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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着下了一場春雨,淅淅瀝瀝延續了三天,這幾天的戲全改成了室內的。
所謂一場春雨一場暖,金華的溫度又上升了一些,但是還是有些濕冷,場地裏的石階上長了不少青苔出來。
大清早的還有點霧,唐臣和容與出酒店的時候碰到了,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唐臣前于容與半步,上臺階時猛的滑了一下。
後面的蔣韬吓了一跳,連忙跳了兩步想扶他,結果自己踩了一腳青苔摔了個四腳朝天。
然而唐臣并沒有摔着,容與離他近,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的手臂,唐臣借力穩住身形,這才站直,蔣韬就沒那個好運氣了,梁封想扶他沒扶住,以免自己被波及,臨時又把手縮了回來。
蔣韬摔得哎呦直叫喚,半天起不來,梁封強忍着笑意,扶了他起來,蔣韬罵罵咧咧地:“靠,我也太背了。”
唐臣問:“好着沒?要不要看看?”
蔣韬搖搖頭:“沒事,剛就是摔蒙了,好着呢。”
容與摁了摁他的腰,見他沒什麽不良反應就跟唐臣點了點頭:“沒事兒,這會兒衣服也挺厚的,沒摔着。”
化妝的時候,唐臣随手翻了翻劇本,臺詞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也沒什麽好看的,只在心裏揣摩着人物心理以及表達情緒的方式。
今天是跟容與的一場沖突戲,說是沖突戲也并不是兩個人在一起吵架,畢竟明深的人設在那擺着,就注定只是唐臣自己一個人從平靜到驚怒再到悲憤最後再歸于平靜。
以前拍沖突戲,好賴還有兩個演員之間情緒的互相帶動,這次只能靠他自己揣摩,讀懂容與的心理。
明淵被乳娘撫養長大,兒時在民間認識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個名叫任罡,讀書刻苦志向宏大,最終金榜題名成為禮部侍郎,最後被明淵舉薦成為禮部尚書。兩個人性情相投,即便身份發生了巨大改變,友情卻一直都在,三皇子明瀛知道這一點之後設計陷害任罡要斷明淵一條臂膀,任罡被冤入獄,明淵心急如焚,來找明深商量着營救他。
兩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圈套,明深一開始并不想明淵去冒險救他,但是明淵卻是倔強,一個談不攏險些吵起來。
唐臣和容與中間隔了一張小矮幾,容與坐在輪椅上,唐臣盤着腿坐在墊子上,開始拍攝之前,兩個人還在說些有的沒的。
“唐臣,你劇本入境了!”王川從監視器裏看了一眼,沖他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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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臣一腳把腿邊的劇本踢飛。
蔣韬過來給他撿走。
“……”王川憋了一口氣。
等場記喊“Action”之後,兩人迅速進入狀态。
“大哥!任罡是被冤枉的,我了解他,他不會做那種結黨營私藐視皇權的事情。”唐臣眉頭輕蹙,語速偏快。
“證據呢?”容與嘆了口氣:“子回,這麽些年你還是不明白麽?你說他是冤枉的就要拿出證據,在這裏,信任又有什麽用?”
“我知道,大哥,所以我來找您幫忙,憑我一己之力,根本沒法在兩天之內找到證據。”唐臣目光坦誠又帶着乞求。
“你明明知道,你只要摻和進這件事情裏來,前面就有無數三弟專門給你設下的圈套,你也應該明白,這件事于你最有利的做法就是不要插手。”容與深深蹙眉,口苦婆心地勸阻道。
唐臣聞言,“噌”的一下站起來,紅着眼眶愠怒道:“難道我就眼睜睜看着任罡平白蒙冤?大理寺卿是誰的人您不知道麽?把任罡交給大理寺,還有洗刷冤屈的可能嗎?不再多給他加上幾條罪名就已經不錯了。”唐臣怒極,他本以為明深會支持他,沒想到卻是阻撓他,口不擇言道:“還是說父皇?一旦涉及他皇帝的顏面或是那張寶座,哪一次不是雷霆手段?就連親生骨肉都能說舍棄就舍棄,更何況只是一個拿着朝廷俸祿辦事的大臣?”
此時此刻明淵說的是皇帝因為二皇子有争奪太子之位的心思就用雷霆手段将他廢為庶民的事情,原是無意,卻不想讓明深想到了自己的腿,直接戳到了明深的痛處,容與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恨意,不過很快斂了下去。
“子回!”容與驚怒交加,側頭看了一眼緊閉着的房門,聲音壓低了一些:“你太放肆了!”
唐臣聽到他這一聲呼喝,把怒氣稍微收了一些,又因為剛才的口不擇言有些羞愧,然而又很快想起任罡的事情,眼裏閃過一抹痛色,靜靜地盯着桌角,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只是死死攥着拳頭。
容與發覺他有些不對勁,還以為是自己剛剛的疾言厲色吓到他了,放柔了聲音喚他:“淵兒?”
“大哥……”唐臣擡起眼睛看着容與,一字一頓,啞着聲音道:“我上過戰場,見慣了生死,也正因如此,才明白生命的可貴。”唐臣擡眸去看容與,無奈又自責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以我一己之力,總有做不到的地方也有護不了的人,可起碼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人,”唐臣語氣堅定,目光沉沉:“我都想要并且一定要保住!”
容與一怔,啞然無語。
王川蹙着眉喊卡。
兩人都把情緒收了回去,看向王川,他們知道這一條他并不滿意。
化妝師上來給兩人補妝,王川大步走過來,開始說剛剛他認為不太好的地方:“唐臣剛剛發怒那一塊兒,情緒有點太過,即便你失望憤怒于大哥的不理解,但也知道那畢竟是你尊敬的大哥,所以稍微收斂一點。”
唐臣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容與很好,但是有一點,你也是惜才的,所以在阻止弟弟去救他的時候是含着惋惜的。”
“我知道了。”
王川講完了之後就退回監視器旁邊,唐臣和容與對視了一眼,默然無語地開始調動情緒。
這一次,容與在說“證據呢”三個字之前,加了一點微表情,他蹙着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別的什麽,終究還是沒說出來,然後才說他的臺詞。唐臣也注意情緒問題,把對着容與的怒氣稍微收斂了一點。王川很滿意。
“我猜猜,你剛剛沒說出來的那句話是不是‘如果不是呢?’”唐臣跟着容與和王川看回放,悄悄在他耳邊問了一句。
容與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這麽聰明?”
唐臣倒也沒多得意,只是挑了挑眉毛,一副習慣了被人這麽誇的樣子。
容與剛剛想說的确實是“如果不是被冤枉的呢”,他充分理解了明深這個人,平時看着溫潤如玉冷冷清清,其實骨子裏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的,當然對着明淵除外。明深聽着明淵如此肯定的一句話,覺得他太想當然,如果那個人一直在騙你呢?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些事呢?但是他欣賞任罡的才華,看出了弟弟對他的器重和信任,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是說了一句“證據呢”。
容與看他挑眉的樣子,沒忍住笑了一下。
下午有一場唐臣跟林染的對手戲,演這種你侬我侬的戲唐臣還是很在行的,畢竟偶像劇演了那麽多,不熟也該熟了。
不過讓他出乎意料的是,容與竟然就坐在片場看着。
唐臣覺得奇怪,這一個多小時都沒有他什麽事了,他不回去休息呆在這兒幹什麽,難不成是因為許久沒演這種純粹的愛情了想過來看看過過瘾?
唐臣和林染也是合作過得,配合默契,一場戲拍的很快,他接了蔣韬遞給他的水,邊喝邊往容與跟前走:“看我拍這種戲好玩兒麽?”
“還行吧。”容與笑道。
“是不是看得心癢,想跟美女搭戲了?”唐臣賤兮兮的。
“是啊。”容與聳了聳肩,無奈道:“在這個劇組呆兩個月,幾乎天天都看着你這張臉,覺得有點膩了。”
唐臣不解地睨他:“我這張臉怎麽了?這麽人畜無害的。”
“是啊,天使吻過的五官,帥到炸裂。”容與輕笑,偏頭看了一眼他有些別扭的表情:“怎麽樣,是不是要旋轉螺旋上天了。”
“您誇人能走點心麽?”唐臣撇嘴。
容與笑了兩聲沒搭話。
林染捧着一杯熱牛奶走過來,笑嘻嘻的:“明天兒子就要進組咯。”
唐臣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麽意思,懵了一會兒才明白林染說的是他們在劇裏的孩子。
明淵和王妃言清感情極好,成親不到兩年就生了孩子,算來以後該拍的戲,應當就是生過孩子五年後的時段了,孩子也該長大了,劇組找的小演員明天要正式進組。
“我去……我一看見小孩就崩潰。”唐臣深感無力,他一向不會哄孩子,偏偏孩子還都挺喜歡粘着他,或許是因為小孩子能分辨美醜,覺得他長得好看就樂意親近。
“沒關系啊,反正大部分戲都是跟我在一起拍的。”林染笑笑,轉而去問容與:“與哥喜歡小孩子嗎?”
“挺喜歡的。”容與回答,又想了想,補充道:“喜歡聽話一點的。”
“與哥這麽溫柔,肯定能把孩子哄好,将來當了爸爸,也一定是個慈父。”
“其實你是自己想要一個孩子了吧?”容與笑着道。
林染瞬間紅了臉,借着喝牛奶擋住自己的表情。
容與笑了笑,沒說話。
“哦對了,”林染這個人很是活潑,害羞一陣又好了,叽叽喳喳說個沒停:“剛才聽副導在說,咱們官微不是只發了定妝照還有一組劇照嗎?到時候播出肯定還要簽約一個網絡視頻平臺,肯定得拍點花絮,播出去的時候也好吸引眼球,估計明天就會拍了,所以可能休息的時候就會有攝像跟着。”
容與點點頭:“也對,電影有時候也要拍彩蛋的,正好明天劇組要多一個孩子,估計會很熱鬧。”
唐臣聽着就頭大無比,人家小朋友來演自己的兒子,總得跟人家把關系搞好一點吧?關鍵難度就在這兒,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四五歲的小豆丁,小小一個什麽都不懂,得怎麽跟人家溝通?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明淵的字,《說文》裏有“淵,回水也”,所以就這麽叫了,那個“子”字其實是模仿曹丕曹植的字“子桓”“子建”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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