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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我沒做夢吧?你怎麽——”
“噓!”
彼得急忙打斷小夥伴的話,然後謹慎的探出腦袋,瞅了瞅後排垂着頭的亞爾林一眼……好像沒聽見?
他松了口氣,轉向內德。
內德·利茲,一個憨厚聰明的胖子,彼得·帕克唯一的好朋友。雖然總是被以尤金·湯普森為首的小團體欺負,但兩個人互相安慰,就沒那麽難捱了。
至少可以一起拼樂高治愈一下。
湯普森陷入糾結後,校車裏一片寂靜。
學生們不了解亞爾林·肯的性格,只知道他能把嚣張的“閃電”摁着揍,便不自覺的給他打上了“兇惡”的标簽。
他的古怪與孤僻又顯而易見,連座位都要挑周圍沒人的,眉眼間滿是冷淡,仿佛只可遠觀的高山雪蓮。
衆所周知,孤僻的人大多喜靜。
自認武力值沒他高的學生們不約而同的噤了聲,導致內德·利茲的聲音極為突出,宛如投進水中的炸彈,打破了海洋的平靜。
所幸,亞爾林沒放到心上。
彼得翻出手機,打了一行字:【我跟肯不熟。我也不太清楚他為什麽幫我……他是不是想和我做朋友?】
內德:……
我覺得不是。
內德默契的用手機回複:【如果想和你做朋友,肯應該會主動告訴你吧?他不是那種羞澀腼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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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想反駁,又找不到理由。
……确實。
肯一看就屬于做事幹脆利落的那類人,不會被彎彎繞繞的、沒有實際意義的想法絆住腳步。
他幫我果然是順手!
少年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深深的、長長的嘆了口氣,沮喪得像只認錯了美食的兔子,透着點稚氣十足的委屈。
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內德碰了碰他的肩膀。
【你與肯發生了什麽?他之前都不管你的,又冷又自閉,堪比行走的冰箱——你邀請他拼樂高了?】
拼樂高?
我倒是想邀請啊,可……
——我沒敢說。
被毫不知情的小夥伴紮了一刀的彼得·帕克幽幽的瞥了內德一眼,才有氣無力的打字。
【昨天下午……】
-
彼得講故事的同時,縮在角落的亞爾林無視了崩裂的傷口,查閱起近期的新聞。
【哥譚富豪布魯斯·韋恩和鋼鐵俠公開招募“神跡”,表示能用錢達成的要求都可以談。】
【據知情人爆料:戰警有意吸納“神跡”。】
【神秘黑客創建了“神跡”的個人網站,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裏面祈福。】
……
少年蹙起眉。
現在的新聞都這麽浮誇的嗎?“神跡”本人都沒接觸過哥譚首富、鋼鐵俠或戰警,記者就已經腦補完一出大戲了。
還有,祈福?
亞爾林順着鏈接,打開了網站。
網站的上半部分是一個身穿白色披風、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下半部分則是快速滾動着的網友留言。
憑心而論,給他畫同人圖的人的畫功很棒。
構圖唯美,氛圍塑造得極其溫柔。兜帽人的臉若隐若現,卻莫名能讓人感受到“希望”和“未來”。
明明根本沒見過他……
少年的指腹滑動屏幕。
【我的母親得了癌症,求您救救她吧,我願意獻出我擁有的一切。】
【我的妹妹死于車禍……】
【我想我的妻子了。】
……
無數人将生命寄托到他的身上。
亞爾林的眼睫顫動,碧綠色的眼眸裏浮現出濃郁的悲傷。這悲傷一閃即逝,誰也沒有捕捉到,卻在他的胸腔內橫行,讓他如墜深海,被寒冷與窒息感包圍,無法再沐浴溫暖的日光。
——這些祈願太重了。
他做不到,亦擔不起。
——不要再哀求他了。
他不是神,不是英雄,只是……
血淋淋的戰場、靜默的護衛、漸行漸遠的故鄉……網站上的留言拉開了被他竭力關上的門,放出了名為“回憶”的怪物,徹底擊潰了他的
平靜表象。
——你只是個逃兵。
是踩着國民的屍體活下來的敗将。
亞爾林死死的捏着手機,低垂着的頭與細碎的銀發遮住了眸中的水光。
他唾棄着自己,腕部的疼痛反而成了舒壓的渠道,使他産生了“正在贖罪”的幻覺。
“啪嗒。”
源源不絕般的血液終于沿着濕潤的繃帶,落到了他的膝蓋上。
“啪嗒——”
一滴一滴的。
宛如他強忍着的眼淚。
再一次偷偷瞄他的彼得·帕克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流、流血了!
都滲透繃帶,往下掉了啊啊啊!
青澀而單純的大男孩自顧自的攬了鍋:肯是為了我才傷口崩裂的。他垂着腦袋大概是因為太疼了,又不想被同學們發現……不過這不是要面子的時候吧?
于是彼得坐立不安了。
他的背包裏沒有醫療類的物品。亞爾林一動不動的,估計也沒有。彼得只能按捺住快溢出身體的焦慮和擔憂,乖乖的等校車到站。
——“嗞。”
司機踩了剎車。
被亞爾林“恐吓”了一路,不敢交頭接耳的學生們跟放風的囚犯似的,一股腦的沖下校車,如釋重負的越過了校門。
彼得沒動。
據他觀察,獨來獨往的亞爾林,總是最後一個下車的。
他不急。
車上的人越來越少,彼得的心跳亦不受控制的加快。雖然确定了亞爾林是個友善的人,但還是……好緊張啊。
畢竟亞爾林超受歡迎的。
一對上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大腦就會變得一片空白,當場死機……怪不得會有男生向亞爾林表白?
——等等。
我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少年猛然驚醒,堅定的把歪到天邊的思路扯回了正軌:必須帶亞爾林去醫務室重新包紮。
車上的腳步聲消失了。
彼得掐着時間站起身,不出意外的看見了背着包,剛邁出步子的銀發綠眸的美少年。他揚起唇角,深褐色的眼睛如夏日的檸檬水,流露着清清爽爽的活潑和朝氣,有令別人的世界放晴的神奇魅力。
“肯——”
兩道聲音交疊。
彼得:???
他看向尤金·湯普森,滿臉的困惑,夾雜着防備。
湯普森……?
語調怎麽這麽正常……好奇怪。他居然沒開嘲諷?!難道是新的整蠱方式?
內德同樣一臉的驚悚。
湯普森惡狠狠的瞪了他倆一眼,再清了清嗓子,走到亞爾林身前:“咳,去醫院嗎?”
亞爾林不禁詫異。
少年的眸子仿若清澈見底的湖泊,又比湖泊冷,像是落了些白絨絨的雪,糅合了春與冬,才能顯出這份矛盾而惑人的美麗。
他戴着兜帽,銀白的發貼着側臉。陽光暈染下的五官精致到虛幻,宛如居無定所的雲。
湯普森怔了會兒。
“……你流血了。”回神後,他的聲音更加的溫和,吓得彼得與內德面面相觑,“我可以走快速通道,不必挂號或排隊。”
亞爾林:……
他細密的眼睫微垂,尾部卷翹。
“不了。”少年回答。
——他不能去醫院。
經01號調查,地球人的身體結構和他的一樣,就算去了醫院,他也不會暴露身份。但是,他目前處于特殊時期——動用了“複活”後,他會非常倒黴。
銀松星的人,一出生便能知曉自己的天賦。
他們可以專心研究自己擅長的東西,亦可以為喜愛的事物拼搏。
因此,沒用過複活的亞爾林,對它的副作用有粗淺的認知。
——最開始,是粗淺的。
直到手臂被突然炸裂的玻璃紮傷,他一無所覺的進了醫院。
“我怎麽給你綁了膠布?!”
“消毒……艹這是硫酸啊!”
“抱歉,我拿刀的手莫名滑了一下。”
……
然後,他的胳膊,從一條紮傷,變成了皮開肉綻。
——亞爾林懂了。
他
所受的傷,都是來自于“死神”的懲罰,只能等它自己愈合。
從“死神”手裏搶走了那麽多人,必須付出代價——歷經萬種疼痛、生不如死的三分鐘的讀條期,是不夠的。他往後的日子,都得接受折磨。
當然,倒黴是有期限的。
只要他別再跟“死神”搶人,老老實實的受罰,很快就會被寬恕。
很快指的是:幾個月到一年。
緊閉着心扉的少年沒有多解釋。他拉低帽沿,微微佝偻着背脊,表情冷漠的越過湯普森和彼得,下了車。
“喂,你覺不覺得——”
氣氛很凝重。
內德目瞪口呆的看着性格腼腆的小夥伴緊捏着背包帶,拔起腿追出了車門。他的手拍了個空。透過車窗,他望見彼得握住了兇名在外的亞爾林·肯的衣袖。
——彼彼彼得?!
彼得·帕克的視線掃過亞爾林漆黑的、難以分辨血跡的長褲,與藏在衣袖間的血色繃帶,最終迎上少年那雙清冽而漂亮的、深潭般的眼眸。
他沒有再勸亞爾林。
“你——”
亞爾林撞進了透澈的夜空中。
和彼得對視的剎那,這抹純淨而燦爛的色彩,以勢不可擋的姿态,勾出了他的記憶片段。
沒有血,沒有炮火,沒有哀嚎。
浮現于他的腦海的,是安詳又美好,人們自得其樂、政府恪盡職守,欣欣向榮的銀松星。
他已經……
快要忘了,曾經的故鄉是多麽祥和。
亞爾林的睫毛耷拉着,沾染了眸子裏晃蕩的水光,配着他蒼白的肌膚,讓他看起來像是失去了殼的蝸牛,露出了最柔軟的地方。
——彼得·帕克反射性的放輕了嗓音。
“澤維爾教授的公開課,你願意坐我旁邊嗎?”
亞爾林沒聽清。
少年沉浸于過往,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深褐色的瞳孔,心不在焉的點了下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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