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驟然而至的吻落了下來,攪得紀厘好不容易才歸攏的理智再度渙散。

他幹脆破罐子破摔,拉扯住秦栎的手臂,放縱了這個游離于劇本之外的深吻。

“唔嗯……”

低微的呼聲發了出來。

秦栎看見懷中人臉頰合着頸側的潮紅,當機立斷将被子拉了上來。

情動的鏡頭被礙眼的被子擋了個嚴嚴實實。

卡梅隆和攝像師等人打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關閉設備走了出去。

由着他們去吧。

反正想要的鏡頭已經拍出來了,劇本裏兩句關鍵不可删的臺詞,也已經完美融入了他們的自由發揮裏。

紀厘被吻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大腦中的缺氧感一點一點地升了起來,屬于秦栎的溫熱指尖游走點火,直到觸上了某處。

“溫瓊。”

毫無意識的呢喃聲從唇齒中溢了出來。

秦栎帶着灼燒般欲望的眸子頓時冷卻,他強制性地逼迫自己停了下來,緊繃身子注視着紀厘,“……你看看我是誰?”

壓抑之中還帶着一絲難以細究的苦澀。

紀厘眸裏帶着迷離的水霧,微微張嘴呼吸,顯然是一時半會兒沒明白是怎麽回事。

淹沒過頭頂的被子重新掀開,屋內的光亮刺激得人開始恢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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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秦栎?”

紀厘一驚,不由自主地挪開了對視的目光。

他這才發現,房間裏的導演團隊早已經消失無蹤了,原本的拍攝地閣樓似乎成了兩人獨處又暧昧的空間。

秦栎觀察着秦栎的神色,不着痕跡地眯了眯眼。他起身坐在一旁,盡量克制着語氣,“戲已經拍完了。”

這一回,他沒有刻意再拿被子遮擋。

紀厘的餘光不經意間地掃了他一眼,又察覺了自己同樣動情的某處反應,這下子更是說不出話了。

拍戲拍到這種程度。

他單憑‘敬業’這兩個字已經搪塞不過去了。

“秦栎,我……”

“我給你時間。”秦栎轉身,強硬卻又溫柔地扣住紀厘的頸側,讓人無法逃離和他的對視。

秦栎看似平靜的眸色之下藏着驚濤駭浪,一字一句像是在告訴紀厘,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等這部戲拍完,我們再好好理理這段關系。”

最多再一個月。

要是再拖延下去,秦栎怕人還沒追到手,就先把自己給逼瘋了。

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且別說接下來還有近一個月的拍攝內容,就連此時此刻,閣樓外面還都站着一大群工作人員。

在這種場合下,秦栎自然不可能做出任何有違常理的事情,那樣只會徹底毀了他和紀厘的關系。

秦栎頓了頓,追問,“你昨晚真的夢見我了,是不是?”

“……”

紀厘啞然了一瞬,微不可察地哼了一聲,“就亂七八糟的夢。”

壞得很。

秦栎窺探出幾縷缱绻的情絲,這才重新帶上了一點笑意。

他用指腹擦去紀厘唇上殘留的誘人水光,揶揄,“卡梅隆沒有喊卡,還帶人撤了出去,看來這場自由發揮的戲,我們表現得很不錯。”

紀厘趕緊推開他,強撐平靜,“畢竟我們是專業演員。”

秦栎低笑一聲,沒再多說什麽。

五分鐘後,兩人各自的團隊才走了進來。

紀厘一邊喝着溫水,一邊還不受控制地在回味剛剛在戲裏擦邊的深吻。

包子見他發愣,問,“紀哥,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紀厘避而不答。

他只是覺得,抛去戲中路耀的身份,自己好像也真的喜歡上秦栎了?

……

劇組休整了兩天後,終于迎來了一場大場面的戲份——

路耀和溫瓊墜入愛河後,終于商量着要回到美國定居,一個決心重新創業、一個決心脫離父親。

就在兩個人對未來充斥着滿滿幻想的時候,那場連環車禍,毫無征兆地來了。

十一月份的冰島,冷得刺骨。

紀厘原本就是怕冷的,這種寒風天的戲份對他來講,無疑是一場折磨。劇組全體在室外折騰了快八個小時,才算全滿收工。

紀厘躲回擁有暖氣的房車裏,這才覺得凍得僵硬的手腳有了一絲回溫的餘地。

沒多久,房車從外面被人打開,寒風又一次灌了進來。

“紀,這是接下來的劇本,你可以先看看。”

工作人員将一個嶄新的冊子遞了過去,又補充說明,“卡梅隆導演讓我轉告你,這場電影的最終結局依舊是保密的,只有在拍攝當天才會給你。”

“而且,你和秦的戲份被完全分離了,也就是說你們拿到的劇本內容都是各自的視角。導演希望,為了最終的情感呈現,你們能對彼此保密自己拿到手的情節。”

“完全分離?”紀厘差異。

這話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路耀和溫瓊在這場車禍後再無合體的戲份?

紀厘意識到這種可能性,心緒猛然一緊,和工作人員道謝完畢後,連忙翻閱起這期待已久的劇本情節。

路耀在車禍中完全散失了意識,等到再度醒來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了。他在病床上昏沉了将近一周,這才恢複了清明。

加護的高級病房內,久違的路父終于現身。

自從路耀出事以來,所有的住院費用都是由他支付的。

路耀無視了他所謂‘關切’的神色,醒後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溫瓊呢?”

哪知一提到這個人的名字,就引起了路父更大的憤怒。

“溫瓊?你說那個不要臉的、只會用臉騙錢的軟骨頭男人?他早跑了!從你出了車禍後,就跑得無影無蹤!”

“你個不争氣的東西!拿着我的錢和男人待在一起厮混!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你媽怎麽會生出你這麽一個貨色?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路邦祥唯一的兒子,就算是死在車禍裏,我都會嫌不痛快!”

像大多數的華國父親一樣,路父将‘兒子是同性’的事情視為恥辱,更何況,路耀還是被他認定為是要‘傳宗接代’的唯一香火。

鋪天蓋地的謾罵聲傳來,惹得病房護士都前來阻止。

路耀冷漠地看着路父,将他所有的謾罵聲全部屏蔽,堅定道,“溫瓊呢?他不是那樣的人。”

路父被他氣得差點一口氣踹不上來,摔門而出。

路耀深知路父的為人,對于對方說的話,他一字不信。他只好将目光對準了一旁的護士,又重複了同樣的問題。

“路先生,他沒死。”

護士似乎很清楚路耀最想要聽什麽,開頭一句話就卸下了他的擔憂。這場車禍裏,受傷最嚴重的人是路耀,不是溫瓊。

路耀才松下一口氣,結果護士随之而來的話就将他送入了地獄。

“和你一起被送進醫院的那個人,只是頭部受了點傷,他沒兩天就出院了,這些天他都沒來過。”

“對了,我親眼看着拿走了你們行李箱裏的錢,其餘衣服之類的都留着沒拿。”

“路先生,雖然我不贊同你父親對你的謾罵,但我想要告訴你,告別了錯誤的人,未來你才會遇到真正的愛情。”

護士說着善意的提醒,但在路耀聽來是一刀一刀地戳在心髒上。

他沒哭也沒鬧,當然也沒信。

路耀趁着無人巡查的時候,拖着受傷頗重的右腳,尋遍了醫院的每一處角落。

他回到了早已經空空如也的旅店小房間、像個瘋子一樣漫無目的地尋找在冰冷的街道上。

每一分每一秒,那顆曾經被溫瓊捂熱的心一點一點地荒涼了下來。

路耀最終是被強制帶回到醫院的。

路父雖然無情冷待,但終究舍不得這個骨子裏留着自己血液的親生兒子,他雇來了專業的團隊,将路耀看守起來療傷。

後來,路耀的右腳還是留下了病根,天氣一涼就痛得連路都走不動。

再後來,路耀不再是那個外人口中的‘纨绔少爺’、‘花花公子’,但依舊他貪戀那一杯往年不變的長島冰茶。

每到一個地方,每去一個酒吧,他的口味都出奇的一致。

每年冬天的冰島,他都會回到那一方小小的旅店房間,用十倍的價格換取短暫的留宿權力,旅店店主笑着稱他是傻子,但也樂得做這份交易。

沒有人知道,路耀原本只是鮮血淋漓的內心,随着一個人猝不及防的離去,已經徹底空洞了。

新冊的劇本接近尾聲時,有一段路耀的獨白。

“我在雷克雅未克的極夜裏,做了很美的一場夢,天一亮,夢就跟着醒了,那個人也就跟着消失了。”

“我每年都會回到那個的閣樓小房間,暖氣還是壞的,燈泡還是一閃一閃的,一切都沒變,但一切都找不回來了。”

身為導演的卡梅隆夠狠也夠絕,居然在‘車禍’的戲份之後,完全阻止了兩個主演的見面,還要求雙方直接簽署協議。

不僅是路耀和溫瓊見不到,就連紀厘和秦栎也見不到,導演用實際行動将這種氛圍感營造到了極致。

紀厘明白卡梅隆的用心良苦,幹脆一狠心将手機交到了包子的手中。

二十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沉浸在拍攝裏的紀厘心思越發跟着沉重,終于,他等到了‘未曾謀面’的最後一場殺青戲。

“導演,這都臨近開拍了?大結局的劇本呢?”做好妝造的紀厘走了過來,開門見山的問話。

拍戲這麽多年,紀厘還是第一次遇見臨近結局還沒拿到劇本的情況。說實話,他實在不懂卡梅隆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紀,不着急,我先和你介紹一個人。”卡梅隆拍了拍紀厘的肩膀,以示安撫,“這位就是《長島冰茶》的編劇阿曼達女士。”

紀厘聞言,挪去視線。

卡梅隆的後側方站着一名金色卷發的女士,頂着一張幹淨的素顏,穿着簡單的風衣牛仔褲,看上去是很令人舒服的姿态。

“阿曼達老師你好,我是路耀的扮演者紀。”

“紀,初次見面。”阿曼達主動伸出手招呼,“很抱歉,這都等到最後一場戲了,我才來和你這位主演碰面。”

“沒關系。”

“我其實很害怕你不能演出我心目中的路耀,不過,自從開拍之初卡梅隆導演就一直在給我發送你們的劇照和片段,謝謝你,你诠釋得很棒。”

紀厘微微一笑,心裏依舊牽挂着結局劇本。

“阿曼達,你和紀解釋一下吧。”卡梅隆将揭秘的權利交給了編劇。

阿曼達示意紀厘坐下,也不繞圈子,“紀,這場電影的結局我是早就定好了的,但這場戲沒有劇本。”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紀厘蹙眉。

“聽說過沉浸式劇場嗎?”

給不知情的觀衆設置了一個寬泛的場景,裏面的所有NPC都是演員,他們會用言語引導‘觀衆主角’,讓他們在身臨其境的感覺下産生自然而然的言行狀态。

紀厘颔首,很快就領悟過來,“阿曼達老師,你的意思是等一會兒我們要這樣拍攝?”

“你就是路耀,我們相信你在‘未知’條件下産生出來的感情是最真實的。”卡梅隆打了一個響指。

“當然,我會告訴你一些空泛的前提劇情。”

這場戲,劇組從半個月前就開始籌備了。

卡梅隆的想法很大膽,在追求真實細膩的這個風格上,确實沒有導演能夠超越得了他。

“攝像器材都準備好了,但我也給你一個保證,如果這種表演方式得不到我想要的結果,那我們也可以推翻重來、規矩拍攝。”

敢嘗試全新的拍攝手段,也有不成功後的備用計劃。

“明白了,我會好好準備的。”既然整個劇組都不怕耽誤時間,紀厘身為主演又有什麽可以擔心的?

演員,就是該挑戰各種各樣的表演模式。

卡梅隆滿意點頭,遞給他一張薄紙,“這是前提背影,你拿去好好消化一下,半個小時後,我們準備拍攝。”

“好。”

半個小時,一晃而過。

一身棕黃色西裝的紀厘站在畫展門口,靜靜地等待着卡梅隆的開機聲。

準備移動跟拍的主攝像師團隊都是很有經驗的老師,除此之外,室內還安裝了很多隐形攝像,就連NPC都是經驗老道的演員。

一切準備就行,最後一次的‘Action’聲終于響了起來。

醞釀完情緒的紀厘睜眼,短短一秒,他又變回了那個路耀。

紀厘站定在畫展門口,收起手中可伸縮的小型拐杖塞入寬大的袖口裏,他垂眸看着自己右腳,很淺很淺地呼吸了一瞬,推門而入。

霎那間,室內的暖氣伴随着議論聲傳了過來。

這個畫展為期三天,聽說都是一些匿名畫家的作品,不過因為是業內評價極高的畫作,所以前來參觀的嘉賓都是些上流人士。

路耀聽說這個畫展後,托人拿到了入場邀請函。這幾年以來,他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逛畫展。

無論是知名的,還是不知名的,他都會去。

路耀總有着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他想在這些眼花缭亂裏找到絲毫屬于那個人的痕跡。

只可惜,總歸是都是夢一場。

溫瓊這個名字,再也沒有闖入過他的世界。

路耀曾經想着,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騙他?其實溫瓊早就在那場車禍裏喪生了?可醫院監控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溫瓊沒死,他也的确拿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潇灑離開了。

紀厘想到這兒,眼眶漫出一抹紅色,但很快地,就被他壓了下去。

“先生你好,請問需要畫展講解引領嗎?”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輕小夥走了過來,快速打量着這位新進門的嘉賓。

按照常理來說,能來這兒的都是些有錢人才對啊,這位先生的西裝怎麽有些格格不入的?

路耀無視了他的打量,将自己的入場邀請函遞了上去,“麻煩你了,請帶我逛逛。”

“當然。”

年輕小夥引路,他察覺出了紀厘極其緩慢的步伐,便配合着放慢腳步。

逛畫展、欣賞畫作,的确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以往的路耀不懂,還曾笑着說‘都是給有錢人裝模作樣用的’,總是會被溫瓊懲罰性地捏住嘴巴、繼而親吻着制止。

“先生,我們這邊的畫作是可以交易買賣的,如果你有看中的,可以随時和我說。”

只不過标價頗高,要不是畫家的粉絲,很少有人入手。

紀厘笑笑沒說話,不是那個人的畫作,他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而紀厘的心也逐漸被熟悉的失望感裝滿。

他買過溫瓊以往的畫集,熟悉他每一幅畫上的筆觸弧度,這些畫美則美矣,但都不是他期待那個感覺。

畫展的面積很大,兩人剛走完一個長長的走廊,就聽見角落裏一聲小孩的尖叫。

紀厘下意識地移去目光,那個孩子被母親捂住了嘴巴、低聲教訓着,想來是還沒到懂事的年紀。

紀厘餘光往上一瞥,那一刻如遭電擊。

他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丢開那名還在講解中的工作人員,小跑着去了那個無人問津的小角落。

監視器裏傳來實時畫面。

卡梅隆注意着紀厘瘸拐的右腳,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看見沒?他已經把路耀這個角色融于骨血了。”

即便是下意識的跑動,也将細節表現得完美無缺。

阿曼達微微颔首,目光一直定在監視器上。

接下來,才是這場戲的重中之重。

紀厘一瞬不瞬地望着角落牆壁上的畫作,渾身難以自制的顫抖。

畫中的年輕人站在漫天極光下,目光卻直視着‘畫外’的人,臉上的笑容勝過萬千星光。

巨大的畫框底下,帶着這幅畫的名字——至吾愛。

“你說你來這兒,是為了找靈感,現在靈感找到了嗎?”

“我夢見你給我畫了一幅畫,還說我就是你的缪斯。”

“是不是想從我這裏騙畫了。”

“怎麽能說騙?我長得也不賴,你要是想畫我,這肖像的費用我就給你免了。”

紀厘看着這幅,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些對話,心痛得完全喘不過氣。

原本空洞的心像是急速長出了血肉,又頃刻間被這句話攪得粉碎。

年輕的講解員問,“先生,你很喜歡這幅畫?”

“這、這幅畫的畫家,你知道是誰嗎?他人在哪裏?”紀厘瞳孔微顫,急切地揪着講解員的衣服追問。

“先生,請你別激動,這些畫作都是匿名的。”

講解員瞥了一眼這幅畫作,“不過,我聽說……聽說這幅作品的畫家,上個月就已經走了。”

據說是遺傳性的癌症,畫家母親當年就是這麽離開的。

“……”

紀厘是完全不知道秦栎的劇本的,如今乍一聽這話,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愣了半晌,才丢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慘笑,“你說什麽?”

講解員其實是劇組請來的演員,他觀察着紀厘的神色,繼續将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臺詞。

“這位作家是我們老板的朋友,聽說對方在四五年前的一場車禍裏,頭部受到了重擊,影響了雙眼視力……”

畫家的雙眼只能看見很微弱的光亮,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創造出這幅畫作。

都說心中有畫才能創作,大概這幅場景對于畫家而言是銘心刻骨的,要不然怎麽會有這種異于常人的毅力來完成?

“我們老板是圈內評鑒專家,他拿着這幅畫作去專業評鑒會後,畫作收獲了很高的呼聲,但那位畫家就是不肯賣。”

說起來,也并非不肯賣,而是畫家有指定的賣家人選,并且這個售賣價格完全低到離譜。

他們負責人得到了老板的通知,要求每一場畫展都得挂出這幅畫。

但因為完全沒有利益可言,畫展負責人就将這幅畫挪到了這個角落。

紀厘被這番話沖擊到大腦一片空白,再回神時,眼眶已經濕了一片。

他伸手抹去眼裏的水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出口的問話依舊顫音一片,“這幅畫多少錢?我能不能買下它?”

“很抱歉先生,這幅畫只賣給一位叫……”講解員的畫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青年遞來的邀請函上寫着他的那個名字——路耀。

那是畫家生前指定的唯一僅有的賣家名字。

“路先生?你确定要買這幅畫嗎?”

紀厘沒回答,目光始終不曾移開過那幅畫。

原來,他堅信的那個人從來沒有丢下過他,直至生命的最後一秒,溫瓊都是愛他的。

溫瓊的自尊心那麽強,肯定不允許愛人看見自己的不完美。

路耀知道,旁人所謂的‘溫瓊拿着值錢的東西跑路’,不過是對方用來讓他割舍這段感情的拙劣手段。

幸好,他聰明一直沒有上當。

“确定。”

紀厘露出一個笑容,卻比哭更令人揪心,“這幅畫要多少錢?”

講解員眼色複雜地看着他,報出一個破天荒的低廉數字,“八美元。”

紀厘聽見這個數字,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酸澀卷土重來,他蹲在地上任由眼淚肆虐。

這個向來擅長用笑容掩飾痛楚的人,最終還是像個小孩一樣,抑制不住地放聲痛哭。

宛如許多年前,醉酒失态的他在冰島的長街上無助哭訴,只是這一回,再也沒有人将他‘撿’回家了。

八美元的畫作?

最初,他請溫瓊的那一杯長島冰茶,也是八美元。

※※※※※※※※※※※※※※※※※※※※

#殺青了~(戲裏小虐戲外肯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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