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兩個人一路說着話，向着家裏走。

隔日，大學英語的教室。

“下午考開卷。”佟天在他旁邊道，“考完就剩下專業作業了，啊……要解放了！”

“才期中考而已。”付瓊翻着書頁說，“你作業畫怎麽樣了？”

“別提了。”佟天說，“一坨屎。”

付瓊笑起來。

“不，比屎還不如。”佟天認真道。

付瓊考完了試，本來以為隋桢會來等他，但在門口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他人。只能默默把筆袋塞書包裏，挎上了肩膀。

“咦，付瓊學長？”

付瓊回頭，看見了柏沁。

“你在我隔壁考試啊。”柏沁說。

“嗯。”付瓊點點頭。

“那考完沒課了？”柏沁說，“去美院看我們布置展廳嗎？後天就要開幕了。”

“很快啊。”付瓊說。

“嗯，去吧去吧，正好給點意見。”柏沁拉着付瓊，給旁邊的幾個人介紹，“這是付瓊學長，我們上一屆油畫系的。”

“學長好！”一行人整齊劃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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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瓊有點被這群平均身高過一八零的猛男們吓道，圓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們好。”

“都是我室友。”柏沁說，“走走，你騎車了嗎？沒騎我帶你！”

距離大二設計系的學弟學妹們辦的公益設計展還有兩天開幕的時間。

付瓊之前也只是被邀請，大名挂在學院樓下展廳門口，雖然他至今也想不通為什麽會邀請他，不過看見他們基本都邀請的是學院裏的學長們。

付瓊被他們油畫班喊“班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校園裏風言風語傳他和隋桢的事之前，他還上大一的時候，課桌裏被塞情書是常有的事，有時候公用教室裏還有上一個人在他課桌上刻的表白。重點是男的女的都有……

後來隋桢出現之後，這種現象急劇下降，趨近于零。

他被柏沁帶到了展廳，今年的這次公益展覽看起來相當有格調，整個美院展廳都很高級，還增設了座位和水吧。大二的設計能有這個水準，還那麽有新意，付瓊還挺驚訝的。

尤其是看見一群顯然還是學生模樣，稚氣又熱血的學弟們在激烈讨論和共同努力，付瓊就有點羨慕。

年紀大了，就容易有這種羨慕……

“給。”付瓊給他們買了水犒勞他們，一瓶瓶發着，“辛苦了。”

“謝謝學長！”一個男生擦了把頭上的汗。

他們倆互相看着，好像都覺得對方眼熟，又不知道怎麽說起。

“怎麽樣學長？！”柏沁跑過來一把抱住那男生，“有水喝？艾維幫我開一瓶。”

“好嘞～！”艾維說。

“很厲害，有點期待了。”付瓊道，“要不你們宣傳單給我點？我在網吧打工，能放櫃臺上發一點。”

“有，管夠。”柏沁給他拿了一打，又道，“一會一起吃晚飯嗎？”

付瓊本來想去不去，又發現隋桢一下午都沒出現了。

“我打個電話。”付瓊說。

介于上次的事情，像隋桢這樣餓牛皮糖粘人精居然一下午沒找他，付瓊覺得很不可思議。

付瓊還想過，隋桢如果以後真的談戀愛了，他女朋友肯定會覺得他可愛，這麽黏人又反差的男朋友哪兒找啊。

一會，隋桢接了起來：“喂？”

“你在哪兒呢？”付瓊問。

“睡覺。”隋桢聲音有點啞啞的。

“怎麽這個點在睡覺？”付瓊問。

“困了。“隋桢說。

付瓊道：“我晚上和學院裏的去吃個飯，要我帶點什麽給你嗎？”

“不用。”隋桢說，“……早點回來就行。”

付瓊應了一聲，挂了電話。

柏沁他們宿舍的四個男孩人都挺好，付瓊雖然和他們還不算熟悉，但他們一屋子自來熟，馬上就熟絡了起來。

不過，付瓊雖然身在外面，自己腦子裏又都是隋桢的事兒，隋桢為什麽這個點在宿舍睡覺？

付瓊吃了兩口不放心，又發q｜q問他：

viburnu：

——真的沒事嗎？你是生病了嗎？

隋桢沒有回他。

“學長，付瓊？”

“嗯？”付瓊一下擡頭。

“叫你半天了。”柏沁說。

“不好意思啊，你們在說什麽？”付瓊把手機反扣過去。

“我們在說這個事兒呢，之前在尋摸房子，想開個畫室，成人班也行，教教高三或者小朋友。”柏沁道，“學長油畫系的，水粉應該不錯，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一起？”

“開……畫室？”付瓊愣了一下。

“對對，我之前在畫室做過助教。”艾維道，“我們還拉攏了個學弟，他是個富二代，願意幫我們搞定場地和資質。”

“就相當于你是我們聘用的教師。”柏沁道，“有興趣嗎學長？”

付瓊對賺錢的事情當然有興趣，還有很大的興趣，眼睛都亮了：“……我可以。”

柏沁一聽，高興道：“太好了。”

聊着聊着，又過了一個小時，付瓊看時間的時候才驚覺已經八點多了，隋桢也沒有回他消息。

“學長我們……”

“等，等一下。”付瓊垂下眉眼看手機，“我有點事，可能要先走了。”

“那回頭我們拉個小群再聊。”柏沁說，“今天聊得還挺開心啊，記得後天的展覽。”

“嗯。”付瓊點點頭，趕緊背起包，“我們下次再聊吧。”

他走出餐廳，腦子裏還在想好像隋桢昨天也有點蔫蔫的，他問了幾句話隋桢也沒回答他。

付瓊快步回了家，到家一看，家裏暗了燈，付瓊把包放好到了床邊，踩着自己床去看他：“……隋桢？”

隋桢動了一動，翻了個身，聲音更啞了：“……回來了？”

“沒事吧？”付瓊伸手去探他額頭，果然有點燙，付瓊急道，“怎麽發燒了不和我說啊？”

“……沒事。”隋桢半張臉埋在被子裏。

付瓊把他被子掀開一點，略帶涼意的手撫過他臉頰，摸到一點微燙，接着他發現，隋桢臉頰有點腫。

“你臉怎麽了？又打架了嗎？”付瓊湊近了他看。

隋桢聽聞，似乎有些不爽，雙眉迅速擰起：“什麽叫‘又’？”

“……”付瓊想起來，之前就是因為他答應自己不打架不還手才這麽挨了一棍子，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瞎說的。”

隋桢已經轉過身來，看着他。

“那是怎麽了？怎麽那麽可憐啊？”付瓊把下巴擱在他床頭，伸出手溫柔地摸摸他的頭發。

“牙疼。”隋桢閉上眼，還氣哼哼補充，“昨天就疼。”

付瓊這下有點心疼了：“你怎麽不早說，我給你拿藥，是智齒嗎？”

“不知道。”隋桢說。

“發炎了才會發燒，肯定是智齒。”付瓊給他找了點藥，“明天你還要考試吧，考完試趕緊去看牙醫。”

“……發完燒就沒事了。”隋桢啞着嗓子。

“沒事個屁，下來把藥吃了。”付瓊說。

隋桢趴下床旁邊的梯子，像個蔫了的大狗，難受地坐在床的一側。付瓊給他把衣服解開，拿冰貼貼好，又用毛巾擦他：“有沒有舒服一點？”

“牙疼。”隋桢說。

“吃這個，吃了就不疼。”付瓊哄道。

隋桢哼哼完，吃完藥，開始有精神了，抓着他算帳：“你今天去哪裏了？”

“不是和你說了嗎，和學弟吃飯。”付瓊說。

隋桢一邊臉像含着個橄榄，手機給付瓊。

“？”付瓊看着怼臉前的手機。

他拿過來，上面的對話框是和林麟的。

林麟：

——哥！！！

——[語音]

付瓊點開語音，聽見對方用做作又低沉的聲音：——桢總桢總，坐标男生宿舍樓下，撞見嫂子和一個大帥哥談笑風生，被我抓住了，你看看怎麽處置，over。

“……”付瓊點開第二段。

——桢總桢總，目擊嫂子和大帥哥進入門口咖啡館，你要不要來捉人，over！

付瓊兩段聽完，想把手機摔了。

“他是不是閑的。”付瓊氣笑道。

“這大帥哥是你學弟吧……”隋桢說。

“沒你帥沒你帥。”付瓊說着，心道你既然是個直男，為什麽還在意別人帥不帥啊！

他低聲嘟囔：“我就不能交點朋友了？”

隋桢又側過頭去看他：“不喜歡他。”

付瓊不想和他争辯這事兒，給他擦完，蹲在地上，雙手撐着膝蓋擡頭溫柔地看着他：“你啊，以後我不在了怎麽辦？”

“……”隋桢閉上眼，“那就一直在。”

“一直陪着你嗎？”付瓊說，“以後你有老婆了，牙疼就有老婆照顧你。”

“不要。”隋桢說。

“不要也沒用。”付瓊決定不理他疑似借病撒嬌的行為，拍拍他的手，“好了，吃完藥好點了嗎？”

“……”隋桢睜開眼，看着他。

“餓了？”付瓊一眼就看出他想說什麽。

“嗯。”隋桢說，“中午就沒吃東西。”

付瓊覺得他确實可憐，但又哪裏怪怪的？

“……”于是他只能站起來，“我去樓下買粥。”

付瓊穿了鞋，走到門口随手拿了件外套，等蹬着鞋出門才發現那是隋桢的。松垮的挂在他的身上，快遮到他的腿根，上面還有隋桢身上的淡淡煙味和洗衣粉的香氣。

付瓊拿着錢包走到門口，在黑暗的樓道裏想起他的臉。

小孩子一樣。

誰會一輩子在一起呢，況且，他們又算什麽關系呢？

至少他不想當朋友。

他想和隋桢一直在一起，不想當朋友。但如果能一輩子在一起只當朋友的話……

或許他也能接受。

付瓊當時不知道，他今後無數次的這種想法，也會因為時間越長，越變成他膽怯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