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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瓊等安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方才的語氣不妥，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想到方才那些事胃裏又惡心得不舒服，側過頭向着牆裏。隋桢不知道他怎麽了，以為他又不舒服起來，繼續默不作聲地用手撫着他的肚子。

他的手掌溫熱，涼了就自己再搓搓熱，去捂住他的肚子。

付瓊道：“……幾點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不回去了，我陪着你。”隋桢說。

付瓊堅持還想讓他走：“不行不行……我自己可以的，你快點回去我給你打個車……”

“睡覺。”隋桢的聲音很堅決。

付瓊：“……”

聽他這麽說完，付瓊才安靜了。

他迷迷糊糊睡過去又一會被冷醒，感覺自己又肚子疼，從床上跳起來就往廁所跑。

上半夜在吐，下半夜在瀉，這頓自助真是花錢找罪受。

他從洗手間出來靠着門旁邊，感覺自己走路都費勁。隋桢給他拿了一杯溫水吃藥，道：“來，吃了。”

付瓊感覺對方湊近了自己，又本能地開始往後躲開。隋桢手覆到了付瓊的額頭上，蹙眉道：“你怎麽發燒了。”

“……”付瓊把藥吃了，偏頭躲開了他的手，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他裹起被子還渾身發抖，能看見桌子旁邊隋桢還穿着他工作時的襯衫，面前放着筆記本電腦。他桌面的小時鐘告訴他現在已經四點，隋桢真的一直沒有回去。

他坐在桌子邊道：“你晚上吃什麽了？”

“和同事吃自助……”付瓊有氣無力道。

“是不是食材不新鮮？”隋桢問。

付瓊也不知道，他打開手機，才發現他們的工作群裏有些消息，一看，原來不止他一個在上吐下瀉的。付瓊粗略數了數，他們十個人大團隊至少一半人中招，都在嚷嚷着讓店家去索賠。

“……嗯。”付瓊把手機丢給隋桢看，蔫蔫地翻過身子，“原來我是食物中毒……”

“知道自己胃不好，就不要貪吃這種東西。”隋桢把他手機丢桌子上，傾身去給他蓋被子。他的呼吸有一些撩着付瓊的後頸，付瓊本來背對着他，忽然一個翻個兒就翻了回來，成了個正對的姿勢。

一晚上都一驚一詐的。

隋桢縱然是個木頭也該明白他可能遇見了什麽事情：“你今天怎麽了？”

“……”付瓊抿着嘴，“你別離我那麽近。”

隋桢看眼他們倆之間都能塞一個人進去的距離，只能無奈地再退開了一些，他坐回了椅子上，悶聲道：“你就這麽讨厭我？”

“不是。”付瓊閉着眼，“……反正別、別靠近我。”

“……”隋桢嘆了口氣，“我帶你去醫院挂個水吧。”

付瓊想拒絕，但肚子又不舒服了，渾身的肌肉酸疼得仿佛被打過，隋桢給他找來了衣服披上，在春日夜裏裹成了一個小團子。

付瓊還不想去：“我睡一覺就好了。”

“走，別說話了。”隋桢低聲兇他。

最近的醫院有一公裏，隋桢打了個車帶他去。付瓊在車上睡了一會，其實已經好了不少，等去挂了門診驗了血，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去輸液就好。

付瓊把隋桢折騰一晚上，這會看他憔悴的胡渣都冒出來了點，坐在他旁邊的躺椅上，仰天看着輸液管上面下漏的點滴，他一直覺得隋桢的下颚線條很漂亮，像漫畫裏的那種臉型。

“你睡一會吧。”付瓊有氣無力道。

“沒事。”隋桢這才收回目光，看着他，“看你以後還吃不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這能怪我嗎？”付瓊咳嗽兩聲，“本來高高興興的周五，項目收尾了，大家出去吃頓好的……結果回家……”付瓊頓了頓，撇過眼去，“回家就上吐下瀉的。”

“我今晚不來你怎麽辦。”隋桢說。

“自己挨着呗。”付瓊靠到位置上，“反正到了周一不上班，總有人會發現我的。”

隋桢安靜了一會，醫院裏靜的只有瞌睡病人的呼吸聲，隋桢忽然低聲道：“以前我傷了病了，你也這麽照顧我。”

付瓊有點想不起來哪一次了，閉着眼哼哼了兩聲：“是嗎？”

“也不知道你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隋桢低聲嘟囔着。

付瓊道：“以前是以前……”

“我特別喜歡以前。”隋桢抱住頭，看着地面，“但對你不公平，你不喜歡……”

付瓊也不知道他在莫名其妙自言自語什麽，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全是朦胧的被隔絕出去的聲音。

隋桢嘆了口氣，長腿岔開大馬金刀地坐着，歪着頭：“你睡會吧，我在呢，挂完水就帶你回去。”

付瓊雖然在醫院的椅背上睡得不踏實，但一覺也睡到了天亮。後半夜有人給他裹了毯子，付瓊覺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但他睜不開眼睛，搖搖晃晃的一陣子，再睜開眼自己在陌生的床上。

付瓊從床上彈起來：“我怎麽在這裏！”

他低頭，衣服被脫了只剩下裏衣，肚子空空蕩蕩的，付瓊驚覺自己睡在隋桢的大床上，他發了會愣，翻身下了床，一打開房門，隋桢四仰八叉地在沙發上睡覺。

腿沒地方伸直，衣服也沒換。旁邊一個煙灰缸裏有些煙蒂，他的筆記本電腦還在待機狀态。

付瓊病好了，也沒啥頭暈目眩了，拿起旁邊的簍子就套了塑料袋，開始給他把桌上地上的紙和瓶子給撿了。做着做着，又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他拿着垃圾桶站在客廳的中央，目光從隋桢開始慢慢向四周畫圈。

這是他第二次來這裏了，雖然是隋桢一個人住，但總覺得這個家還有個人的奇怪錯覺伴随着他。

罷了，不去想它。

付瓊跨出一步的時候，膝蓋不小心磕碰到了旁邊的桌子，發出了聲動靜。驚動了沙發上的隋桢，隋桢一下子醒來有點懵，眼睛半眯着看他。

付瓊咬着下唇，剛想說話，聽見隋桢迷迷糊糊喊了一句：“……老婆？”

付瓊：“……”

他去廚房洗了手，回頭看見隋桢已經坐在沙發上一臉低氣壓地開始用手捏着自己的手串。

這熟悉的感覺……

“餓嗎。”隋桢忽然開口問。

“還好。”付瓊靠着門，“謝謝啊……昨晚……”

“沒事。”隋桢頂着一頭亂發站起來，“我給你熬了小米粥，涼一涼再喝。”

他邊揉頭發邊往洗手間走：“我有點事兒要忙，一會出去一趟。”

“你一晚上沒好好睡覺了。”付瓊走過去，“你……要不要睡會啊。”

“這幾天太忙了。”隋桢把衣服換好，胡亂洗了個臉刮了刮胡子，從衛生間裏出來，還是滿臉疲憊，卻面露一些高興的神色，“關心我啊？”

“……”付瓊自己拿了碗，給他們倆盛了粥放好，“所以你到底在做什麽工作啊？”

“沒和你說嗎？”隋桢穿着外套照鏡子。

“問起你就扯開話題啊！”付瓊氣道。

“策劃。”隋桢穿完側眼看他，“我在游戲公司當策劃。”

付瓊驚訝道：“……你在哪個公司？”

“小公司，不提也罷。”隋桢把筆記本塞好，把包背上去，“等這個項目完成了，我拿到了項目獎金，我或許就有一個長假休息了，也或許……”

他陷入了思考裏。

付瓊：“？”

最後，隋桢對付瓊道：“你要走的話，門鎖上把鑰匙放地毯裏就行了，有不舒服就打電話給我。”

“謝謝。”付瓊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走了。”隋桢說。

“等等等。”付瓊說，“領帶，你領帶！”

隋桢垂下頭去，付瓊已經站起來去給他扯平擺正，扯完才發現隋桢正低眼看着他。

付瓊趕緊撒手：“走吧。”

“謝謝。”隋桢說，“……如果學長一直這樣就好了。”

“別說傻話。”付瓊拉着他肩膀推開，“快走吧。”

等隋桢走後，付瓊嘆了口氣，回去把收拾了一半的東西繼續收拾完，紮好了垃圾袋。

隋桢卧室裏還有一把吉他，不知道他還在不在彈。書架上有很多中英文的設定集，他在做游戲策劃……也不知道是在哪個公司。

付瓊繞了一圈，發現他門背後還有一個小門，他随手拉開才發現是個狹小的儲藏室，非常小，幾乎容不下人，堆滿了一根根的木頭。付瓊剛想關上門的時候，眯了眯眼，側頭去看那門裏的東西。

“床板。”付瓊喃喃道。

他再探入身子一些，就會發現那不止一塊床板，是兩塊。

另一塊床板旁邊還有豎起的木制橫杠子，因為積滿了灰塵，看起來已經發灰。

“……”付瓊忍住自己不去觸碰的沖動，又環視了一圈，果然看見了需要組裝的類似樓梯或者手小踏板的東西。

這是個上下鋪啊，和之前他和隋桢在出租屋裏那會睡的一樣，這裏怎麽還有一個。

付瓊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儲藏室裏有一個箱子，上面虛虛蓋着蓋子，付瓊微微掀起就能看見裏面是床被子。還有一些散落的水杯和小物件。

是他們之前住的地方的東西。

隋桢居然都搬了過來？

他沒有問隋桢，關上了儲藏室的門，又重新看向這個房間。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感受到一些什麽，又害怕感受到什麽。收拾完了屋子，匆匆忙忙拿了包就走了。

……

周一早晨。

付瓊進了辦公室裏，就看見他們幾個湊在一起說事兒，看見付瓊來了，都各個苦着個臉：“早啊！你也拉了吧！”

“……”付瓊覺得這打招呼的方式哪裏不太對。

他說“對”好呢還是“不對”好呢。

付瓊去座位上坐着開電腦，郵箱裏又塞滿了各種任務郵件，他開始有那麽一絲懷念當年打開郵箱一張圖畫一周的日子。

“小付。”安妮走過來拍拍他的椅背。

“……？”付瓊一臉錯愕擡頭，對上安妮那張冷漠的臉。

“來一下會議室，有事找你聊。”安妮說。

付瓊每次被這種語氣弄得就心裏一慌，不知道前因後果的，到底是好事壞事。

安妮和他去了單獨會議室，兩個人對坐下來。安妮直奔主題道：“我就是想和你說一聲，下個月內部評級，我這邊會給你寫推舉郵件，意思就是你快升職了啊，以後就帶領一個組參與項目了。”

“真的？”付瓊驚喜道，“謝謝姐。”

“上個季度就該是你的了，這次算連升了，你的設計能力不差的，功底也不錯，可以自己單獨做項目了。”安妮憤憤在紙上寫了幾筆，“要不是上次有關系戶橫插一腳，你年終獎都該翻倍了。”

付瓊嘆了口氣：“能升就行了，是我能力不行，沒事的，這次順利就行。”

“這次鐵板釘釘了，因為月中有一場業內分享會。”安妮說，“我、你，帶個策劃，我們一起去聽。你懂上面的意思了吧？”

付瓊馬上反應過來：“……嗯。”

“很好。”安妮站起來，“加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