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時之間,漆夏不知道該如何回複,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又删删改改好幾次才選擇發送。

“幫什麽忙?”

又隔了十幾分鐘。

在這段空白時間裏漆夏一直琢磨着現如今他們之間的關系,朋友算不上,敵人更不是,就連那種暧昧對象都不能算。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喜歡他太久了有些麻木了,還是怎麽樣,竟然沒有小時候那種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沖動了。

主動太久,果然都會累。

她想要将自己的情感放空,可是這麽多年以來她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思念成疾,一時還是改不掉這個壞習慣。

半個多小時過去,她的頭發幹了大半,順手将凳子上微濕的毛巾重新罩在頭頂蹭了蹭,淡淡的清香圍繞在她身側,心情也得到了平緩。

過了一會兒,傅庭燃給了回應。

“李叔兒子考上大學了,他們一家在幕城買了房子,不久之後就要搬過去,我幫忙收拾一些東西。”

漆夏握着有些發燙的手機,發現後臺程序有些多,于是退回桌面一鍵解決掉,随後又點進微信。

此時,傅庭燃的聊天框中又多了一條消息。

“我在考慮要不要回去。”

一句話激起了漆夏心頭的漣漪。

她剛想打字,一條消息又闖入視線。

“你想我回去嗎?”

這個問句太過明顯,若是漆夏不懂這意思,這麽多年她也就白活了,只是她不太懂傅庭燃是為了在她的身上找存在感,還是只是為了調侃自己,又或者有別的想法……

很快,漆夏就把最後一個給排除了。

當年自己那麽死纏爛打傅庭燃都對自己冷冷淡淡,現如今分開這麽多年更是不可能了。

她回複,“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幾個字發過去之後,傅庭燃發了一串省略號留給漆夏浮想聯翩。

手機沒再響動,漆夏安心去把頭發吹幹,難得躺下眯一會兒,差不多五點鐘的時候,珠珠來了電話。

“喂?”

“夏姐,我給記錯了,你那件旗袍我給放在我之前租的房子裏了,房子我還沒有來得及退,你看看能不能正好幫我退掉,房子的鑰匙就在門口地板下面,合同在電視櫃裏面,其餘裏面就只有幾件衣服和鞋子,你幫我寄過來一下吧。”

“好,那你把地址發給我。”

漆夏收到地址之後,打電話問了一下許珂,請了三天假。

她在網上訂好明天的票,趕緊把東西拿回來她心裏才能安穩,不然總有個記挂。

只不過這三年以來她回幕城的次數是少之又少,為了避免和漆家人解除一直在外面飄着,不是住酒店就是在拍戲的地方租幾個月的房子,拍完了就再換陣地。

珠珠剛開始跟着她的時候人就在幕城,她租的房子也一直在那邊,有時候不忙了就會回去休息休息。

這三年也是跟着她在外面漂泊很少回去。

漆夏簡單收拾了一點東西在包裏,檢查了一遍證件,确認沒有問題才放心。

這次雖然是私人行程,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和林蒙那邊報備一下,誰知道她發消息給林蒙,林蒙讓她以後這種事直接聯系方榕華。

盡管再怎麽不情願,現如今自己還沒有能力和他們抗衡,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還是拿到了方榕華的聯系方式準備發消息,結果還沒有發呢,方榕華直接找上了門。

敲門聲響起,漆夏放下手機走過去,在貓眼裏看了看,猶豫了幾秒鐘才開門。

剛一開門,方榕華就開口,“你要回幕城?”

看來是許珂告訴她的。

漆夏還是忘記了這兩個人的關系。

她點頭,“回去辦點事。”

“雖然是私人行程,但是還是小心,你之前的保镖有事不能來,我們給你安排了新的,幾點走。”

桃鄉隸屬于幕城底下的一個縣級市,坐高鐵半個小時就能到。

“早上九點。”

“行,那八點我們集合,一起去火車站。”

為了安全考慮,漆夏決定先放下一些個人情緒。

方榕華接了個電話,着急忙慌離開,漆夏的好友申請她也還沒有通過,看來應該是挺忙的。

原本想去問問許珂這件事情,但是她看着許珂并不知情,便也不多嘴了,畢竟他們是夫妻,有些事情她并不好插手。

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肚子裏面叽裏咕嚕亂叫,漆夏決定出去看看。

之前有珠珠陪着她出門,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再者擔心被拍到,所以很少一個人外出。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點外賣好了。

人剛坐下來準備點外賣,傅庭燃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漆夏在床邊坐直,指尖按下接聽,“喂?”

“吃過飯沒有,李叔兒子今天過生日做了不少吃的,你要不要過來?”

傅庭燃那邊有些吵鬧,似乎還有不少小孩子叽叽喳喳,連帶着他的聲音中都帶了幾分起伏。

她很久都沒有聽到過他如此生動的語氣了。

在她的印象裏傅庭燃一直是個四平八穩的性格,就連被傅慶山趕出傅家也沒有見他有什麽波動。

這個人就好像是被人提前編輯好了程序,可是生硬的外殼裏又包裹着一顆不與外人道的心。

“好。”漆夏答應下來,因為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出門之前她吹好了頭發,随意紮了個馬尾,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再發生,她穿得十分素淨,白襯衫牛仔褲,戴上鴨舌帽直接出了門。

走出客棧沒多久,她才記起來自己有點忘記之前的線路了,導航也不管用,于是給傅庭燃發消息。

“我不知道怎麽過去。”

消息剛發過去,傅庭燃就直接邀請她實時位置共享,她點進去,屏幕上出現了兩個他們的頭像,離着不遠不近。

她順着他的方向一步步走着,可忽然發現傅庭燃那邊也一直在動,而且速度很明顯比她快。

漆夏也沒有多管,看着他的位置往那邊走。

走了一會兒之後,他們兩個人的點忽然重合,而此時的她站在橋上,傅庭燃立在橋下,擡頭望她。

晚上天氣有些涼,他外面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襯衫,裏面是和她身上這件差不多的白T,眉眼如虹,氣質幹淨,多年不見仍有未脫的少年稚氣。

他總是能讓人忘記他已經是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了。

漆夏原本想走下去,誰知道傅庭燃竟然兩三步走了上來,臉上帶着點她看不懂的笑意,“還是和以前一樣記性差。”

從前她總是丢三落四,高考準考證都能丢在他家裏。

不過,後來他發現這個小姑娘對于他的事情卻是比他自己記得還要清清楚楚。

漆夏垂下眼簾,看着傅庭燃手中的蛋糕,想起什麽似的。

傅庭燃的生日似乎也快到了。

每年他的生日漆夏都會親自前往寺廟為他祈福,哪怕在外拍戲也會想辦法,這麽多年來大大小小的寺廟裏都寄存着存有她私心的香火。

神明有心,讓她如願以償了。

“帶我過去吧。”

“嗯。”

漆夏跟在傅庭燃的身後,眼睫不停地扇動,緊張、羞澀和膽怯等各種複雜的情感交織在她的心頭,慢慢結出一朵小花,在她日益滋養下選擇盛放。

往前挪了一大步,她與其并肩,忽然側頭看向傅庭燃,“回幕城吧,和我一起,明天。”

“明天?”傅庭燃顯然是被她忽來的熱情吓到了,瞳孔地震。

漆夏點頭,“我回去幫我助理退個房子,順便拿點東西,公司剛給我換了新的保镖,我不太習慣。”

傅庭燃嘴角抽搐,“所以你是想請我給你當保镖?”

“……”漆夏支吾半天,“算是吧。”

“什麽時間?”

“明天早上九點的火車。”

傅庭燃想了想,沉聲道:“把票退了,我開車送你過去。”

“你也要回去?”漆夏問。

“嗯。”傅庭燃再無多餘的話。

雖然漆夏不知道傅庭燃這兩年有沒有回去,但是按照自己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回去,更何況當年傅家動靜那麽大。

當初漆夏拒絕了和傅孟冬的訂婚,對外宣布的時候同樣也宣布了傅家真假少爺的事情,那段時間鬧得是沸沸揚揚,八卦新聞裏各種版本都有,還說傅庭燃失蹤是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而自殺。

當初漆夏甚至于還被這個假新聞欺騙過,那段時間她怎麽熬過來的都不知道,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疼。

她都如此,更何況是作為當事人的傅庭燃,她也不相信他真的像表面上那麽無動于衷。

拒絕了傅家的訂婚,漆家就算是得罪了傅家,被打壓得很慘,傅慶山是個狠角色,絕對不可能簡單放走傅庭燃,漆夏覺得這應該也是傅庭燃離開的原因之一。

思考間,他們人已經到了李叔家門口,院子裏歡笑聲不斷。

漆夏站在門檻外面,裏面設了一張大圓桌,上面擺滿飯菜,熱氣騰騰的,煙火氣纏繞在每個人的身上。

傅庭燃先她一步進去,漆夏緊随其後,剛進門就看見在院子裏逗小朋友玩的江添。

江添是五年級的時候搬到榕華巷子的,那時候還是個比她都要矮的小屁孩,如今一轉眼卻成了這麽大的人了。

他那會兒沉默寡言,比傅庭燃還好欺負,經常被學校裏的人打,而江叔叔江伯母人又忙,他只能自己照顧自己,總歸比不上有父母在身邊。

因此,街坊鄰居每每見到帶了一身傷回來的他都忍不住把他帶回家照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習慣。

每逢星期三江添就到漆家吃飯,每逢星期五就到傅庭燃家裏去,後來三家關系越來越好,家裏的父母也開始一起做生意,是傅家先變得富裕起來,後來是漆家,再後來就是江家,三大家迅速搶占市場成為龍頭。

他們的零花錢從最初的幾塊錢變成了幾十塊,再到後來的幾百塊幾千塊幾萬塊,錢是越賺越多,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了。

江添注意到了來人,回頭看了一眼,随後将桌子上的一根棒棒糖遞給面前的孩子,摸摸他腦袋,“乖,去和哥哥姐姐們玩吧。”

小孩子跑開,江添從地上站起來,幾步走到漆夏面前,語氣熟稔,“來了?”

“嗯。”

江添直接拉了一個凳子遞給漆夏,“坐吧,就當自己家。”

他這自來熟的樣子可不像是小時候,而且模樣也變了許多,小時候肥嘟嘟的,一身的軟肉,現如今卻成了個大帥哥。

後來搬出榕華巷子,她就和江添那邊斷了聯系,偶爾會從傅庭燃口中得知一部分。

聽說有一次江伯伯和傅慶山發生了口角,後來江家企業的主陣地就搬出了幕城,去了別的地方,之後就很少聽人提起過了,這兩年也沒有什麽水花,只是比一般的人家要富裕一些罷了。

其實,漆夏挺羨慕江添的,小時候他雖然父母不常在身邊,可是江伯伯還有江伯母對他是真的好,什麽事情都會遵循他的意願。

漆夏坐下來,江添左右腿交疊在一起,低着頭玩手機。

傅庭燃端着一盤子紅燒肉從屋裏走出來,看一眼漆夏,問道:“你想喝什麽?”

“白開水吧。”

馬上戲就要開拍了,還是控制一下比較好。

他又看看江添,問道:“你呢?”

江添頭都沒有擡,“可樂,要百事的,不要可口可樂。”

“行,那我出去買。”

漆夏看着傅庭燃離開,忍不住有些好奇,問道:“這些年你們一直都有聯系嗎?”

看兩個人的熟悉程度,漆夏不免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江添輸了一場排位,臉色不太好,直接把手機扔到桌子上,他忽然支起腦袋,饒有興趣地看着漆夏,“為什麽不自己去問他?怕他不告訴你?”

不得不說,江添這兩年洞察人心的功夫見長,漆夏沒敢看他,低下頭,“差不多吧,他應該不會和我說的。”

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只洩了氣的皮球,所有的心思都寫在那張臉上。

江添嘆一口氣,“他巴不得你知道他吃過的那些苦。”

☆、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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