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青雲縣外。

一輛雅致富貴的馬車緩緩駛過樹林,四周一片寂靜,唯有車轍碾過土路發出的單調辘辘聲。

北地的早春二月,樹木尚未抽綠,沿途還是一片光禿禿的寂寥景象。北風嗚嗚而過,趕車的馬夫不由縮緊了脖子。

“小姐,喝杯熱茶。”

被喚作小姐的姜雲靜正靠坐在車內的軟塌上,她模樣生得極好,眉若春山,目含秋水,如瀑烏發松松堆在腦後,透出股慵懶之态,漏在袖外的一截雪白皓腕此刻正持着一本游記。

“還有多久到?”

姜雲靜起身将游記放到一旁,接過青棠遞來的茶盞。

“過了青雲縣就只需一兩個時辰了,小姐可是坐得乏了?”

走了大半月,乏也确實乏了,肩背膝頭都像泡了醋似的透出一股酸軟。用完茶後,青棠給她輕輕揉捏起肩背。

“早知就該走水路了,船上至少還能歇息,小姐也不用這般疲累。”

“水路太快。”

聽出姜雲靜話中意思,青棠輕聲道:“小姐既然不願回來,為何不讓老太君在江城給你尋一門親事?總好過被夫人安排。”

聞言,姜雲靜沉默少許,方平靜開口:“無妨,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接着便把目光落到那不時翻飛的車簾上,似是出神去了。

不料,片刻後馬車一頓,忽地停了下來。

青棠掀開半拉車簾,蹙眉問:“發生何事了?”

Advertisement

車夫轉過身來,馬鞭指向前面空地。

“有人躺在路中。”

青棠探身一看,不遠處的路中間确實躺着一人,似是位男子。此處路窄,不可繞行,要想過去恐怕還得讓這人離開。

“小姐,怎麽辦?”

姜雲靜沉吟片刻,“扶我下去看看。”

兩人下了馬車,緩步走到離那人幾步之遙的地方。

沈家派來的随行護衛正蹲在那查看,見姜雲靜下來了,轉頭道:“小姐,此人身上有傷。”

男子渾身是血地趴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瞧着身上的裝束像是個讀書人。姜雲靜的目光落在路旁星星點點的血跡上,看樣子是從東邊的林子一路過來的,莫不是遇上了賊匪?

“人還活着嗎?”

“尚有一絲鼻息。”

姜雲靜眉頭微簇,思忖片刻,“看看他身上可有什麽能識別身份的物件。”

護衛搜尋了一陣,一無所獲。

一旁的車夫插話道:“想是被人劫去了,這青雲縣一帶山匪猖獗,別說一人了,就連數十人的镖隊都常被洗劫一空。”

青棠聽着心下惴惴,拉緊了姜雲靜的衣袖,“小姐,我們趕緊走吧,要是遇上了山匪就不得了。”

此時,兩名護衛已起身準備将男子拖到路旁。

“且慢。”姜雲靜忽然開口,“把人扶上車。”

青棠一聽,趕忙勸道:“小姐不可!此人來歷不明,又是男子,怎可随意收留?”

姜雲靜瞥了一眼地上男子,嘆了一口氣,“人命至重,有貴千金。既今日被我撞上,也是命數,若是不救恐怕日後心中難安。擡上去吧。”

聞言,護衛也沒再磨蹭,利落地将男子擡上了馬車。上車後,姜雲靜吩咐他們扯下男子的一塊衣角,挂到了西側林子的樹枝上。

青棠在一旁瞧着不解,問道:“小姐這是何意?”

“障眼法罷了。”

說完,姜雲靜便吩咐車夫繼續趕路了。

一行人離去後約莫一刻鐘左右,此處密林又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幾位身着黑衣的帶刀男子快步奔了出來。

“老大,地上血跡未幹,人應當沒跑遠。”

黑衣男子中的一位摸了摸泥土地上的一片殘血,轉頭道。

被喚作老大的男人生得虎背熊腰,一臉絡腮胡,面露兇光地環顧着四周。

“給我搜!”

未幾,對面林中忽又傳來喊聲:“老大,這邊有片帶血衣角。”

絡腮胡男人快步走過去,一瞧那人手中的衣料,厲聲道:“往林子裏追!”

一隊人便又慌慌忙忙朝着西側的密林深處去了。

另一邊的馬車上,男子閉目靠在裏側的軟塌上,散亂垂落的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可隐約仍能瞧出此人生得相貌清俊,青色的直裰上此時已是被風幹後透着烏色的斑斑血跡,看上去狼狽不堪。

顧忌着男女有別,姜雲靜只略略瞥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姐難不成打算把人帶回府中?”

“他這般情形,恐怕撐不到那時。你可還記得我在青雲縣郊有一處溫泉別院?”

青棠點點頭,反應了過來,“小姐是說把他送到那去?可是……這樣一來今日就趕不回上京了。”

“無妨,既已在路上拖了這些時日,也不差這一晚了。”

江城到上京,走陸路快則十日,慢則半月,可她們這次卻生生走了二十餘日了。

這趟行程,一路上經過的都是大梁最繁盛富庶的地界,她這些年久在閨中,少有遠游的機會,在江城雖說跟着舅舅學了些經商理事的本領,可若不知世情,也不過是紙上談兵。再說,她還想趁此機會打聽一下當年那件事。

故而,此次回京,她便故意拖延了些時日。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在了青雲縣郊的一處清雅小院外。

院中留守的李管事見小姐忽然來訪,不免驚訝,在看到護衛扶着的那名血衣男子後,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小姐,這是?”

姜雲靜并未多解釋,只道:“立刻着人去城中尋個得力的郎中來。”

李管事是姜母留下來的人,十分靠得住,聞言也不再多問,轉身就要去找人。

然而他剛邁開步子,姜雲靜又補了一句:“此事還需辦得隐秘,最好找信得住的人。”

男子被護衛送進了廂房之中,姜雲靜則去了房中梳洗。

這附近溫泉密布,後院便鑿有一處湯泉,姜母有腿寒症,生前常來此小住。然而自她去後,這還是姜雲靜第一次造訪。

梳洗畢,姜雲靜來到母親房中。此間布置陳設一如往昔,軒窗前的妝臺上還放着一把纏枝牡丹紋玉梳,她撿起拿在手中,摩挲着梳齒上纏着幾縷青絲,想起以往給母親梳發的場景,心中泛起一陣澀意。

青棠進來時正瞧見這副場景,上前勸道:“小姐,勿要傷心了。夫人泉下有知,也會跟着傷心的。”

姜雲靜淡淡一笑收回心神,輕輕将玉梳放回原位。

“大夫來了嗎?”

“剛到,已被管事領去了西廂房,小姐要去看看嗎?”

姜雲靜搖了搖頭,“他是外傷,我去了多有不便。等大夫診治完再帶來見我便是。”

“那小姐可要歇一會兒?”

“不必了,把李管事叫來,我問他些話。”

半個時辰後,姜雲靜坐在側廳,手中端着杯熱茶,一旁的桌案上則放着幾份賬冊。

“為何這大半年莊子上的收成減了如此之多?”

李管事嘆息一聲,緩聲道:“小姐有所不知,這些日子山匪作亂,附近村子裏好些戶人家為了避禍都逃去了別地,莊子也受了牽連,加之年景不好,收成自然減了。”

姜雲靜吹了吹茶霧,輕抿了一口,擡眼道:“青雲縣地處京郊,素來安寧無事,怎會有如此猖狂的賊匪?”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朝廷已派官兵清繳過紀次,可全都撲空了,倒像是那群山匪提前得了信似的。幾次下來,那群賊寇越發猖狂,都直接鬧到了街市,真真是民不聊生。”

姜雲靜想了想,既然朝廷都屢次無功而返,這群山匪來頭必定不簡單,這莊子估摸着一時半會也難能有好的營生了。

“即是這樣,管事也不用再顧着這邊,手底下找個可靠的人來幫你就行。我如今回來了,有許多事都得勞煩你。”

李管事本也是兩頭跑,聞言自然樂意,連聲應下。

不過,那書生為何會惹上這群山匪?看他的穿戴打扮也不似富貴人家子弟。

想到這,姜雲靜眉頭微蹙,望向李管事,“你請大夫時可有透露是要治刀傷?”

“自是沒有,這大夫乃是小人的舊識,嘴嚴得緊。”說到這,李管事觑了一眼姜雲靜的神情,遲疑道:“只是這人……為何會受這般刀傷?”

“此人是我在青雲縣附近的林子裏遇見的,應當就是被那山匪劫了。”

李管事聞言神色微變,他知道姜雲靜自小便是個有主意的性子,可也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大膽,只好苦笑道:“小姐這菩薩心腸還真是和夫人一樣,想當年她遇見那位時也是見他困苦,便出手救下,還讓老太爺出錢資助他讀書趕考,誰承想後來竟會……”

姜雲靜不喜聽見這些往事,冷聲打斷李管事:“這些就不要再提了。”

施人須當厄,姜雲靜并不認為娘親當年之舉有任何不妥,她相信即使知曉了結局,娘親仍會那般抉擇。娘親錯不在救人,而在将愛意錯付于薄幸無德之人,才會落得那般孤苦而死的結局,而她則絕不會如此。

李管事告退後沒多會兒,青棠從外間走了進來。

“小姐,那人的傷已包紮好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