回來, 一起過來的還有李員外。
對比李硯秋的緊張,李員外尚還神情輕松, 似乎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李員外在鎮上也算是有名頭的人物, 從昨天李硯南祖父的壽宴就可以看出來, 鎮上有頭有臉的人都去參加了,恭賀老人七十大壽。
在這小鎮上, 但凡是與李員外有關的事情, 旁人都會賣幾分面子給他。若是以前的縣丞還在任, 李員外派人來打聲招呼就可以了。如今這位新的縣丞,李員外尚還沒摸透他的脾氣,便親自過來了。
入了公堂,驚堂木一拍,便要李硯秋先跪下。
李員外瞥了一眼坐着的林姜姜, 開口道:“大人,我家小女身體不适,這跪就免了吧?”
此番言語, 着實有些藐視公堂, 但李員外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父親,”李硯南小聲喚了他一句, “不要幹擾公堂。”
哪知他好心提醒,卻惹來李員外的一頓訓斥:“你還有臉說,你這個哥哥是怎麽當的?有什麽誤會你不能自己和縣丞大人解釋清楚?怎麽能讓人來府中捉人呢?你妹妹是女孩子,臉皮薄,這若是傳出去, 讓你妹妹的臉往哪擱?”
他表面上是訓斥李硯南,可話外之意卻在針對林姜姜,不該将事情鬧上公堂。
林姜姜懵了:“李員外,您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李員外瞪她一眼:“我跟我兒子說話,你一個外人插什麽嘴?”
徐少彥聽不下去了:“李員外,您這就不講道理了,是您女兒要害我家姜姜,怎麽着?我家姜姜的命還抵不過您女兒的臉皮?”
“徐小公子,我與你父親認識二十多年來了,都是老朋友了,”李員外面對徐少彥,少了幾分方才的蠻橫,多了幾分和藹,與他攀起關系來,“昨天你和你父親來我府上做客,你父親還同我私下說了幾句話,說是以後你們兄弟幾個繼承了家業,叫我多多照拂你們。咱們兩家都是世交,既然那丫頭是你的人,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計較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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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李員外,這話我怎麽聽着不對呢?”徐少彥是個急脾氣,立即吵嚷起來,“什麽叫你不計較這件事了?說的好像是我家姜姜做錯了事情一樣……”
“難道不是嗎?”李員外見他不給自己面子,面色又板了起來,“是她昨天晚上在後花園欺負秋兒為先,可是有不少客人都瞧見了。這位溫小公子也看見了……”他忽然點出了溫玉葉。
溫玉葉臉色一凜:“您怎麽不提李姑娘和其她姑娘嚼舌根說姜姜的壞話呢?姜姜那不叫欺負,她一個人怎麽能欺負的了李姑娘她們那麽多的人?”
“小女不過是和閨中好友聊聊天,無意中提到了林姑娘而已。不管怎麽樣,是林姑娘動手在先,”李員外趾高氣昂道,“不過我家秋兒心地善良,不計前嫌,知曉林姑娘晚上一個人坐馬車回家不安全,好意安排幾個家丁前去護送,怎麽就變成窮兇極惡的劫匪了呢?”
徐少彥并不知昨天晚上在後花園發生的事情,當即有些言語打結:“您、您……這是颠倒黑白……”
“我并未颠倒黑白,你看,林姑娘不是好好地在這坐着嗎?我家這些家丁可未曾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李硯秋聽到父親為自己開脫了罪責,一改之前緊張害怕之色,立即硬氣起來:“對,昨天晚上我只是安排家丁護送林姑娘回家,是她誤會了。”
“你們胡說!”林姜姜氣得肺都要炸了,“他們一個個蒙着面,手中拿着棍子,在馬車後面窮追不舍,怎麽可能是想護送我回家?”
“什麽蒙面?什麽棍子?”李硯秋根本不承認這件事,并且大聲問跪在地上的家丁,“昨天你們可曾蒙面?可曾拿棍子?”
那些家丁都低着頭,其中有一個反應比較快的,立即推翻了先前的供詞:“我們沒有蒙面,也沒有拿任何東西,我們只是想護送林姑娘回家,可林姑娘的馬車越跑越快,我們也只好加快速度追上去……”
林姜姜氣得渾身顫抖:“才不是!公堂之上,你們怎可信口胡說?”
“小人們并未胡說……”那人說罷,其他家丁也紛紛附和起來。
李員外胸有成竹道:“公堂之上自然不能信口胡說,但也要講究用證據說話,敢問林姑娘,你說小女派人害你,可有什麽證據?”
“我……”林姜姜一時語塞。
她哪裏會有證據,只有昨天晚上的貴人算是人證。
可是她去哪裏找貴人呢?就算找到了,又怎麽能請得動他?
公堂上一時陷入了僵局,連帶之前捕快撿到的李家家丁的腰牌也不能作為有力的證據。
李硯秋得意地看着林姜姜,林姜姜氣得直咬牙,卻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縣丞雖無意偏頗任何人,但确如李員外所說,凡事要講究證據,目前他們取得的證據都無法直接将李硯秋定罪。
“既然沒有證據,”李員外悠悠說道,“大人,那我就先帶小女回去了。”
“且等一下!”縣丞倒不至于被李員外這幾句話忽悠了過去,雖然眼下确實缺少有力的證據給李硯秋定罪,但是這件事是那位貴人特意過來叮囑過的,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将人放走。
于是他對李員外說道:“李員外,李姑娘暫時還不能走。這件事情還需審查,明天這個時候,若是确認李姑娘無罪,員外再過來領人。”
“大人,這不公平!”李員外高聲辯解道,“若非有證據或認證能指認這群家丁卻有害人之心,便不能将小女扣押在這裏。”
縣丞嚴肅道:“公不公平,本官自有定數,還請李員外不要擾亂公堂。”
李員外袖子一甩,負手怒聲道:“既然這樣,大人不若連我一并扣在這裏,我倒要看看,究竟能有什麽樣的證據證明我家小女有罪!”
“我們就是人證!”公堂外忽然傳來一聲高喊,而後八個護衛分為兩列,開出一條道來,一高一矮兩個戴帷帽的人走了進來。
林姜姜和徐少彥、李硯南當即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們從兩人的裝扮上就認出來,矮的那個就是貴人。
沒想到貴人居然會來,而且是來為她作證的!
縣丞更是一臉緊張,忙要起身迎接,被少年揮手示意他坐回去繼續審案。
溫玉葉是在兩人說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的時候,才猜到的。
高個子的人說道:“昨天晚上,我們親眼看到騎馬追這位姑娘的那些人,都系着面巾,手中拿着三尺長的棍棒,分明圖謀不軌!”
縣丞一聽,當即拍了驚堂木,對李硯秋厲聲說道:“李硯秋,如今已經有人作證,你還不将自己的罪行招來?”
李硯秋當即吓得身子一顫,李員外卻冷哼道:“大人,他們帶着帽子,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算什麽人證?依我看,他們說的話不能作數!”
“不得無禮!”縣丞呵斥道,“證人的話當然作數!”
“大人,你作為百姓的父母官,怎可如此武斷?”李員外眯着眼睛道,“大人,老夫鬥膽問一句,你和這兩位人證是什麽關系?”
“大膽!”縣丞怒斥他一句,“不得随意臆測!”
李硯南見父親口裏沒了遮攔,趕緊讓書童将自己推到父親面前,吃力地站起身來,在父親耳邊小聲說出了來者的身份。
李員外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爹,爹,”李硯秋還不知情,見父親不再言語,慌張道,“您快替女兒說句話啊。”
李員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痛聲道:“你還不趕緊跪下,向縣丞大人和林姑娘承認錯誤!”
“爹?”李硯秋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爹你說什麽呢?”
李員外幹脆拉着她的胳膊一起跪了下來,向縣丞坦白道:“大人,小女自幼就是一副熱心腸,昨天晚上她是替朋友打抱不平,才一時糊塗做錯了事情。大人明鑒,小女萬萬不會做那害人性命的事情,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林姑娘,僅此而已啊……”
聽到父親把自己做的事情供了出來,李硯秋徹底呆住了:“爹,您到底怎麽了?”
李員外催促她:“你還不趕緊向大人坦白,給林姑娘賠罪,好争取寬大處理……”
縣丞看着李硯秋:“李硯秋,既然你父親已經替你講明了罪由,你若還要狡辯,本官只好用刑了……”
“不要,”李硯秋驚恐道,她看了李硯南一眼,李硯南也在示意她趕緊認罪。這個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一定是因為那兩個戴帷帽的人身份不一般,才會導致父親在頃刻間轉變了态度,“大人,是小女做錯了。小女真的只是想吓一吓林姑娘,真的沒有其他的惡意……”
她将昨天晚上在後花園中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而後再次表明她真的只是派家丁去吓唬她一番,給她一些教訓,再無別的用意。
最終,這件事被拍案定板。
李硯秋犯了恐吓罪且初時認罪态度不好,但因為她還未及笄,所以只判她三個月的□□,和二十兩的罰銀,以及向林姜姜道歉。
李員外叫人送來了銀子,李硯秋道過歉之後便被收押了。
罰銀如數給了林姜姜,作為昨晚她受驚的補償。
李員外面色土灰,李硯南亦是沉默不語。
徐少彥和溫玉葉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面為林姜姜讨回公道而開心,另一方面,李硯秋畢竟是李硯南的妹妹,不知道從今天以後,李硯南還願不願意和他們做朋友。
林姜姜捧着銀子,走到李硯南面前,小聲道:“這個銀子我就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李硯南看了一眼她手裏的銀子,卻并未擡眼看她:“你收着吧,這是你應得的。”
而後便叫書童推着自己,和李員外一起離開了。
林姜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無措。
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是不是不該把這件事追究到底?
是不是在李硯秋向自己道歉的時候,她應該原諒她,并看在李硯南的面子上,向縣丞大人求情,求他法外開恩?
“你沒有做錯什麽,”帷帽少年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聲音依舊壓的很低的樣子,像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一樣,“給你朋友一點時間……”
“嗯。”林姜姜收回目光,轉過頭來看他,“你身上的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
“你救了我,可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不急,等你長大後,再感謝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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