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啞口無言（四）

“你怎麽還有臉來這裏，不要以為是個小女孩，我陸小鳳就不敢對付你了！”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陸小鳳出來一看，仇人相見，立刻嗆聲道。

“哼，妾身對毛都沒長開的孩子沒興趣！”

陸小鳳：他不就長得臉嫩嗎！他要留胡子！哼╭（╯^╰）╮！

葉虞看兩人很投緣（？），轉身便離開了。西門吹雪看葉虞離開，自然也離開了。

“哎，你們等等我！”

葉虞對小女童沒什麽特別大的意見，他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那毒雖說不致死，卻也能讓人難受段時間。

他現在有些頭疼的是該如何解決西門吹雪學醫的問題，那些話不過是他随手胡謅的，鬼知道學醫和學劍之間有什麽共通之處，本來就算是他的任務對象，拒絕也不是難事，可系統既然發布了任務，他也就只能應下了。

他吃準了少年癡迷劍道定不會分心做旁的事，卻未料竟是如此癡迷。

不過他既然答應下來，就必定會用心教授。

他沒什麽可敝帚自珍的，西門吹雪也的确是個好苗子，可能劍道和醫道真的有什麽共通之處，反正看西門吹雪學得挺專心，他也就沒多管。

至于小女孩韻兒，總體意義上來說，其實不算小女孩，而且她也不叫韻兒。

葉虞最後也沒有拒絕小女孩的請求，只是告訴她需要過段時間再治，一年後可到萬梅山莊去找他。

小女孩跟了他數日，一直都是那副調笑的表情，不知為何聽到“萬梅山莊”四個字，臉色大變，愣愣地點了點頭，竟然直接離開了。

如此，過了約略大半年，葉虞給花滿樓安排的治療已經全部結束了。

眼睛是好是壞，只能看老天的恩賜了。

這一日，陸小鳳早早趕了回來。他并不是閑得住的性子，也不知從何時起竟是蓄起了胡子，而且那胡子和那眉毛竟是一模一樣，連系統都忍不住吐槽他的審美。

“蘇大夫，到底怎麽樣啊？”一大早陸小鳳便在廳中轉來轉去，配上他那胡子，莫名有些喜感。

【莫急，還有最後一步。】

花滿樓的眼睛從三個月前便纏上了繃帶，并且每日更換藥膏，依次深層次刺激角膜再生。如若花家不是富貴人家，葉虞根本不會給他治病，用藥都不是便宜的藥材。

這大半年下來，藥錢足夠養活好些人家一輩子了。

陸小鳳看着蘇大夫取出足足有兩指長的針，在花滿樓的腦袋上戳了幾針，他看着都疼，可花滿樓臉上還是微笑。

花滿樓并不是不緊張的，可蘇大夫很早就告訴他，他的眼睛其實是可以完全康複的，只要有個人願意将角膜送給他，他拒絕了，他懂得黑暗的苦，即使他知道以他家的錢財，多的是人願意雙手奉上他們的光明。

可他并不願意，他不願奪走別人的光明。而且就算做了，也只有極小的可能會成功。

而他也知道，這大半年的醫治，也只能讓他感知到光亮而已，但他并不後悔。

為人，當無愧于心也。

繃帶一圈一圈被解了下來，他其實已經有些習慣纏着繃帶，猛地一下被揭下來，有些涼涼的感覺，直到心底。這些日子他的眼睛一直都是閉着的，突然就有些害怕睜開了。

“樓兒，樓兒睜開眼睛看看爹！”這是他父親的聲音，他已經很熟悉了，可今日聲音中卻帶着顫抖。

其實他從失去光明的沼澤中走出來，便一直是睜着眼睛面對別人的，他不希望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他只是失去了光明而已，又不是失去了全世界，為什麽要這樣看着他，就像他可憐得沒人疼愛一般？就像他這個人一生再也沒有希望了一般？

不然對于一個瞎子而言，睜眼與閉眼，其實并沒有太大的不同。

突然他就有了勇氣，不管能不能看到，其實他并沒有失去什麽，日子還是這般過，他也能活得開心，這便就足夠了。

【先別讓他睜開眼睛，他的角膜還太脆弱，尋一陰暗的房間，再讓他睜開。】“好好好，快快快，樓兒快随我來。”

他此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恐懼，他握着爹爹和陸小鳳的手，能夠感受到他們倆比他還緊張，不由捏了捏手，想要告訴他們不用緊張。

卻被誤以為緊張，又是一番好生安慰。

如此，便足夠了。

其實他真的沒什麽不開心的，有愛他的家人，有關心他的朋友，也有細心為他治眼的大夫。

緩緩地睜開眼，有些刺眼，他能夠感知到光亮了。

心中有些開心，如此，便好。

“樓兒，這……這是幾？”

花如令在花滿樓的眼前比劃了一個一，有些忐忑也有些激動地問答。

花滿樓自然能夠感受到平日裏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父親此刻的激動，可他還是微笑着搖了搖頭。

“這……蘇大夫！”

【花老板可将手指移近些。】

花如令期待地将手指移得都快觸摸到花滿樓的鼻子，在場的三人都屏息等待着結果。

“一。”清脆的少年音，響徹三人的耳邊。

花如令不由喜極而泣，而陸小鳳一直抓着花滿樓的手喊着“七童你能看見了，七童你能看見了，七童你能看見了！我們一起去闖蕩江湖！”

三人一直做着你猜猜這是幾的“游戲”。

相比二人，花滿樓不過少年，卻出乎意料得淡定，雖然他在看到的時候，手指微微地顫抖。

看來恢複得還算不錯，雖然可能達不到常人的水平，也不是完全睜眼瞎，可能也有少年習武的原因再裏面。

他也由衷地為少年高興，這大半年相處下來，花滿樓真的是個很聽話的孩子，那藥多苦，卻能毫不猶豫地吞下去。

老天看來還是挺公平的。

【這是以後的方子，都是些清心明目的方子，過一年換一次方子。我也該告辭了，花老板好好照顧七童，他是個好孩子。】“蘇大夫……”

花如令開口，葉虞便制止他，天下無不散筵席，況且四月前西門吹雪已經離開花家回了萬梅山莊，據說劍道有了新的感悟，需要回去體會。

葉虞沒有阻攔，只是應下了半年會去山莊的約定。

此時，便是時候了，他并不喜歡趕路，從江南到萬梅山莊，兩個月足夠他悠閑地走完路途。

葉虞最後還是在花家多呆了三日，等到花滿樓的眼睛情況穩定之後，才收拾東西離開。

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他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空間裏，放在外面的都是些身外之物，臨行前花如令給了他十萬兩銀子，他收下了。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陸小鳳竟然沒有留在花家陪小夥伴，而是要跟他一起離開，美其名曰成為他對外的口。

葉虞……

這麽拙劣的借口，不過帶上陸小鳳，應該會稍微方便點，葉虞就沒有拒絕。

但事實證明，他真的太甜了，陸小鳳簡直就是麻煩制造機，走到一個地方就被莫名其妙地卷入莫名其妙的事件，他差點沒能在兩個月時間內抵達萬梅山莊。

萬梅山莊，如其名字，山下種滿了大片大片的梅樹，到的時候正好是深冬，梅花恣意綻放，葉虞裹着大鬥篷，莫名想起了那個瘟疫肆虐的冬日。

輕笑着搖了搖頭，想那些做什麽。

習武之人，功力到了一定程度都不懼寒暑，倒是陸小鳳年歲還輕，穿得有些多，被他好生嘲笑了一番後，今日只穿了一身大襖。

“阿嚏！阿嚏！蘇大夫，還有多久才到啊？”他就不該逞能的，他快覺得兩條腿都不是他自己的了，果然蘇大夫神人也！

他現在還記得看到蘇大夫出手時的淩厲，那飛刀使的，啧啧啧，簡直了！

普普通通的飛刀，連半點裝飾都沒有，卻給人難以抑制的恐懼感。

幸虧他與蘇大夫交好，不然……不過他是江湖小卒，如非是花滿樓，他也不會認識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啞醫”！

葉虞擡眼望去，萬梅山莊四個大字映入眼簾，帶着一股難言的劍意，果然如其主人一般，冷得拒人于千裏之外。

有機靈的小厮認出他腰間的玉佩，這是西門離開的時候送給他的，連通報都沒有，便帶着他們倆進去。

很奇怪，山腳下萬梅盛開，可到了山莊裏面，卻無一朵梅花綻開着。

而且莊內，并不像外面那般凜然，反而透着一股暖意，連方才一直抖抖抖的陸小鳳，都舒展了眉頭。

小厮将他們一路從中庭帶去了後院。

院內連半點裝飾都沒有，只有一柄劍，一個人站在那裏，仿佛時間都在此凝滞了一般。

葉虞走近，少年如今長高了些許，冷意更濃，然劍氣更濃，倏然睜開眼睛，道：“師父，看劍！”

葉虞：都說了不要叫他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