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十五 有心不需知

魏懷恩卻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甚至還在路上一邊晃蕩着沒穿鞋襪的足尖,一邊用一只手抓了抓他好不容易鍛煉出來的胸肌。

“玄羽司的人就是不一樣,我早就覺得你壯實了不少,現在來看果然是,不錯不錯。”

蕭齊挺了挺胸膛,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穩,想把這段不長的路牢記在心間。

有他在,她一輩子都可以肆意光着腳,他願意做她的雙腿。

但是等會就要讓明豐跟他一起去庫房裏挑幾卷地毯。

這樣他不在的時候,也不會把這個差事分給別人。

魏懷恩要親自寫一封請罪折子,先向皇帝那邊把禦下不嚴的罪名領了,好讓蕭齊能從這件事情裏面摘出來。

這樣才能順理成章地讓皇帝不猜忌玄羽司隐瞞明州府令作惡是否另有隐情。

要不然,哪怕是為了讓玄羽司繼續做帝王手下最忠心的鷹犬,蕭齊再有用,也會被當成污點被慢慢剔除出去。

無論從哪一面去揣測上意,魏懷恩都要保護自己麾下的人。

此刻她從蕭齊懷中跳下來站在書案邊,飽沾了墨汁的筆洋洋灑灑,不多時就寫完了這篇請罪陳情的折子。

蕭齊見她停筆,便拿起折子細細吹幹上面的墨跡收好,用眼神詢問魏懷恩要如何安排。

魏懷恩就着毛筆上殘留的墨汁在他光潔的臉上畫了一道,還是帶着點火氣說:

“還不叫你那個好徒弟明豐過來把這折子呈上去,再晚一會我父皇休息了你就真沒救了。”

入了夜地磚冰涼,她抱着腿坐在椅子裏接着拿話刺他:

“這下我又要在東宮裏面思過幾天不能上朝,蕭齊,你讓我省點心吧,下次再有這種事,我可不想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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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齊走到門口把折子囑咐給明豐,垂着頭回來跪坐在魏懷恩的椅子邊,從懷裏抽出塊嶄新的布巾捧起她的腳為她擦拭。

哪怕他知道宮人盡心絕對不會讓太子的書房有灰塵。

只是他在目睹了魏懷恩言辭懇切将他和半個玄羽司都護在身後的一字一句之後,不知道還能夠為自己的自作聰明辯解什麽才能讓她滿意。

主子生氣是應該的。

他總是會讓主人為難,每當他覺得自己可以為主子分憂的時候,殊不知也能捅出更大的簍子。

主子之前說,朝堂中的權利傾軋一點也不比他在後宮中時見到的陰謀詭計高級,但是從前他也從來沒有爬到過這樣高的位置上。

所以他應付起來這些事來,始終無法像主子一樣輕描淡寫。

他到今日才明白,主子一直都是泡在這樣的爾虞我詐的世界裏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所以……他總是差得那麽遠。

怎麽辦呢,他要怎麽辦才能追趕這樣遙不可及的她呢?

“別擦了,我一點都不髒。”

魏懷恩不适應被他的手指托住足踝的微涼觸感,蕭齊與她相比偏低的體溫讓她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直接放平雙腿坐在身下,打算讓他再抱她回去。

“哎?你哭了?”

魏懷恩忽然聽見他的呼吸聲變得壓抑,忙捧起他的臉。

蕭齊眼眶中飽含的水霧在擡頭時被震了出來,沾濕了他的睫毛,也讓他一直都有些陰鸷的面容顯得脆弱無比。

她的心感覺被什麽戳了一下,剛才因為蕭齊的隐瞞和自作主張而積累不多的不豫再也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無從反應的慌亂。

蕭齊身量颀長,魏懷恩從椅子上下來也跪坐在他面前的時候,這一點更加明顯。

“主子快起來,地上涼!”

蕭齊聲線苦澀,托着她的手臂就想把她送回椅子上。

但魏懷恩仰着頭湊近了他,用自己的衣袖一點點把他臉上的淚痕拭幹。

“我才說了你幾句呀,你就哭成這樣,水鏡她們以前也總是做錯事啊,也不見有誰像你一樣一句重話都說不得。”

蕭齊不知道魏懷恩從前總用這種辦法安慰被先生或是父皇訓斥了的哥哥。

但是從前高高在上,甚至差一點就奪走他的生命的主子,此刻卻在書案遮下陰影裏面柔聲同他講話。

她在仰視着他,像一個正在這個年歲的,本來就應該無憂無慮的善良小姑娘。

“蕭齊有負主子所托。”

他又擠了幾滴眼淚出來,仗着她的不忍心讓她的目光在他臉上駐留。

“不會有下次了,蕭齊不會再讓主子為難。”

“你說不會就不會了嗎?”

魏懷恩笑着搖搖頭,并不信他的話。

“我只希望你以後能多同我商量,有些事于我而言不過是挨幾聲訓斥,頂多讓端王他們借題發揮,得意一段時間。但于你……”

一個擁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也許是因為兩個人擠在書案後,沒有天光也沒有燭火,只能看見蕭齊水洗過的眼睛,讓魏懷恩不由自主地被這種沖動驅使,上前環住了他的脖頸,讓自己貼在他胸前。

“撲通,撲通,撲通……”

蕭齊的心跳敲在她耳邊,她在這難得的能夠排空思緒,只順應自己的心意的放松氛圍裏接上後半句。

“但于你,輕則趕出玄羽司,重則論律斬首。到那時你哭得再好看我也救不了你了呀。”

蕭齊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肩頭,像是斟酌着她會不會覺得他僭越一樣,試探着收緊力道。

他微微躬身,擋住了魏懷恩能看到的最後一點燭火,在書案下的黑暗裏第一次抱緊了她。

“奴才,不配主子如此對待。”

“嗯,你是不配。”

蕭齊的懷抱裏有股淡香,有些熟悉,但魏懷恩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聞到過。

可是他這個人,和他的懷抱和氣息,總是讓她習慣又心安。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和我很像。所以,你別讓我失望。”

“奴才謹記在心。”

若是只聽書案下的絮語,絕對規矩恭敬得挑不出一點錯處。

但沒人知道曾經的嘉柔公主,正在和她一手拉拔上來的玄羽司副司使緊緊相擁。

似乎并不是總需要兩個人都擁有完整的人格才能相愛,有些前提對另一些人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奢侈。

魏懷恩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今後可能也不會按照世俗的标準選擇一個伴侶,因為權力是她一輩子都在汲汲以求的寶物,她不會允許同任何人分享。

更不要說她會為了聯合誰去用姻親做籌碼,那一套只對男人有用,她早就看透女人只要有了名為“妻子”的頭銜,就再也無法抗拒成為附庸的命運。

所以她對這套道理嗤之以鼻。

她自己就可以坐上大位,她自己就是自己的榮耀所在。

她的人格裏有太多超出常人的野心和自傲,像一顆長滿了尖刺的果實,除了自己,她誰都不信。

但蕭齊一直都不一樣。

他是她的心腹,所以只會執行她的命令;

他是一名在冊閹人,所以她不擔心他有能力變心;

他是玄羽司的副司使,所以她能夠以他為耳目;

他知道她假扮太子的秘密,所以她不用在他面前遮掩自己。

她知道他喜歡她,雖然她還并不能理解這種感情,但并不妨礙她能夠從他的愛慕裏感覺到愉悅。

理由很多很多,魏懷恩可以找出無數理由證明她可以這樣親近蕭齊。

她這種人對禮義廉恥從來是有用則用,總能給自己找出合适的理由來讓自己做的任何事都合情合理。

但是今天她不想解釋什麽,白日裏發現蕭齊默默猜着她的喜好改變了寝殿和庭院的布置的時候莫名的煩悶現在都找到了借口。

她以為自己的心可以堅硬到底,可以讓自己沒有任何弱點。

不過,如果只需要偶爾依賴一個人,只需要偶爾依賴蕭齊就能讓自己活得快樂些,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蕭齊,我累了,抱我回去吧。”

“是,主子。”

蕭齊就着這個姿勢托起她的腰肢和腿彎,小心地起身不讓桌沿撞到懷裏的人。

一路上,宮人們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

到了寝殿,蕭齊把魏懷恩放在床上後,像是那些親昵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毫不留戀地退開。

倒讓魏懷恩多看了他恭敬的神色之後,才放心閉上了眼睛。

她以為蕭齊很懂事,沒有以為這個擁抱之後,她就能夠允許他僭越本分。

也許只有這種絕對的掌控和若即若離的關系才能讓她安心,她不需要過多的感情當累贅,那也只會影響她的事務。

她更不需要一個被感情沖昏頭腦的下屬,那只會廢了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布置。

這樣很好,在她想要依賴的時候,他能夠給她溫柔。

在她不需要的時候,他又是她最忠心的仆從。

她知道若是想要籠絡人心,要麽用金銀,要麽用權力,要麽用情分。

如果用她的親昵作為條件換蕭齊的死心塌地,她反而覺得這是最劃算的買賣。

睡着之前,她又聞到了那股蕭齊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但又比那味道複雜許多。

蕭齊在她呼吸平穩之後,才松開了快要把手心攥出血印的拳頭。

他慢慢擡起頭,肆無忌憚地透過朦胧帳幔,腳步一點一點靠近魏懷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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