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王子找到了新的駐紮地:一個藝術氛圍濃厚的廣場。他攔不住查爾斯的定位,?索性不跑了,開始想辦法賺錢,賠給被死神砸了車的倒黴蛋們。

他會的東西很多。

會畫畫、會下棋、會彈琴、會書法、會拼裝機器人……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受到人民的寵愛。他為了故鄉而付出的汗水,?受的苦,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更令民衆動容的是:他不具備遠超常人的智商。

他把整個星球的未來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才會夜以繼日的提升自己,力圖成為優秀的王。

“亞爾林,?稍微玩一會兒吧?”

王後心疼他,?時不時就抱着最新款的玩具,走到他旁邊,誘哄道:“不必這麽辛苦。你只需要調控人手,将選拔出的人才放到合适的位置裏。”

而他從不會被玩具誘惑。

年幼的男孩抱着一本厚厚的書,看向溫柔的母親,跟大人似的,?語重心長的反駁:“不行。”

“作為帶領大家的人,我必須争分奪秒的汲取知識……我沒有時間玩。如果我平庸又無能,我的人民該怎麽充滿希望的生活?”

“……”

王後被他問倒了。

女人哭笑不得的放下懷中的玩具,?萬分愛憐的梳理着他的頭發,輕聲問:“這是誰教你的?”

“父親。”男孩回答。

“……果然是他。”

王後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瞥了眼在王子的感染下專心致志的練習着格鬥的護衛隊成員,托着腮,彎下了碧綠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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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亞爾林……”

“一定會成為備受愛戴的王。”

“人們會自發的支持你、維護你,?士兵們會為你赴湯蹈火,浴血奮戰——願意燃盡自己,替這顆星星點亮前路的你,一定會得到同等的回饋。”

男孩悄悄的紅了臉。

“……太誇張了。”

他眨了眨眼睛,十分不好意思:“我才沒有那麽好……我還有特別多的需要改進的地方。”

“沒有誇張噢。”

王後依然眉眼彎彎,笑得如同碧波蕩漾的湖,?溫婉迷人:“堅持下去的話,總有一天——”

“即便為你戰死,士兵們亦死而無憾。”

“因為你值得被效忠。”

亞爾林擺好畫架,打開顏料盒,一筆一劃的描繪着記憶內的故鄉。他的腦海裏總是閃過血淋淋的畫面,導致他的手不太穩,線條不夠流暢,毀了幾張畫紙。

但是。

他能夠重溫銀松星的景象了。

就算每一筆都滿是悲切,他也耐心又執着的完成了幾幅作品,沒有再難過得淚流不止。

是他麻木了嗎?

還是被時光磨去了絕望?

亞爾林捏着畫筆的手一頓。他不肯接受第二個答案,唯恐有一天會忘記故鄉的模樣。

“……”

他過得太/安逸了。

安逸會使人抛卻悲傷。

“01——”

少年幾乎是下意識的想縮回龜殼,逃到混亂的一角,繼續自暴自棄的沉溺于過往,不再觸碰溫暖與愛。

然後,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前。

“賣畫嗎?”來人問。

這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士:一襲黑裙,挽起了深褐色的長發。睫毛細密,眼眸明媚。

她的聲線有些沙啞,聽着性感而撩人,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優雅,像是舊世紀的貴族,一舉一動都彰顯着禮儀的魅力。

亞爾林垂下眼簾:“賣。”

“我想買你的自畫像。”

“……可以。”

少年沒有猶豫多久。

他能學那麽多東西,絕佳的記憶力是必不可少的。這曾是他的驕傲,亦是如今折磨他的源頭。即使過了一個

多月,他仍舊清晰的記得一切的細節——

關于死亡,關于毀滅。

關于逝去的所有。

亞爾林沒有畫此刻的自己。

他選擇描繪的是活在銀松星上的他。教導他的畫師為整個王室畫了半身像……少年一邊回憶着那一幅幅的畫像,一邊動筆。

買畫的女士端詳着他。

眉眼間藏着脆弱,眼眸裏含着沉郁。他宛如一朵被制成标本的花,殘留着精致,卻了無聲息。

亞爾林的動作又快又熟練。

創作一幅油畫,需要左思右想,反複揣摩,絕對不是這種早已畫過千百遍的姿态。

于是女士問:“你畫過自己?”

“……”

亞爾林停頓了片刻。

他的眼睫顫動,碧綠色的眼睛中浮現出晦澀而落寞的情緒,暈染了燦金色的日光。

“……我看過。”

少年回答:“看過很多次。”

重現了畫師為他畫的半身像後,已經是黃昏了。顧客罕見的體貼,一聲不吭的陪了他幾個小時。

“等晾幹了,我再賣給您?”

亞爾林放下畫筆,用01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沾了顏料的手,溫聲詢問。

“……唔。”

女士微眯着眸子,打量着油畫,意有所指的說:“這畫不像你。與畫像相比,你瘦了、黯淡了……還心事重重的,一臉的漠然。”

“畫裏的人,看着非常溫柔。”

“……”

亞爾林盯着地板,抿起了唇。

在他以為顧客要撤單時,美麗優雅的女士揚起唇角,笑着補充:“——但我很喜歡這畫。”

“晾幹之後,打我的電話。”

“希望下一次見面,你會跟畫上的人一樣,開朗、柔和,宛如湖邊的垂柳,令人如沐春風,尋不見陰霾。”

亞爾林接過名片。

神秘的女士緩步離開。他則低下頭,看了看姓名欄,記住了她的名字:

——戴安娜·普林斯。

于萊克斯·盧瑟而言,找人的方式有很多種:通過衛星定位、雇傭私家偵探、懸賞通緝……

他輕松的獲得了亞爾林的位置。

萊克斯本想小打小鬧一場,卻意外得知鋼鐵俠、教授與神奇女俠都在接觸亞爾林——這簡直是捶死了少年的身份。

亞爾林·肯=神跡。

他改主意了。

無論是超人,還是神跡,都是阻礙人類進步的東西。只懂得原地祈禱,是會退化成猩猩的。

世界不需要超人。

人類不需要神跡。

這種史無前例的轟動的神跡。

萊克斯不喜歡他們。

所以他免費提供了新研發的,可以激發人類的潛能或導致人類變異的藥劑,順便貢獻了一批能阻隔教授的心靈控制的頭盔。

這些物品花了他不少錢。

可萊克斯不缺錢。

換言之,砸一堆錢,趕走那群讨人厭的超級英雄,他認為十分值。基于這次的計劃是小醜提出的,參與者又是烏合之衆,他不會親自下場。

畢竟小醜的黑吃黑是出了名的。

“跟蹤亞爾林·肯,修正‘聚會’地點,提供藥劑、頭盔……”萊克斯·盧瑟撫摸着混雜了鉛的牆壁,輕笑了一聲,“最後是——”

“放小醜。”

他往嘴裏扔了顆糖,神色愉快。

該怎麽在短時間內造成大量的傷亡?

挑一個人口密集的城市。

假如這個城市駐紮着一群超級英雄?

任何恐懼都敵不過死亡。

——紐約再次受到重創。

大量的變異人突然出現在街道上,肆意放火、殺人

,無惡不作。他們瘋狂的制造着災難,把死亡擴散到了紐約的每一個角落。

複仇者聯盟和戰警啓動了緊急救援,隔壁的正義聯盟聞訊趕到。然而——

這是場設計周密的進攻。

全世界都知道教授是最強大的心靈感應者,全世界都知道超人是“人間之神”……頭盔、氪石等克制他們的事物一應俱全。

超級英雄的每一場戰鬥,都會被敵人研究無數次。他們不得不反複的突破自己的極限,才能獲得勝利。

“準備好了嗎?”

“嗯。”

亞爾林點了點頭。

他穿着紅白相間的披風,戴着兜帽和純白色的面罩,打扮得與他的個人網站上的圖片一模一樣——這些裝備都是托尼·史塔克制作的。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托尼提醒。

亞爾林檢查了一下面具,語調沉靜:“我說過,世人需要‘神跡’站出去的那天,我一定會去。”

“……好吧。”

男人喚出盔甲:“注意安全。”

他抱着亞爾林,飛到視野較好,且暫時安全的屋頂,便放下少年,加入了戰鬥。

由Jar操縱的機甲落到亞爾林身側。

“Sir派我來保護你。”

亞爾林道了聲謝,就翻出新買的手/槍,放空彈夾,塞回了披風的口袋裏。他站在天臺的邊緣,看着下方的騷亂,不言不語。

人們在哀嚎——

到處是火光。毫無戰鬥力的普通人驚惶的逃竄着,卻抵不過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一顆突如其來的炮彈、或是變異人的拳頭。

他們像是螞蟻,任人踐踏。

昔日繁華的首都,成了罪犯的屠宰場。他們亂轟幾炮、瞎拆幾棟樓,就會造成上百人的傷亡。

而亡命之徒,遍布全紐約。

——【6734】。

只有亞爾林可以看見的數字懸浮在天空中。他仿佛回到了故土覆滅的那一天,聽着接連不斷的哭嚎,盯着快速上漲的死亡數。

血液洗刷了這座熱鬧的城市。

——【6943】。

——【7196】。

——【7311】。

……

每一秒,這個數字都在跳動。

數字的下面,是一個倒計時。他只能救死亡時間在3小時以內的人。一旦超過3小時,他便無能為力了。

施放技能的3分鐘裏,不可以被打斷。

複活的區域極其大,能夠覆蓋整個地球……要是研發出增幅器,說不定能覆蓋全宇宙。

複活目标由他自己圈定。

關于天賦能力的描述浮現于他的大腦。少年緩緩的閉上眼睛,不再看地獄一般的悲慘景象。

一聲聲的嚎叫傳入他的耳膜。

——“住手!”

驀的,他的耳畔的哀嚎被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替代。死神憤怒的警告:“第二次觸犯法則的話,我絕對不會輕饒你。”

亞爾林沒有給他回應。

少年全神貫注的感受着血的腥味、上跳的數字和此起彼伏的哭泣,所有的恍惚皆被面罩遮掩。

終于——

死亡數越過了10000。

“Jar。”

“不要讓我昏過去。”

……什麽意思?

Jar尚未消化亞爾林的命令,就被少年的慘叫吓得怔在原地。它下意識的接住跌倒的亞爾林,摸到了透明的冷汗與鮮紅的血。

冷汗是疼的。

亞爾林抑制不住的蜷縮着,不停翻滾、掙紮,嘴裏的慘叫越來越尖銳,最後化為沙啞的、破音的,光是聽着,喉嚨便會隐約泛疼的嘶鳴。

血是……

Jar無助的捂住少年的肩膀。

他的肩膀被小醜捅了一刀,身上全是割傷。随着他的滾動,

沒有愈合的傷口一一崩裂,滲出血來。

“……Sir?”

Jar把亞爾林的影像傳給自己的主人,詢問道:“我要打斷他嗎?他的狀态……很糟糕。”

“……”

托尼·史塔克環視一圈。

就在剛才。

金色的光點悄無聲息的鑽出虛空,籠罩了紐約。癫狂的罪犯們不約而同的捅穿了自己的心髒,良心未泯、瀕臨死亡的人亦陸續的跳樓尋死。

超人似乎被某道聲音刺痛,捂着耳朵摔到地面。同一時刻,教授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英雄們都明白發生了什麽。

托尼·史塔克猶豫了。

面對這個問題,誰都會猶豫:亞爾林忍耐三分鐘,救的是一座城;而他強行中斷複活,那紐約的上萬人,就會因他而失去“生”的機會。

“……”

他垂下腦袋,看見了一地的血。

“……那孩子是怎麽說的?”

“他說,別讓他昏過去。”

“……”

發明家、慈善家、億萬富翁、鋼鐵俠……托尼·史塔克擁有那麽多閃耀的頭銜,卻只能心思百轉的望着Jar傳輸的影像,微不可聞的、喑啞的回一句——

“尊重他的選擇。”

沒有人主動去打斷亞爾林。

這是個陽謀。

萊克斯·盧瑟凝視着屏幕中的英雄們無比稀有的,挫敗又無力的神情,贊嘆般的晃了晃頭:見證了這一幕,他就回本了。不枉他配合那個瘋子。

身處紐約的小醜握住一顆漂浮的光點。暖流傳入他的四肢百骸,賦予了他極為舒适、夢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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