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對小夫妻

櫻娘醒來時,還是黎明破曉時分。桌上的那對喜燭已快燃到了底座,微弱的燭光在輕輕閃動着。

她枕着自己的手掌,側身面向身旁熟睡的伯明,細瞧着他那張恬靜的面孔,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兩個不相識的人就這樣做了夫妻,本來應該是件很突兀的事,可她卻感覺一切都是那麽順其自然,眼前的伯明看上去是那麽熟悉,好似他們早已互相熟悉。

雖然她與他才度過一個*的夜晚,都沒來得及互相了解,這種熟悉感也不知是從何而來,但就是有那種嫁給他是命中注定的感覺。

他的臉寵柔和溫潤,眉宇清秀,唇角還帶着一絲暖暖的笑意,都說面由心生,看他這面相,定是一個脾性溫和、與世無争的人。想來也是,當了那麽多年的和尚,在修身養性方面自然是常人無法比的。

自己怎麽像個矯情的小女子,淨想這些東西,還是趕緊起床吧,新媳婦就得有個新媳婦的樣子,應該表現勤快一些才好。

起身時,她發現那塊帕子染紅了一半,床上也落了一小攤血跡,這下婆婆看了肯定會滿意吧。好在櫻娘這副身子沒因幹重活傷着自己那個地方,若是沒落紅,她可就慘了。

現代社會有些女孩子因騎自行車或劇烈運動莫名其妙地就将那層膜給弄丢了,現代男人表面上都說并不是太注重這個,妨礙似乎不太大。但在古代,若是哪位新娘子在洞房之夜沒能将白帕子染紅,怕是這一生都不會有什麽好命了。哪怕相公能容忍,公婆這一關也沒法過去。

幸好自己一切都是正常的,沒有這方面的煩憂,她一邊穿衣裳一邊尋思着先去做早飯,等吃完早飯後再去河邊洗床單。

她蹑手蹑腳地下了床,來到門前輕輕地抽門栓。看來她起床太早了,除了她,家裏其他人都沒有起來。

此時堂屋裏很昏暗,靜谥無聲。她大致環顧了這間陌生的堂屋,再踮着腳尖去開堂屋大門,她這等模樣和這般動靜就像做賊一樣。

走到陌生的院子裏,她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家的布局。

薛家一共有三間坐北朝南的正房,中間是堂屋,東房自然是公婆的卧房,西房就是她和伯明的新房。

除了三間正房,還有四間小廂房。坐東朝西的兩間廂房應該是伯明的三位弟弟住在裏面。坐西朝東也有兩間,一間是廚房,還有一間是雜物房。

院子裏有一口搖繩水井,井邊堆放着碗、盤、瓢、盆,每個上面還都刻着名字,這樣就不會弄混怕分不清是誰家的。這些碗盤都已經洗幹淨了,只不過還沒來得及還給人家。

櫻娘推開廚房門,仔細瞅了瞅,尋思着早飯該做什麽好。看到櫥櫃裏有一些昨日擺酒席剩的菜,旁邊的陶罐裏還有鹹菜。她再翻起旁邊的一個大陶缸的蓋子,裏面放着兩個麻袋,一袋是玉米面,另一袋好像是高梁米。那就煮一鍋高梁米粥,再煎幾塊玉米餅吧。

尋思好了,櫻娘就撸起袖子,開始忙活了起來。把鍋洗好後,她準備去院子裏抱柴火,迎面撞上了一個人,吓得她差點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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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給吓着了?”伯明立在她跟前,因光線問題,表情看不太清楚。

櫻娘定神一看,才看清楚是自己的相公,“你咋也起來了?”

“我醒來見你不在,就趕緊起來了。你再去睡會兒,我來做早飯。”兩人雖然肌膚相親過,這會子面對面說話,竟然還都有些局促,不太好意思看着對方。

伯明說着就自己去院子裏抱了好一堆柴火進來,然後坐在竈下生火。

櫻娘舀水來淘高梁米,伯明去洗了手又來到竈上搶她手裏的盆,“你才剛來我家,怎能讓你做這些活。昨夜裏咱們那麽晚……才睡,你肯定辛苦了,要多睡會兒才行。我在廟裏經常起早做飯的,你快去吧,等我做好了,去叫你起床來吃就行了。”

櫻娘抿嘴一笑,她哪能等着吃飯。她來到竈下坐着,往竈裏塞柴火,“新媳婦可不能偷懶,我得表現好一點,好讓爹娘喜歡。”

伯明聽了朝她咧嘴一笑,“你這麽好,爹娘肯定會喜歡你的。”他又來到竈下拉櫻娘起來,“竈下燒火太髒了,你別幹這個。”

見伯明這麽心疼她,櫻娘心裏舒坦極了,笑道:“我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若是這個不能幹,那個也不能幹的,那還得了?我都起來了,再去睡也睡不着的。”

伯明想想也是,就點頭同意了,“那……還是我來燒火,米已經倒進了鍋裏,你在旁邊看着就行。”

“不行,我還要揉玉米面做幾塊玉米餅,平時家裏早上不會都只喝粥吧?”這個櫻娘可得問清楚,免得到時候婆婆嫌她不節儉,大清早的就做玉米餅吃。

“娘平時早上除了煮粥,一般也都是做窩窩頭或玉米餅的。”伯明撣了撣手,好奇地過來看櫻娘揉玉米面,瞧着自己的娘子幹活也是一種樂趣。

櫻娘加水揉面,發現水放多了點,只好再舀一些玉米面進來,“家裏一共是七口人對麽?我是不是弄多了面?”

伯明仔細往盆裏瞧了瞧,搖頭道:“不多。弟弟們在葛地主家當長工,幹活很辛苦的,早上得多吃些才行,因為中午他們不回來吃,可是在葛地主家根本就吃不飽,完全靠早上的飯墊着。”

可能是與小時候讀的課文有關,櫻娘聽到這些覺得那個葛地主肯定就跟“周扒皮”差不多,遂問道:“聽我爹娘說,咱家裏有不少地呢,怎麽三個弟弟全都去給地主當長工受那個罪?”

“家裏的那些地雖然不算少,但是有我和爹娘一起幹就能忙得過來。村裏好多人都在葛地主家當長工的,弟弟們也不想在家閑着,就去幹活掙些錢。”

櫻娘朝廚房門外瞅一眼,見院子裏并沒有哪位家人起來,便問道:“弟弟們都去了,你做為長子反而沒有去,不會被人家說麽?”

提起這個伯明臉上就有愧疚之色,“我從山上還俗回來後,就一直想替三弟去的,讓他回來幫着爹娘幹家裏的活。可他就是不同意,說那些長工裏面有好多是同齡人,還有好多是鄰鎮的,他交了好多要好的夥伴,不舍得與他們分開。”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看來三弟是個愛交朋友的人。不過,我可不希望你去長工,受苦受累且不說,說不定還要挨罵挨打,哪有給自家幹活自在。”櫻娘說話時,雙手還在用力揉着面,手勢不是很熟練。

伯明将這些看在眼裏,很想伸手過來幫忙,只是見櫻娘揉得那麽帶勁,也不好打擾她,見她袖口松了下來,他便伸手替她卷起來,一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他連忙将手縮了回來。

櫻娘見他那樣,有些忍俊不禁,心思忖道,昨晚他都将她那樣了,現在竟然連碰個胳膊都緊張。她擡起胳膊,“你看,袖口又松下來了,你幫我卷好一下。”

伯明擡手仔細地幫她卷袖,只是紅着臉,低頭不看她。

“還有這一只。”櫻娘又擡起另一只胳膊,嘴裏帶着笑。

伯明聽見櫻娘嘴裏帶笑,才擡頭瞧着她,也羞赧地對她回之一笑。兩人笑臉相迎,四目對望,頓時臉都飛起了紅暈,映染了一片。

櫻娘趕緊低頭揉面,大清早的兩人這樣有點像調、情啊。

“哎呀,竈裏的火都熄了。”伯明迅速地往竈下跑。

櫻娘又是一陣偷笑,心裏歡喜得很。伯明真的很可愛,而且還對她那麽好。她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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