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刃上有神醫（二）

日子過得很順利，我也沒再見到東裏紹和鴛鴦，一直到我到十二樓裏第九天的時候，我再次見到了鴛鴦。這一次遇到她讓我徹底的相信了于燕的話，叫鴛鴦的殺手就是即墨家大小姐即墨鴛鴦。

我見她的時候她穿着很漂亮的輕紗羅裙立在長橋上喂魚，層疊的紗裙上繡着漂亮的連枝的辛夷花，月亮很圓很亮，她立在橋上一頭長發一半都挽了起來，長流蘇的發釵一直垂到肩窩，自她立的長橋為分割，湖中兩邊一邊應該栽的是紅蓮，一邊栽的是白蓮。她穿的和當殺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眉眼雖然依舊清冷，卻帶了些懵懂和寬厚，漂亮的眉眼成了另一種微帶含蓄的美。

我在看到鴛鴦前，我是和花子官還有季雪瑤于燕一起都給在花樓裏分廂房睡覺的，但在半夜的時候有人狠狠推了我一把，我醒來就看到我枕頭邊的冊子下壓着一把黑色的彎刀，冊子上在我第一次看到畫彎刀的地方下多了一個長橋和雙色蓮花的湖，鬼使神差地我将彎刀藏在袖子裏，戴上紗帽一路從樓裏走出來就看到了即墨鴛鴦。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我和她兩個人，我立在原地渾身不停地出汗，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人已經站在了橋中央，即墨鴛鴦剛才喂魚食的魚盤沾了血打翻在地上，而我手上還在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橋下的湖裏躺着鴛鴦的屍身，她一動不動朝湖底慢慢沉下去。我慌張退後一步，手裏的彎刀碰在鎖鏈上一聲響，彎刀上也全是血，我一松手，彎刀掉進了湖裏。

是我殺了即墨鴛鴦，在我發呆的空當裏。

我再擡頭就看見了花子官，他雙手抄在一起閑閑靠在橋頭的柳樹下，顯然從他表情裏我知道他什麽都看到了。他慢慢走過來，表情跟白天不一樣，他沒笑，倒有點擔心我，并不是來看笑話的樣子。

“從你到花樓裏開始算，每逢有九的日子，就會有人要死，要麽是你殺了別人，要麽是別人将你殺死。”

我一把推開花子官失控地喊道：“你在開什麽玩笑！”

他的衣服上印着我的兩個血手印，他全然不在乎，看了一眼即墨鴛鴦掉下去的地方，抽出他自己記錄我是否升級的冊子，看了看笑着低聲同我說道：“我沒開玩笑。”

我轉身就趕緊跑，他沒跟上來讓我安心了不少，一路跑到廂房裏，季雪瑤已經醒了，她正在梳頭發，旁邊于燕在幫她。

“你幹嘛去了？”季雪瑤看着我皺起眉毛。

“我……我……”

季雪瑤扯扯我的袖子焦急地問道：“你怎麽了？弄成這樣？”于燕也湊過來看着我。

我這樣衣服沾血跑回來，她兩肯定是要問的。我很想告訴她們我殺了即墨鴛鴦，但我說不出來，像是喉嚨有一股阻力阻擋着。也許這是花娘游戲的規則，我不能告訴她兩。我越來越慌，越來越着急，但我就是說不出話來，只能任由臉上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

季雪瑤看我這個樣子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了，她拎起裙角就要往外面走，我趕緊拉住她，季雪瑤沒出去，因為花子官回來了，他正立在門口，衣裳已經看不出之前我抹上去的血手印了，他應該是換了衣裳。

他漫不經心笑笑走進來，随手指指我嬉笑道：“撞上個命案也不至于這麽害怕吧。”他聳聳肩對季雪瑤說道：“你們知道的嘛，樓裏人多，有個命案也不奇怪，小仙女剛才跟我出去，走路摔了一跤就沾到了血，把她吓得夠厲害。”

我想說不，但我依然說不出來，嗓子眼裏沒一點聲音，這個經常笑的男子，我在這一刻完全猜不透他是來幫我的還是來害我的。

季雪瑤幫我換了衣裳後，我來第一夜要幫我梳頭的嬷嬷進來了，她帶着十幾個婢女，她們人手端着一個托盤，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都是即墨鴛鴦的頭飾和衣服，跟我殺死她時她穿的一模一樣。開始眉眼帶笑的嬷嬷，現在看起來卻很冷漠，她進來一句話也沒說，用手勢指揮着婢女幫我換衣裳梳頭發，我沒反抗任由她們擺弄着。

過了很久才收拾好，嬷嬷帶着一堆婢女出去了，季雪瑤拿着一張帖子走進來，她一進來先是看着我誇張的長大的張大了嘴，我正要解釋，她就喊道：“小六你這個死女人，怎麽穿這麽好看，拾掇起來我都要不認識你了！為什麽我只是來幫忙的啊！啊！我也想穿啊！”

我穩穩心神，看着她扯着衣服露出羨慕的眼神只能苦笑。她進來拿的帖子也掉在地上，帖子上寫着東裏兩個字，我趕緊拾起來。果然是東裏紹送來的帖子，上面寫的是他約我今晚一會。

我趕緊搖搖癡迷在衣服裏的季雪瑤問道：“是東裏紹送來的？”

“對啊。”

“我約我今夜見面？”我輕聲說道。

“他不是約你，是約即墨鴛鴦。”花子官靠在屏風邊，他走路一向輕，我扭過頭不去看他，他自顧自走進來坐下：“十二樓裏的所有客人，都是為了了結自己的心願才來的。他要見即墨鴛鴦，但是樓裏沒有這麽個人，所以你今夜去赴約，你就得變成即墨長莺。達成他的心願，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可我不是鴛鴦。”我有點生氣的說道。

花子官笑起來，雙手抱胸單腳靠着屏風立着，十分悠閑道：“我會幫你畫皮，畫一張鴛鴦的皮。”

“我不要！”我急道，如果我沒換衣裳，現在衣裳上鴛鴦的血都還沒幹。

“你沒得選。”花子官面上帶笑口氣卻很冷漠。

“你……”我氣結。季雪瑤見我和花子官要打起來的架勢，左右看看放下手裏的衣服朝花子官身邊靠了過去，半是嬌嗔半是撒嬌地說道：“我們小六都不知道即墨長莺跟東裏紹的事，她怎麽能接的上呢？那鴛鴦那麽厲害，要是知道我們小六裝成她，那還得了。你們十二樓故意使壞。”

“那現在就讓看看。”花子官寵溺地摸摸季雪瑤的頭發，口氣緩和了不少：“我也是今天才拿到的，十二樓的規矩多，我也是沒辦法嘛，剛拿到我就過來了。”

“嗯嗯，就知道小花你人最好了。”季雪瑤說的很真心，我看着季雪瑤想一把把她拉過來，但是不行，現在還是在十二樓，我不能和花子官鬧得太僵。

我緩和一下自己的心态，勉強笑笑看着花子官說道：“拿到了那就看看吧。”一對上他的眼睛我趕緊低下頭，也許是在他面前殺了人的緣故，也許是他身份不明的緣故，一看見他我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花子官拿出自己的冊子，他輕輕放在我們中間而後翻開，冊子的第一頁，是一個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