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她吻着我,把生命吐進了我的嘴唇裏,于是我複活了,并且成為一個君王。唉!僅僅是愛的影子,已經給人這樣豐富的歡樂,要是能占有愛的本身,那該有多麽甜蜜!

——《羅密歐與朱麗葉》

阿爾弗雷德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聽到唐小米的話語之後,心情一下子就雀躍了起來。

假設那些魚還在他頭發裏的話,這個時候的他恐怕已經成為整個淡水洞穴中最為燦爛的存在。

“我之前,很擔心你。你離開我的時候,顯得很生氣。”阿爾弗雷德破天荒地開始變得饒舌起來,“我本來是讓奧利奧去找你,可是我越是想你,胸口就越是覺得緊縮。”

泰坦人魚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胸膛。

“我好想見到你,然後就将那條食物托付給了我的護衛鯊隊……”

阿爾弗雷德作為大西國的王儲前往亞特蘭蒂斯上學,從法理上來說是亞特蘭蒂斯政府應該派出護衛隊來保護他。然而,喜歡獨居的泰坦人魚對于這種需要緊貼着自己的保護隊伍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厭惡:畢竟,在泰坦人魚那可怕的武力值面前,護衛隊那所謂的“保護”實在有些好笑,更何況,能夠選入護衛隊的鹹水人魚通常都是比較适合攻擊的人魚種,這就意味着他們有着更厚的鱗片,更加發達的肌肉,還有可能有毒腺——是相當不好吃的種類。

在阿爾弗雷德吃掉了幾條護衛人魚之後,亞特蘭蒂斯政府終于忍無可忍地撤走了那些已經被吓破膽的倒黴蛋,取代護衛隊的,是亞特蘭蒂斯最好的一群訓練後的鯊隊。當然,對比泰坦人魚,鯊隊其實也沒有什麽用,唯一的優點是那群鯊魚至少還能算得上是可愛。

在唐小米出現在鹹水區之前,阿爾弗雷德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地用尾巴扇翻一頭白鯊,讓它肚皮朝上暈厥過去,再暈暈乎乎地游走,除此之外它們再沒有別的用處——直到那一天,阿爾弗雷德鬼使神差的無論如何都想再見唐小米一面,他才召喚了鯊隊來到海面上,代替他來保護弱不禁風的小虎鯨斯大林。

(至于斯大林在一大群大白鯊的包圍下會經歷怎樣的心理創傷,這就不是阿爾弗雷德殿下會考慮的事情了。)

“這,這樣啊……那其實,其實你之前就可以讓你的護衛鯊們保護斯大林的吧……那樣你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唐小米眨了眨眼睛,有些虛弱地說道。

直到這個時候,唐小米才有一種微弱的“哦,原來面前這個大個子是王子”的真實感。

“你很珍惜斯大林。”讓唐小米更加不知所措的是阿爾弗雷德接下來的回答,“讓廢材照顧它,你會覺得我沒有責任感吧。”

(如果你覺得我沒有責任感,又沒有辦法照顧好幼崽,那麽接下來如果我們成了那種超級好的好朋友的話,萬一你要把你的孩子托付給我讓我照顧卻又沒有辦法放心怎麽辦?!!!)

雖然最後也沒有想清楚為什麽成了朋友之後會想要和唐小米一起照顧(根本不可能有)的幼崽,但是阿爾弗雷德還是堅持要在之前那一段時間裏守在無聊的海面上陪着那條黑白相間的食物。

作為一條正常的少男魚,唐小米理所當然地對阿爾弗雷德的行為表示了茫然。

“等一下,我,我并沒有那樣想過。”

唐小米的語氣有些急促。

“其實,那個我一直都覺得,那個不負責任又任性的人是我才對,之前老媽她一直說讓我放棄飼養虎鯨的想法,我卻那樣生硬的拒絕了,壓根就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對其他人造成的困擾,尤其是你的困擾,你明明是王子殿下,卻還要在海面上幫我養斯大林……”

他說道。

“我喜歡你讓我感到困擾——”

阿爾弗雷德想都沒有想就接口了。

“呃?”

“好朋友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在你遇到問題需要解決然後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當好朋友不就應該是這樣嗎簡直棒棒噠!)

阿爾弗雷德壓根就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段表面簡單內心附加瘋狂補充的話語,再一次讓唐小米感到了些許的不好意思。

朋友……是的,朋友。

唐小米目光閃亮地看着阿爾弗雷德。

這就是深海人魚之間的友情嗎?那麽純粹,那麽無私!

唐小米沒有忍住,對着阿爾弗雷德微微一笑,于是,在之前還顯得十分聰明伶俐的泰坦王子瞬間就被唐小米的笑容擊中了。

他有些笨拙撥弄着唐小米手邊的長莖葡萄蕨藻,希望對方能夠再吃一點。

“吃!”

泰坦王子幹巴巴地說道。

唐小米輕微地搖了搖頭,也許是因為身體不适,又或許是因為剛經歷了一番死裏逃生。他在自己的“初吻對象”面前不再那麽緊繃了。

“鱗片好痛,不想吃。”

唐小米有些沙啞地說道。

“……”

阿爾弗雷德沉默了,在外人看來,他好像重新變回了那顆又大又笨拙的海底大石頭。

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剛才還像是飛魚一般噗嗤噗嗤亂跳的雀躍之情又一次經受了嚴厲的打擊。

在所有的鹹水人魚的概念中,喜歡某條人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為他覓食,而作為幾乎沒有任何戀愛文化的泰坦人魚中的一員,阿爾弗雷德也在無意識中也遵循了這種行動模式,

然而,在鹹水人魚世界裏十分好解決的問題,在唐小米這裏又變得略微有些複雜了——與喜歡肉食性的鹹水人魚不同,唐小米只是一條喜歡吃草又有些挑剔的淡水人魚,這就意味着阿爾弗雷德引以為豪的捕獵能力在為唐小米覓食這一點上并沒有太多的幫助。

珍貴的松葉蟹,肥嫩的海膽,晶瑩剔透口感爽滑的章魚腳,又或者是脂厚豐潤的金槍魚肚……

這些在鹹水人魚文化中可以用來讨好人魚的食物,卻并不是那麽的對唐小米胃口,更加悲催的是,其他人魚小國給泰坦人魚的貢品裏也罕有植物性的食物……

阿爾弗雷德有些自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爪子在撕裂獵物的時候倒是足夠尖銳,可是在植物采集方面卻着實不那麽方便。那麽,以後他該如何更好的供養唐小米呢?

“阿爾……弗雷德殿下?”

唐小米因為忽如其來的沉默而有些不安,他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阿爾弗雷德回過神來就落入了唐小米清澈的眼瞳之中。

真可愛——

他忍不住想。

即便是以這樣狼狽的狀态出現在他面前,唐小米身上那種甜滋滋的,好像讓他心髒都要融化掉的可愛卻一點都沒有減少。作為最頂尖的獵手,阿爾弗雷德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唐小米現在的身體狀況,後者非常虛弱,微微仰着頭的樣子,也恰好把最為柔嫩的頸部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在阿爾弗雷德腦海中甚至無法控制地浮現出了那樣的場景:他猛然低下頭去,用自己的嘴唇叼住唐小米的頸部,舌頭順着淡水人魚喉部細小的隆起輕輕的吸吮和啃噬,而他的雙手可以卡在唐小米的肩膀處,尾巴要在那個瞬間同時纏住唐小米柔軟而光滑的身體。在這樣的“攻擊”下,身受重傷,本身力量又很弱的淡水人魚大概只能發出虛弱的哼唧聲,然後就那樣被阿爾弗雷德死死地鎖在懷抱之中,任它……任它那個……啥……

阿爾弗雷德在自己的妄想之中,感到自己的鼻腔湧起了一股熱流。

“阿爾……殿下?你你你,你流鼻血了。”

唐小米異常震驚地看到阿爾弗雷德的鼻腔裏湧出了一股血痕。

說着說着話就開始發呆。

發着呆發着呆就開始噴鼻血。

……泰坦人魚果真是迷一般的人魚種群呢。

因為太震驚,唐小米在那一刻甚至都快忘記自己身體上的嚴重不适了。

而經過唐小米的提醒,阿爾弗雷德這才驟然驚醒,他捂着自己的臉,瞬間彈開——

波塞冬在上!他竟然又一次陷入到了那種邪惡的食欲之中!

年輕的泰坦王子維持着表面的僵硬,內心再一次掀起了痛苦的狂風暴雨。他遠遠地與面色蒼白的淡水人與拉開了距離,自身大口大口吸着冰冷的淡水以讓自己鎮定,接着他習慣性地想要去摸自己的石頭,結果卻只摸到了空。

畢竟作為一條青春期的年輕泰坦人魚,這一段時間以來與唐小米的親密接觸讓他對石頭的消耗略有一些大。于是,阿爾弗雷德更加慌亂了。

“殿下,你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我很好!”

阿爾弗雷德僵硬地對着唐小米吼道。不過激動之下,又是一股鮮紅伴随着阿爾弗雷德的吼聲噴到了水中。

“……”

唐小米瞬間沉默了。

他的面部肌肉有些抽搐,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過來面對這樣的泰坦王子。

要知道,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魚在水裏也會流鼻血……

他很想确定阿爾弗雷德的身體狀況,可是,整個淡水洞穴裏彌漫的古怪氣氛卻讓唐小米本能的閉嘴了。

阿爾弗雷德在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蕭瑟之情,就連唐小米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雖然不明白阿爾弗雷德為什麽要對流鼻血這件事情表示出如此深厚的絕望,不過唐小米還是體貼地想要給他解圍。

畢竟,只是鼻血而已嘛哈哈哈……

“那個,沒關系的啦,我不在意……”(你的鼻血溢到周圍的水體)

……好吧仔細想想還是有點惡心。

而阿爾弗雷德聽着唐小米的話,整條魚都僵硬了。

【小咪……不在意……我想吃他?】

一道轟天巨雷在阿爾弗雷德那脆弱且岌岌可危的自我約束上炸開。

至于唐小米,他的話一說完,就覺得阿爾弗雷德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怪,讓他有種……癢癢的感覺。

他忍不住往後縮了縮,拼命地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哪裏又擊中了泰坦王室的忌諱。

“那個,你如果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先去休息的。”唐小米急急忙忙地說,“塗了藥以後,我覺得好多了。”

至于唐小米之前急于知道的一些問題(例如這裏究竟是哪裏,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有阿爾弗雷德現在陪他那在海面上的小虎鯨斯大林究竟該怎麽辦),唐小米想了想之後,覺得還是問老媽比較保險。

而在現實中,因為阿爾弗雷德流鼻血後對唐小米靠近的抗拒,他和唐小米之間的氣氛沉寂了下來。偏偏,這種沉寂又不是單純的誰都不理誰,而是……而是什麽呢?唐小米說不出來,只能說,有什麽地方怪怪的,怪得他一個大病初愈的人魚病人,心跳都莫名其妙就開始加快

唐小米清了清嗓子,本能地想要打破他和阿爾弗雷德之間那種又甜蜜又恍惚的詭異氣氛。

“那個,你的人工呼吸做得好棒,你們鹹水區也要學這些急救嗎?”

唐小米為了轉移話題,輕輕地問道——下一秒,他看到阿爾弗雷德整條魚都硬了。

“人工……呼吸?”

“就是那個,嘴對着……嘴……”

唐小米的聲音越來越低,啊啊啊啊,面對着阿爾弗雷德那種好像被雷劈中一樣的表情,唐小米總覺有什麽事情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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