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尋來

熙熙攘攘本該忙碌的人群卻紛紛因為一人而停留下了腳步，男人步履輕快卻不失穩健，一襲青衣，衣風獵獵作響。雖看上去有些風塵仆仆但一點也不影響男人俊逸不凡的容貌，只是緊抿的紅唇帶着令人生畏的氣勢讓四周的人不由的安靜了許多。

男人漆黑如墨的瞳眸始終看着前方，腰間系着一個碧色的玉簫，等衆人回過神的時候只剩下一個淡淡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

一路匆匆的行來男人沒有一點的疲憊之色，就在衆人癡迷打量的目光之中男人直接拐進了一家客棧。掌櫃的一看只覺得男人有些臉熟卻也想不起見過這位，只是礙着男人周身的氣度不敢輕慢趕緊上前問道：“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你們可見過這人？”男人沉默了一會并不急于說話，只是翻身之間忽然多出了一個畫軸。畫軸飛速的滾了下來，連一旁偷看的人都不由的湊着腦袋想要看看男人手中的畫像。

畫中是一個大約志學之年的少年，粉雕玉琢的臉被描繪的栩栩如生，甚至連少年黝黑眸子之中的靈動也都給畫了出來讓整個畫頓時“活”起來。只是再一細看，便能發現與拿着畫的男人有幾分的相似，稍稍猜測便能猜出兩人的關系。

“哦！是這位小公子啊！”掌櫃的仔細一看就認出了來人，不用說畫中的人便是黃暄，而一路打聽追來的便是黃藥師。

要不是暄兒就留下了書信就離開桃花島，黃藥師從來不知道自己這一生還會有離開桃花島的一天。

當年的誓言在為小東西的擔心下瞬間也擊滅的徹底，等到上船之後黃藥師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根本想都沒有想就登上了船離開了桃花島，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他在哪？”原本平靜清朗的聲音瞬間有了起伏，店小二在一旁也跟着看了好一會一聽黃藥師的話趕緊搶先說道：“就前幾天，這位小公子長得太好看了，所以小的到現在還記得。”

“不錯，前幾天這位小公子已經退房走人了，而且當時……”掌櫃的跟着點了點頭，雖然客棧來往的人多但當時還發生打鬥讓掌櫃的想不記住都不行。

掌櫃的稍稍說了一番之前的經過，但最終在黃藥師越發陰沉的臉色中消了聲音。掌櫃的和店小二全都不由的退到了一旁，只是下一秒吓得他們差點魂飛魄散。瞬間裂成兩半的桌子立馬讓整個酒樓變得鴉雀無聲，然後慌忙逃散的客人讓掌櫃的頓時欲哭無淚。

“別走啊，別走……”掌櫃和店小二再怎麽阻攔也無濟于事，只是一副苦瓜臉的看着黃藥師又不敢上前讨要說法。

“拿着，客棧我全包了。”随着黃藥師的話和動作掌櫃的立馬笑開了臉，快速的收過銀票暗暗想着果然是父子，一邊讓夥計趕緊收拾幹淨對着黃藥師說道：“大俠你看小公子都已經走了好幾天了，現在天都黑了就是追也不差這麽一兩天。還不如休息下，吃點東西好好的睡一覺明天在上路！我讓夥計給您備上一匹好馬，您看如何？”

就在掌櫃笑容快要僵硬的時候黃藥師才微微點了點頭，看着自己被海浪浸濕還因為趕路而沾染上的灰塵頓時不悅的皺緊了眉頭。要不是他給暄兒暗中下了暗香，黃藥師也不會這麽快就追了上來。

但在海上這些都是無用的，黃藥師直接讓船工登上了最近的岸邊。不想等找到其他的船工時，黃藥師才知道黃暄在海上饒了一大圈跑到了這邊。

“客官放心我馬上讓人準備好熱水和新衣服。”掌櫃的一看頓時明白了，忙讓店小二去準備起來然後自己迎着黃藥師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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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藥師看着浴桶被裝滿的熱水等關門的聲音響起黃藥師才輕巧着解開了扣子，将修長的身子完全浸入熱水之中黃藥師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快速的洗去了一身的塵埃，黃藥師擔憂的心思卻沒有少去一分。

也不知道暄兒都跑到哪裏了？怎麽一出來就惹事了？黃藥師在心中暗暗的盤算着，對于欺負了自己孩子的人黃藥師才不會那麽便宜的放過。只是對于忽然多出在暄兒身邊的青年，黃藥師細細想了一會确定是剛出茅廬的無名之輩。

“希望你沒有想要利用暄兒。”說着黃藥師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的殺意，他疼了這麽多年的暄兒要是發現自己朋友不是真心的還不難過死了？但随即黃藥師想着自己讓黃暄出來歷練的目的，不是正是如此嗎？

如此一想心中的怒氣稍稍平複了一點，暄兒由他教了這麽多年又怎麽會沒有識人的本事？黃藥師輕輕地扶額靠了浴桶的邊緣，對于自己剛剛忽然湧起的怒氣有些好笑。自己怎麽一遇上暄兒的事情就變的不冷靜了？

他都這麽大了也許就是他一直護的太好了才會讓他這麽依賴自己，黃藥師捋開了被水浸濕的長發，微眯着暈染着水汽的黑眸，無意識的魅惑的風情動人心弦。

可誰讓自己現在只有暄兒了？黃藥師無奈的一笑，蕩漾開來的笑容讓原本冰冷的俊臉更是多了幾分溫和的神采。只要一停下來滿腦子都是小東西開心生氣的樣子，一颦一笑仿佛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一般。

也不知道小東西有沒有想自己？黃藥師忽然想到，但馬上就浮現出黃暄嘟着小嘴氣呼呼的握着拳頭說着再也不要理爹爹的場面，怕是小東西知道把船都弄出去是猜到原由了吧？

十多年來黃藥師不是沒有想要救活阿蘅，有時候黃暄找不到黃藥師正是黃藥師悄悄的潛入了墓中想要救活馮蘅。他并沒有火化阿蘅，只是用盡了他所有的辦法才把保存下了阿蘅完整的身子。

這是連暄兒都不知道的秘密……

只是這麽多年來一次次的嘗試讓黃藥師有些心灰意冷，想到當初的誓言，才會命人打造了那艘華麗的大船想要等暄兒長大之後就抱着阿蘅一起沉入海底。只是如今連船都被暄兒早早的沉到了海底，他還能再造一艘嗎？

黃藥師反問着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內心始終放不下的人便是暄兒，要是真的就這跟着阿蘅走了怕是最後一刻都會不停的念着暄兒。如今暄兒賭氣就趁夜離開了桃花島，他就這麽的擔心往後怕更舍不得了。

用力了的嘆了口氣，黃藥師明白如何自己有了萬一的話最傷心的就是暄兒了，到時候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子？這讓他怎麽放心的下啊？

連黃藥師都沒有察覺自己的心中黃暄的地位已經比馮蘅還要高了，也許因為逝者已逝，再沉重的悲傷已經壓抑在心中封塵了太久，久到了都快忘記當時的悲痛。而且黃藥師對于馮蘅更多的可能悲憤于最了解自己的紅顏知己的逝去，相濡以沫的親情早就取代了原本微薄的愛情。

黃藥師喜歡阿蘅溫柔細語的關心自己的樣子，懷念兩人琴瑟合璧的情景。但時間久了，黃藥師便知道他和阿蘅之間并沒有那種激烈的感情，更多的可能是因為阿蘅是最了解的他的人。

沒有了阿蘅的黃藥師覺得自己是寂寞了，可有了暄兒黃藥師發現黃暄早就已經填補了阿蘅的位置，黃藥師把原來更多的感情去寵愛黃暄。

這一切黃藥師并不是不明白，只是除了阿蘅怕是沒有其他的女子讓他值得去愛了。

直到浴桶中的水變得冰涼黃藥師才起身出來。可黃藥師并沒有覺得多冷，草草的擦幹了身子的水珠才和衣睡了下去。

“爹爹，暄兒喜歡你……”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張迷蒙的小臉，還有就酒暈紅的臉蛋和紅潤的嘴唇。黃藥師猛地坐起了身子，好半天才輕撫着一旁的玉簫久久都沒有動彈。

沉靜的黑夜之中黃藥師能感覺到稍稍加快了的心跳聲，一切仿佛說明了什麽又仿佛錯過了什麽。捏緊了緊手中的玉簫，黃藥師最終還是輕輕地吹了起來。

輕柔凄婉的簫聲回蕩在整個客棧當中，只是只有黃藥師知道自己的心情長久都沒有平複下來。美妙的簫聲忽然戛然而止，黃藥師緊蹙着英挺的眉頭看着手中的玉簫忽然想到黃暄趴在自己懷中想要偷玩的樣子。

“我是怎麽了？”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屋子中輕輕地響起，月光從窗中輕輕地鋪灑開來，柔亮的月色照亮了漆黑的房屋。而坐在床上的黃藥師一雙仿若黑夜的眸子帶着濃濃的疑惑，如玉的臉龐被月光點綴着更加的透亮瑩白。

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黃藥師最終還是放下了玉簫緩緩的躺了下去。只是這次手中拿的不再是玉簫而是一封薄薄的書信，黃藥師将它放在枕邊才漸漸的合上了眼，才緩緩地閉上了寶石般漆黑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