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刃上有神醫(五)
東裏紹同少年分別後正在人堆裏找鴛鴦,就被人一把迷香迷暈了,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了一所大宅裏,桌上點着一盞燈,燈旁邊的男子定定看着東裏紹。這個男子正是崔緒,崔文忠的長兄。
崔緒看着東裏紹神色幽深,摸摸胡子笑道:“神醫醒了,睡的怎麽樣?”
東裏紹立刻就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想了個明白,他伸個懶腰側過身子看着崔緒笑笑:“還成。”
“還成那就把瘟疫的解藥交出來。”崔緒看着東裏紹沉聲道:“我查了文忠的死因……”
“倒真是好笑。”東裏紹打斷他的話,說道:“崔文忠死了,你不殺我替他報仇倒是找我要瘟疫的解藥。有你這麽個哥哥,崔文忠還真是命苦。”
崔緒冷笑一聲:“不用等着鴛鴦救你了,你還是早點把方子給我,興許我還能饒你一條狗命!”
“你當真以為我東裏紹能這麽被你要挾?”東裏紹的聲音摻雜着笑意,他完全沒把崔緒的要挾放在眼裏,事實也确實是這樣,要不然照他的脾氣,他也不會安然活到現在,畢竟鴛鴦再厲害,也不能什麽時候都在他身邊。
崔緒不動聲色地捏緊手邊的茶杯,他下意識朝窗邊看了一眼:“她是即墨家的小姐,我不能動她,但她現在不是,她只是一個殺手,你不願意說的話她也許會願意說,你身上被我下了毒,她也在被逼供,就看你們倆誰先開口了。”
“下毒啊,還真是老套的方式,你應該不知道我師父是誰。”東裏紹輕輕笑起來,整個屋子慢慢散出一股辛夷花香,崔緒神經緊繃一直沒有聞到,等他察覺的時候人已經并不能動了。他癱坐在黑漆漆的交椅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崔緒在軒宮中算得上上等的太醫,但他面對東裏紹時太過緊張了。東裏紹慢悠悠從床上坐起來,半撐着下巴笑起來,屋子外十多個影子映在窗子上,從影子的姿勢能看出來都是殺手,而崔府居然沒有一點兒動靜,由此可見東裏紹的背景不一般,崔緒不安地抖着嘴唇,他神色慌張地四處看着。
“你既然知道她是誰,那你就更不能活了。”東裏紹搖搖頭惋惜的說道。他一早便覺得不對勁,這些人是他從崇明帝手上借來的暗衛。
崔緒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忙道:“我可以放了她,并且不告訴任何人……”
“遲了。”
“我可以告訴你她被關的地方……”
“都不用。”東裏紹笑起來,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殘忍的光亮,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像是被那似熹微的光亮猛地點燃,他仍舊是坐着臉上帶着笑,但已全然看不出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那種殘忍和邪魅表情才是他的真面目,他從不是溫順的貓,而是一只懶洋洋的老虎,一旦剝掉身上懶洋洋的皮,剩下的就只有兇殘。
“文忠已經不在了,你……”
“聽聞你兄弟二人一向感情不錯,他死了你倒不想着報仇。”
崔緒‘撲通’一聲跪下去,身體不停哆嗦,他嘴唇翕動着,眼珠不停亂動在想別的法子。
東裏紹閑閑看着他,而後随意地掃一眼門邊的更漏,嘴角挂上一抹陰冷的笑:“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不要這兒,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這兒?”崔緒哆哆嗦嗦道,一瞬他瞪大了眼睛,憤怒道:“你!你……”
“要還是不要?”東裏紹笑起來,邪氣又好看。
崔緒跪着,兩手抓抓頭發,亂糟糟的頭發猩紅的眼睛,他的精神已經臨近于崩潰,而後他兩手無力地下垂,應道:“要!”牙縫裏硬生生吐出的字。
東裏紹好整以暇看着他:“那就開始吧。”
我實在沒有想到,崔家的滅門其實是出自崔緒的手。他聽了東裏紹的話後,拎着自己的劍出了門,瘋了一樣地喘着粗氣,渾濁的眼神中透出一抹堅韌的怪異光亮。
他出門先迎上來的是一個小婢,三夫人還在等他就寝,小婢還沒開口,一抹血就染紅了她的粉色衣裳,然後是小厮、管家,到一半的時候,東裏紹改了主意,餘下的人不殺死,但須殘,于是崔緒的四個夫人、四歲左右的女兒,還有剩下的丫鬟,都被砍了一兩劍,死是一時半會死不了。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崔緒才停下,他的劍沾滿了人血滑膩地直從手心裏往下滑,他立在前堂裏,四處全是女人的哭喊聲,聲音高的像是寺廟裏的魔咒,一聲覆蓋一聲,一重壓過一重,直聽得頭暈眼花。
東裏紹坐在太師椅上,十多個黑衣人侍立在院子裏,将所有沒死的人都帶了過來集中在一塊兒。東裏紹慢悠悠喝着茶,也不管院子裏的哭喊聲。
随後,有人來禀道:“全在這兒了。”
東裏紹笑笑放下手裏的茶盞:“崔院判好劍法。”
崔緒擡頭看着東裏紹,他的衣裳被扭打掙紮中被撕得破爛不堪,已經立了一會兒,衣裳上的血還沒冷,還沒凝結住,時不時滴滴答答地掉下來幾粒血珠子。
“燒了吧。”東裏紹淡淡道,崔緒聞言猛地擡頭看着東裏紹,他握着劍的手緊了又緊,腳卻沒移動一步,離開了六個黑衣人搜到了崔家的酒窖,打了好幾壇酒在到處潑,一堆女人憑借精準的第六感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張大嘴哭得更起勁,臉上的鼻涕眼淚混在一起,将血沖的更可怖。都是冤魂,還沒死就要讨債的冤鬼。
“你要趕盡殺絕?”崔緒問道,他的聲音就像他的人,不停地打哆嗦。幾個時辰前還得意洋洋的崔緒,現在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算是吧。”東裏紹依舊笑着。
崔緒跟東裏紹之間有一截距離,這幾個黑衣人雖然崔緒沒交手,但也大致知道他們的厲害,他殺不了東裏紹,且還做了他的劍,殺了自己府裏的人。以為能留自己一條性命,君子報仇,十年也不晚。
“你不該動她。”東裏紹說的是鴛鴦。
崔緒眨了眨眼睛在心裏将東裏紹的話過了一遍才聽清了,冷笑一聲道:“她不止在我手裏吃過虧。”
“我知道。”東裏紹回答的理所應當:“可你不該知道他的身份。”他說完輕飄飄揮揮手示意點火,兩個黑衣人領命下去了。
東裏紹起身朝外面走,這一場鬧劇改該到高潮了。
“總會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的!”崔緒喊道。
東裏紹心裏一動腳步有所遲緩,他回頭看着四處燒起的熊熊烈火,崔緒恨恨地瞪着他,兩只眼珠擠滿了怨恨、憎惡,還有別的東西,恐懼、慌亂。這樣的眼神東裏紹見過太多了,大夫是從死神的手裏拉人命,快要死的人什麽都不在乎,活下去的欲望沖破開一副為人的皮囊,醜陋的內裏毫不知掩飾地表現出來。不止一次兩次,瀕死的人甚至想拉着他陪葬。還有那些自己沒有出手救的人,親人将所有自己沒有銀兩、僥幸也許可以試試的心理換成了自己的冷眼旁觀,換成了病人病死的結果,然後所有的錯一股腦兒全推在自己身上。
報仇的、看不慣的、明褒暗貶的、妒恨的、憎惡的,身為大夫,人世上醜陋的東西見過的更勝于其他人。
“我不怕。”東裏紹回道,旋即他笑起來,對着崔緒輕聲道:“想殺了我嗎?那就來吧。”東裏紹眼睛裏留露出的挑釁和請君入甕很明顯,但崔緒早已精神有點錯亂,他提起手裏滑膩膩的劍,就朝着東裏紹沖過來,幾個黑衣人立刻攔住他,崔緒的魚死網破在黑衣人面前顯得可笑幼稚。
東裏紹沒下令殺死崔緒,幾個黑衣人便沒下死手,崔家漸漸淹沒在大火裏,恰好這夜有北風,風吹的火勢更嚴重,大堂裏的竹子燒的哔哔啵啵直響,東裏紹看着崔緒垂死掙紮,他垂着眼睑站立在火前一動不動地想事情,殺死崔緒的令久久不下,有人從崔家外面進來,在東裏紹耳邊禀報了消息。
“有本事你給我一個痛快!”崔緒的聲音已經變得癫狂。
火越燒越大,不少人害怕瘋了一樣往出怕,然後守着的黑衣人手起刀落,頭就與屍身分開了。血流了滿地,又迅速被火燒幹。
東裏紹渾身一震看着崔緒,他皺着眉頭神情間劃過一絲慌亂,碰到崔緒的目光他一下釋懷的笑起來:“遲早會知道的,不如現在告訴她好了。”東裏紹揚揚手,邁步朝外面走,幾個黑衣人攔了兩下就給崔緒放行了。
東裏紹這個算盤打得剛剛好,他才走到崔家外,在提劍追出來的崔緒才邁過大門時,長空裏猛然出現一個慌亂的女聲:“東裏!”
是鴛鴦。她很狼狽,一身厚重的錦緞衣裳成了碎布片挂在身上,堪堪能遮體,手臂和腿上的鞭上證明她是才從拷打中逃出來的。她頭發淩亂地披着,雪白的臉映在火光裏漂亮豔麗的不像話。
東裏紹一轉身,身子恰好迎着狂奔而來的崔緒,鴛鴦毫不遲疑跑過去伸手擋在東裏紹面前。鴛鴦用一雙手硬生生接住了崔緒的劍,長劍刺穿她的掌心,滴滴答答的血順着指縫滴下來,崔緒一時愣住。
崔文忠曾與鴛鴦有過一遇,崔文忠一直對鴛鴦評價甚高,直到崔緒有一次在崔文忠做的畫下發現崔文忠題的字‘文忠’,才恍然發現崔文忠是喜歡鴛鴦的,恃才倨傲的崔文忠有一個太醫院院判的兄長,他從不用為生計或是名聲擔憂,數一數二的宮廷畫師,一雙手畫了多少美人,從來都是洋洋灑灑的題‘崔文忠’三個字,這三個字甚至比起畫像還要值錢,但他在鴛鴦的畫像上卻将自己的名諱寫的工整又小,不甚注意甚至會以為那只是一滴墨點。
崔緒從那時起知道,自己看遍了美人的弟弟栽在了鴛鴦的石榴裙下。崔文忠死前送來過信,信上點明了鴛鴦的身份,要崔緒幫鴛鴦離開東裏紹。
東裏紹得罪了太多人了,他的名氣有多大,恨他的人就有多多,手無縛雞之力卻好好活了這麽多年,崔緒才曉得了原因。
一個頂尖的殺手做他的影子,怎麽會輕易死呢。
本來是一石二鳥的計謀,想将鴛鴦帶回即墨家,然後也能拿到東裏紹的藥方。但偏偏一個好計謀卻被東裏紹拆的到處都是漏洞,甚至陪上了自己一家的性命。
鴛鴦也認識崔緒,她為即墨家長女,崔緒曾來府上替她診過脈,自己也聽崔文忠說過,說崔緒如何的好醫術、好心腸。崔文忠已經死了,崔家一門現在就剩了崔緒。
鴛鴦的思緒還沒想出個法子,她的腳已經慣性地動了,她一腳踢在崔緒腹部,崔緒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崔緒殺了一晚上,又被幾個黑衣人打得重傷,現在也就剩了一口氣。
崔緒直吐血,伸手指着鴛鴦有話要說的樣子,鴛鴦走到崔緒面前,東裏紹閑閑走過來,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刀遞給鴛鴦,笑的很純良邪魅:“你的刀。”
鴛鴦定定看着東裏紹,良久她伸出手接過東裏紹遞過來的雙刃刀,刀柄磕在手镯上,滿手的血染紅了镯子,只發出一聲悶哼。東裏紹面色一冷,皺起眉抓住鴛鴦的手,反手握着崔緒插進去的長劍,一使勁就拔了出來。鋼刃擦着骨骼磨過去的聲音,聽着很滲人。血滴滴答答淌下來,鴛鴦疼的整個人打個哆嗦,她額角青筋畢現,大顆大顆的汗水濡濕了鬓邊的頭發。
她不單是手上的傷疼,她也在思慮要不要殺了崔緒。
在東裏紹身邊這麽多年,她殺過的人很多,但從沒有涉及即墨家親屬,一直以為是巧合,但巧合多了,讓她不敢再去猜仔細的。崔文忠的事才過,崔緒就這樣撞了上來。也許自己和他的身份都到了攤牌的時候,只是随後呢?自己要跟他走,還是要回去即墨家。
東裏紹笑笑,他的眼睛銳利的穿過鴛鴦慌亂的迷茫,直直窺到了她的心底,看到一半他突然收起了笑,扔了手裏的劍,掏出一塊手帕擦擦自己的手扔在已經蔓延出來的火堆裏,面無表情道:“殺了他,再跟我走。”他說的很鄭重也很溫柔,他給了鴛鴦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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