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略微陰暗的樓道裏，晨曦俯視着言洺。他雙手插在褲兜裏，一雙清亮的黑眸亦靜靜凝着她。不同以往的嚴謹，此刻言洺西裝微敞，白色襯衫最頂端的兩顆扣子也沒系，應該和晨曦一樣——是趁着午休時間上來透氣的。

只是沒想到……

言洺這副神情，應該也已聽到天臺上的動靜了吧？這種事被言洺撞見，晨曦除了尴尬還是尴尬，咬唇看了看身後，晨曦正欲啓齒，言洺就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轉身離開。

晨曦會意，蹑手蹑腳地跟着下了樓就見言洺已站在走廊盡頭等她。晨曦硬着頭皮過去，和言洺并肩站在窗口看下面的風景，憋了老半天愣是沒憋出半個字來，倒是手上的咖啡不知何時已冷透。

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手上的咖啡杯，良久，晨曦終吶吶：“我好像……被孤立了。”

“這不是明擺的事嗎？以你的——”言洺一面說一面就看向晨曦，見小妮子一臉落寞忍不住一頓，話鋒倏轉，語氣不自覺地柔下三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如果別人說的話都要在意，那還活不活了？”

如果別人說的話都要在意，那還活不活了——

這話從言洺嘴裏吐出來真是說不出的詭異，晨曦一個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言洺挑眉：“我說得不對？”

“沒有沒有，”晨曦連連擺手，“對了言醫生，你上天臺幹什麽？想曬曬太陽？”

聞言，言洺默了默這才說了兩個字：“找你。”

晨曦微訝：“找我？”

“嗯，”言洺搭着眼睑，“上次跟你說過有事要你做，沒忘記吧？”

“哦哦！”聽了這話，晨曦點頭如搗蒜，“什麽事，你說！”

言洺又是一頓，“你下班後到我辦公室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晨曦歪頭，對言洺說的那件事愈發好奇了。到底什麽事這麽神秘，又是提前給她四百塊錢傭金又是帶她去什麽地方的。不過狐疑歸狐疑，晨曦還是不疑有它地點頭：“好，那我下午來找你。現在……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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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晨曦向言洺點頭致意，走出幾步又驀地頓住，遲疑片刻轉過身來。

言洺眉眼輕挑：“還有事？”

晨曦搖頭，有些羞赧地揚了揚嘴角，笑若三月櫻花：“剛才……謝謝你開導我。我很開心。那麽，再見了。”說罷，終小跑着離開，只剩下言洺一個人還愣在原地。直到晨曦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言洺這才微微回神地看向窗外，自言自語道：“開導？呵，開什麽玩笑。”

下午下班，晨曦故意磨蹭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才去找言洺。誰知到了言洺辦公室卻沒人，晨曦在言洺辦公室晃悠了圈，正躊躇着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就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晨曦以為言洺回來，猛地一回頭就見區烨筆直地站在門口。晨曦見狀腿一軟，差點當場跪地求饒。自從上次的烏龍告白事件後，區烨就如幽靈般纏着晨曦，任憑晨曦怎麽解釋他都堅信晨曦是喜歡自己的。後來晨曦實在沒法，幹脆開始躲着他，可她怎麽也沒料到，此刻區烨會追到這來。

不用說，接下來又是區烨先生自說自演的節目時間了。

果然，區烨一見晨曦就搖頭晃腦道：“笑嘻嘻（小曦曦），你腫（怎）麽跑到這裏來辣（啦），你子步子到（知不知道）我今天去泥（你）辦公室找了泥（你）三次都沒找到。”

晨曦扶額：“找我什麽事……”

區烨有些緊張地環顧四周番，确定沒人後才拽着晨曦道：“偶子道（我知道）了一個驚天大咪咪（秘密）！”

晨曦（繼續有氣無力）：“什麽……”

“這次試用哦，心膩（理）研究中心只準備留四個銀（人）！今天上午，何梓屏都已經被開除了！”

晨曦嘆了口氣，頭疼不已。大哥，我說你這“驚天大秘密”也太過時了點，而且“七留四”這種全研究中心都知道的信息到底算哪門子秘密？還有到底是誰以訛傳訛的，為毛何梓屏離職的事情傳到區烨這就變成是開除的了？

雖然心裏吐槽萬千，但晨曦面上還是裝作感激的樣子，讪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泥（你）都不氣渾（憤）嗎？”區烨提了提眼鏡，五官扭曲道，“心膩（理）研究中心醬紫（這樣）實在是太過渾（分）了！等涼（兩）個月後試用期滿，被淘汰的又得重新找工作，這不就耽誤了偶（我）們的最佳就業四（時）間嗎？”

“能有什麽辦法，還不是只能耗着呗。”晨曦撇嘴，悠悠嘆息道，“總不能這個時候自己辭職走了吧？如果這樣那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費了。”

“泥索（你說）得對啊！所以偶（我）今天一直都在勸夏菡玉。”

一聽見夏菡玉的名字，晨曦的耳朵瞬間就立了起來，瞪大眼睛道：“你說什麽？夏菡玉？這事兒關夏菡玉什麽事？”

區烨張口就欲回答，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神經兮兮地關好門，區烨這才湊到晨曦耳邊悄聲道：“偶（我）今天跟泥索（你說）的這些你千萬別索（說）出去啊，都似（是）夏菡玉告訴偶滴（我的）。她索（說）覺得自己沒希望通過試用，剛好現在另外一家私人咨詢中心在糟（招）人，她想辭職去面試。”

怎麽可能？

——晨曦聽這話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且不說她今天中午在天臺聽夏菡玉說的那些野心勃勃的話，就算她真的要走，又怎麽可能告訴向無往來的區烨？

“至于晨曦那邊，我會再想辦法……”沒由來的，夏菡玉在天臺上說過的話又串上心頭。晨曦一個激靈，拉住區烨亟亟問：“她還跟你說什麽了！”

區烨抓了抓頭，滿是雀斑的臉上生出可疑的紅暈來，“她還問偶（我），索（說）怎麽泥（你）最近老似（是）躲着偶（我），似不似（是不是）我們涼（兩）個有啥子事情。”

晨曦聞言腦子叮的一聲響，原來夏菡玉在這等着她。

最近晨曦和夏菡玉中午去食堂吃飯，見到區烨總要往邊上溜，夏菡玉看出端倪問過兩次，都讓晨曦給糊弄過去了。大概……她覺得這裏面有貓膩，想借此機會做些文章？

晨曦眨眼，慌張道：“那你怎麽跟她說的？”

聽了這話，區烨居然忸怩起來，嘿嘿怪笑兩聲道：“偶（我）當然神馬（什麽）都木索（沒說）啦！偶（我）又不似（是）瓜的，這種私（事）情腫（怎）麽能随便告訴別個，泥（你）本來就害羞，要似（是）再讓別個子（知）道了，泥（你）估計都木（沒）法來上班辣（啦），嘿嘿嘿。”

晨曦聞言松下一口氣來，一顆心正欲落地卻又忍不住地拎起來，好像……還是有哪裏不對……

晨曦呆了呆，下意識低頭，就見自己和區烨手拉着手，臉貼着臉，就差嘴對着嘴了。晨曦震驚之際，區烨羞澀又道：“索（說）起來，笑嘻嘻（小曦曦）泥（你）也不要老是辣（那）麽害羞啦，偶（我）們都是成年人，談戀愛是括（可）以滴（的）。還有偶（我）們都戀愛這麽久了，現在手也牽了，是不是下一步嘿嘿……”

區烨一邊說一邊就撅着嘴傾身過來，晨曦見狀，心裏早有千萬只草泥馬呼嘯而過，吐槽不能——

口胡！誰和你談戀愛了？誰又和你牽手了？還有你現在這撅嘴撅腚的姿勢是什麽意思？大哥你快醒醒啊醒醒，你到底是多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啊！

晨曦深呼口氣，正欲推開區烨，門咔噠一聲響，有人推門進來了——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姿勢、同樣的人物，只是，這次門外的言洺比上次的臉色更難看了三分。他頓了頓，連說出的話都和上次一樣：“抱歉，我又走錯門了，你們繼續。”

話畢，一如既往地扣上了門。

一時間，晨曦欲哭無淚，連跳樓的心都有了。言醫生，你聽我解釋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那樣……還有，為什麽要說“又”，我真的是無辜的啊……

晨曦正在心底無聲吶喊，嘭的一聲，關好的門又再次打開，木門後，現出言洺怒氣沖沖的俊顏。見事情有轉機，晨曦眼疾手快地甩開區烨，亮眼道：“言醫生我——”

“出去。”不等晨曦說完，言洺就将一大堆文件砸在桌上，坐下強調道，“這是我！的！辦公室。”

這話翻譯過來即為：

你們怎麽老在我的辦公室偷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