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溫慕眼睜睜地看着裴書臣向着髒衣籃走過去，彎下腰，把他剛剛換掉的衣服從裏面拿了出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他放下吹風筒，一個箭步蹿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回了自己的衣服。

裴書臣鏡片寒光一閃。

溫慕：嘤。

剛剛由于羞恥心發作，他的身體比腦子快了一步，此時抱着衣服不知所措，大腦飛快地思考着對策。

裴總拿他衣服幹嘛啊？要不……要不再還回去？

正當他天人交戰之際，那堆衣服最頂端，一件輕薄的衣物因為剛剛的搶奪而重心偏移，緩緩掉落。

溫慕沒有空的手去撿，身邊因不悅而散發着威壓的裴書臣眼疾手快，于那塊布料落地之前，一把将其撈在手裏。

低頭一看……

一條印着熊貓圖案的三角內褲。

兩人複雜的目光觸碰在一起，又立即分開。

溫慕的臉從剛才起就是紅的，看不出變化，裴書臣此刻竟也俊臉微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

空氣中，葡萄味信息素和冰雪氣息交纏融合，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味道強烈得難以忽視。

“您、您拿我衣服是有什麽用嗎？”溫慕無法繼續忍受這種尴尬，而且覺得自己該體貼一些，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裴書臣沉着臉，把那條燙手的內褲随便往地上一丢：“這身衣服太醜，我幫你拿去扔了。”

“啊？”溫慕急了，“可以不丢嗎裴總，我保證以後在家裏都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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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買的，他才穿過一次，洗洗曬曬還可以挂到二手交易平臺上賣掉。

聽了他的話，裴書臣不高興地說：“我沒給你錢麽？你要留着這麽粗制濫造的東西。”

“那、那我自己扔。”然後偷偷挂出去賣，不讓裴總發現。

裴書臣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就那麽靜靜地看着。

“……”溫慕緩緩把衣服往前遞了遞，鼓起勇氣不死心道：“其實……不要的衣服可以捐給貧困地區的，扔了太可惜了。”

裴書臣随口敷衍：“我拿去給李阿姨，讓她送給鄉下親戚。”

“噢，好的。”溫慕點點頭。

他無話可說，他的心又開始滴血。

這可是他花了大價錢買的啊，一套要五百多，他以前根本舍不得買超過單件一百塊的夏裝。

“你接着吹頭發吧。”裴書臣說。

總裁大人拿到他的衣服便轉身離開，溫慕想，明天要開始努力工作了，必須得再接幾個劇本才行。

他雙手撐在洗衣機上，周身萦繞着沮喪的氣息，就在此時，裴書臣突然又殺了回來——

“對了，以後你的衣服，自己不要洗了，阿姨會洗。”

溫慕立正站好，問：“所有的嗎？”

“嗯。”

“那個，內衣我自己洗可以嗎？”溫慕難為情道。

裴書臣想到剛才的插曲，臉色有些古怪，沉默幾秒才說：“可以。”

他的內衣一向也是阿姨洗的，其實又不是手洗，丢在不同的洗衣機裏而已，裴書臣從沒在意過這種小事。可能Omega家裏沒有請過傭人，會覺得不自在也是正常的。

裴書臣嫌棄地拎着Omega的衣服回房。

心情有些輕松。

又有些痛苦。

他都做了些什麽？

他這樣的身份和地位，竟做出如此寡廉鮮恥的行徑。

可是，為了不和溫慕發生某些令人難以接受的親密接觸，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裴書臣把幾件衣服藏在櫃子深處，然後去健身，洗澡。

睡覺之前，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他的底線已經一降再降，原本以為只要把Omega放在家裏就夠了，可事實證明，他的身體會對對方的信息素越來越渴望。

其實昨天晚上進溫慕房間之前，他經歷過一番激烈的掙紮，以失敗而告終。

今晚，如果他不做些什麽，不出意外，第二天應該還是會在Omega床上醒來。

他要克制，不能再這樣任由自己屈服于本能，何況，他已經受夠一米五的窄床和硬梆梆的棕榈床墊了。

基于前兩晚的經驗，裴書臣覺得夜間正是自制力薄弱的時候，他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視線落在卧室門把手上，他走過去，用鑰匙把門從裏側反鎖，如果想要出這道門，仍然要用這把鑰匙才能打開。

然後……

他把鑰匙放進與卧室相連的·衣帽間深處的·機關暗房內的保險箱裏。

這樣一來，他正處于睡得沉的時刻，即便産生想要去找溫慕的欲望，也會因為程序太過繁瑣而放棄。

萬無一失的計劃。

同居的第三天清晨。

當第一縷柔和的陽光從窗簾縫隙鑽進開足冷氣的房間，alpha和Omega睜開眼對視的時候。

兩個人都習慣了。

裴書臣甚至在溫慕對他道早安時，下意識“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就這樣吧，他心說。

他花了錢的。

而且……除了因為床墊太硬導致的腰酸背痛，這幾晚他睡得确實不錯。

在溫慕搬進他家之前，裴書臣心裏滿滿都是工作，哪怕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也會把明天要做的事在腦子裏過一遍，越想大腦越活躍，失眠是常有的事。因為有心事，入睡後也睡得不大安穩。

可這三天，在Omega信息素的作用下，他明顯感覺到睡得特別沉，連夢都不做一個。

“今晚開始你去我房裏睡。”

裴書臣對Omega下達了命令，起床去上班。

作為一家大型集團的總裁兼董事長，裴書臣平日裏當然并不只是坐在老板椅上批閱文件，還要經常性地參加各種會議，以及與各種身份的權貴們交游。

這天的上午的日程是同瑞卓科技的張總談合作，約在一家高爾夫俱樂部。

裴書臣對這項運動還是挺喜歡的，因為優雅。

可是這一次，才剛剛開始沒多久，都還沒進入談合作的正題，他突然抱歉地對張總說自己腰不舒服，可能沒辦法繼續。

張總拍拍他的肩膀，暧昧地笑了：“聽說裴總最近剛找了個小明星，看來昨晚芙蓉帳暖嘛。”

裴書臣回以社交式微笑，心裏卻在磨牙。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總善解人意地提出把午飯提前，可以邊吃邊聊。裴書臣去更衣室換衣服，再出來時，陳秘書眼尖地發現，裴總左手腕上的黑色皮帶手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平平無奇的黑色手環。

這……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陳秘書跟在裴總身邊五年，第一次見他戴這麽簡陋的款式。

吃飯的地點定在一家淮揚菜餐廳，在包廂裏落座後，裴書臣和張總開始談合作細節。

聊着聊着，張總笑道：“原來裴總這麽喜歡吃葡萄，我剛好在新疆有一片葡萄園，等會叫人空運一箱送到裴總辦公室。”

“嗯？”

裴書臣低頭一看，不知不覺中，他把果盤裏的一整串葡萄吃光了。

那是一串新鮮采摘的水晶葡萄，鮮嫩多汁，此刻只剩下一段光禿禿的葡萄莖……

一頓午飯吃完，合同大體上便敲定了。

本來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可裴書臣卻心情極度不佳，他回到辦公室，向後仰着頭靠在椅背上，臉上蓋着一件白色T恤。

那是他昨晚拿到的，帶着Omega信息素的短袖T恤。

99元三件，還包郵的那種。

他現在變得如此可悲。被本能驅使着，成為了他所不恥的人。

可他離開那個Omega的信息素不行。

許久，情緒終于恢複平靜。

裴書臣叫陳秘書進來，吩咐道：“之後如果有打高爾夫的約，一律推了，換成其他活動。”

短時間裏，他恐怕無法再打高爾夫了。

一旦疾病發作，他會想要抓住那只白色的小球。

溫慕坐在自己的小卧室裏，在筆記本電腦上敲敲打打。

卧室的門敞着，他聽到外面有動靜，好像有幾個人在說話。

這個時間……怎麽會有人進來呢。

裴家的工作人員都住在單獨的耳房裏，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溫慕總結出來，不論是管家阿姨進來收需要換洗的衣物，還是負責清潔的大哥進來打掃，他們都會固定在7點到8點之間把一切搞定。

其他時候未經允許，是不能随意進出別墅的。

溫慕放下手上的活，去外面看是誰來了。

是管家阿姨，她正在指揮兩個工人往電梯裏擡什麽東西。

室內是有電梯的，只不過裴書臣平時很少用。

“李阿姨，這是……”溫慕問道。

管家向他解釋：“少爺買了張床。”

“——應該是給你的。”

“……噢。”溫慕窘迫地摸摸後腦勺。

原來裴總沒有打算和他睡一張床啊……他早上聽到那句話還忐忑了好久。

溫慕小跑過去，幫着拿了些零件，工人走電梯，他走樓梯，同一時間來到三樓，裴書臣卧室門前。

于是，溫慕和管家，以及兩位裝修工人，對着倒在地上、四周破爛的房門，齊齊陷入沉默。

到底是怎麽，才能弄成這樣的啊。

溫慕喉結滾了滾。

裴總他……夢游症實在是太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