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番外:心刺(二)

為什麽會有那麽強烈的欲望?看着精疲力盡、在大床上熟睡的人,布爾托喝下一口紅酒。主人會對仆人産生性欲,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這種性欲竟然會如此的強烈,強烈到他只要一閑下來就想把這個人壓在身下,這也是為什麽他最近總是把這個人從工作中叫回來的原因。不過最近牧野與他的争執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當然,他可以完全不理會牧野對他的不滿,他要的不過是對方的身體,但是最近他卻厭煩了。厭煩了牧野對他“惡劣”的态度以及另外一種對他完全不理不睬不回應的冷漠。

為什麽牧野不能像別人的仆人那樣聽話呢?他承認自己的脾氣不好,但這是天性他沒辦改變。但他已經在盡量遷就牧野了,否則的話牧野哪裏有可能每天忙到這麽晚才回來。那份在他眼裏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工作何以能讓牧野傾注那麽多的心力,卻單單吝啬給他一些?他不過是想要他,這是主人對仆人的本能,為什麽牧野就不明白?為什麽就不願意把那份卑微的工作辭掉讓他養他?他是他的主人,有義務和責任給自己的仆人提供優渥的生活。

舉起酒杯又想喝一口酒,布爾托這才發現杯子已經空了。拿過酒瓶,倒入,布爾托煩躁地喝了一大口。他不想再跟牧野這麽冷戰下去了,或者說他不想再讓牧野這麽對他冷淡下去了。他渴望能像父親那樣得到仆人的依賴與溫柔,而不是每天抱着一個冷冰冰的木頭睡覺。對,木頭。除了做愛的時候那個人可以令他為所欲為之外,其餘的時候那人就是一根冰冷的木頭。微笑,沒有;溫柔,沒有;甚至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什麽都沒有!不僅如此,那人面對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好像每天都在忍受着他的虐待。夠了,他受夠了!明天牧野參加完他忙了很久的什麽盛典之後,他會把那人帶走,遠遠地帶走,他要讓那人知道他是他的主人,是要和他共度幾百年的主人,是他必須去愛的主人!

對,愛,他要牧野對他的愛,全心全意的愛,就像母親對父親、貝絲對丘納德那樣。一開始他對牧野是很粗暴,但那是主人和仆人簽訂契約必經的疼痛,難道要他去和牧野解釋嗎?怎麽解釋?告訴牧野他并不是人類?不,他不會解釋,總有一天牧野會知道的,在那之前,牧野必須愛上他,必須清楚主人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如果牧野做不到,他怎麽能放心地留下牧野去丹亞繼續修煉?只有确保牧野絕對會等他,他才能去丹亞,否則等他從丹亞回來牧野很可能已經是別人的了,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發生的事!想好了,布爾托起身離開了卧室,他不想再在起床之後看到牧野蒼白冰冷的臉色,今夜就讓他一個人睡吧。

知道今晚牧野會在電視裏露面,布爾托早早的就坐在電視機前等着。他已經安排好了,等晚上牧野回來後他就帶牧野走。至于牧野願不願意,完全不在布爾托的考慮中。終于等到慶典開始了,可令布爾托怎麽也沒想到的是,牧野竟然會以那樣的姿态出現。牧野和孔秋很親膩地牽着手走在紅地毯上,兩人身上的穿着說是情侶裝也絕不過分。牧野這是要挑戰他的耐心還是不認為他會看這個節目?布爾托的怒火瞬間高漲,可下一秒他突然冷靜了下來,雖然牧野在笑着,但他的樣子看上去有點不對勁。身為牧野的枕邊人,布爾托有這個眼力。

沒有動作,布爾托緊盯着牧野,尤其是孔秋給牧野戴上圍巾後他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牧野的情況不對。兩人正在走紅毯肯定不能接電話,布爾托拿過手機等着牧野走完紅毯。盡管如此,聽着電視裏因孔秋和牧野的暧昧而尖叫的一衆人,布爾托仍是氣得差點捏爆了酒杯。看來他有必要警告提古管好他的仆人了。畫面終于切換到了會場,布爾托馬上撥通牧野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布爾托也不等對方說話就直接說:“半個小時後司機在門口等你。”他現在很生氣,很生氣!

可出乎他的意料,對方并沒有如常地表達不滿,甚至不說話。布爾托眯了眯眼睛:“聽到了嗎?”

“抱歉,我是牧野的朋友,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孔秋?!”為什麽是他接的電話!“讓牧野接電話。”

“牧野病了,在發燒,他……”

挂了電話,布爾托起身就往外走,并馬上給司機打了一個電話,他要去會場。那人病了,那人竟然病了!難怪他會覺得那人不對勁。聯想到牧野這段時間糟糕透頂的臉色,布爾托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讓司機一路飚車到會場,心急的布爾托卻沒有找到牧野也沒有看到孔秋,他的心往下沉了沉,立馬又給牧野打電話。

“喂……”

“牧野呢?”

“他,在醫院。”

“地址。”

“新興路125號,市醫院。”

根本等不及讓孔秋說完,布爾托挂了電話吩咐司機馬上趕往醫院。他的眉心緊緊地擰着,不明白為什麽他和牧野簽訂了主仆契約之後牧野還會生病。

到了醫院,從孔秋那裏知道牧野胃出了問題,似乎還很嚴重,現在正在做CT。布爾托直奔三樓,遠遠的他就看到了孔秋。不理會對方看到他後的震驚,他的心裏現在只有一個人。

“牧野在裏面。”孔秋指了指CT室。

“說清楚。”布爾托還在考慮牧野為什麽會生病這個問題,接着他就聽孔秋說:“牧野從德國回來之後身體就一直很不好,他總是說沒事。剛才醫生說牧野清醒後要給他做胃鏡檢查、還要提取切片。”

簽訂了主仆契約後的仆人不可能再生病,可這人竟然病得這麽嚴重,難道是因為他嗎?布爾托無法冷靜了,盡管他的表情仍是那麽的冰冷,但他的心裏卻是火焰翻騰。那人讨厭他竟然讨厭到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布爾托唯一能想到牧野生病的原因就是對方故意這麽做。

壓下無法解釋的憤怒,布爾托絲毫不管這裏是人類社會,直接進了CT室。他要帶走牧野,立刻!馬上!

“唐先生!不能進去!”

“先生!這裏不能随便進入!請您在外面等!”

“請你馬上出去!”

沒有人能阻止布爾托,輕易地讓周圍所有的人除了孔秋之外全部失去了意識,布爾托抱起牧野大步離開。他很憤怒,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心慌,他該怎麽做?天性冰冷的他不會去哄自己的仆人,他應該,怎麽做。

車內,看着懷裏異常虛弱、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的人,布爾托第一次嘗到了心窩抽痛的滋味。他意識到自己似乎錯了,一直以來他都認為仆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解決主人的欲望以及為主人生下後代,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錯了。他想要牧野對他笑;想要牧野像孔秋對提古那樣對他說一些思念的話;想要牧野像母親對父親那樣,賴在他的懷裏對他說想吃什麽、想去哪裏;想……摸着牧野消瘦的臉,布爾托承認,自己錯了。

回到他的臨時住所,布爾托打開衣櫃的門,眸中的藍光漸漸變成了一個漩渦,緊接着,衣櫃內也發生了變化,出現了一個類似于時空漩渦的通道。布爾托抱着牧野走進去,漩渦在他們身後越來越小,最終恢複成一個普通的衣櫃。

薩羅格家族的大宅內,穿着一身娃娃裝的妞茵在廚房裏給巴迪摩做鹹酥餅。巴迪摩很少同意妞茵下廚,大多數時候他都要求妞茵時刻在他的身邊。不過偶爾巴迪摩無法陪着妞茵的時候,妞茵不是去逛街就是在廚房裏給巴迪摩做吃的。雖然現在的巴迪摩對食物根本沒有任何的欲望,但妞茵做的食物哪怕是巧克力巴迪摩也會全部吃下。

嘗了一塊做好的鹹酥餅,妞茵滿意的點點頭,味道剛剛好。巴迪摩今天和家族的幾位長老們開會,妞茵得以有空給巴迪摩做點心吃。這時,有傭人進來說:“夫人,布爾托少爺回來了,他找您。”

“小托托?”妞茵驚訝地扭頭,“他回來了?”

“是。布爾托少爺在客廳。”

哦哦。妞茵馬上拿過一個盤子,裝了幾塊鹹酥餅,吩咐傭人把剩下的鹹酥餅包好,她高高興興地出去了。主人要過一會兒才會回來,她正好可以跟兒子親近親近。啊,當然是她單方面親近啦,布爾托的個性可是跟主人一模一樣呢。

一進入客廳,妞茵馬上高興地喊:“小托托,今天怎麽有空回來啊。媽媽正好做了鹹酥餅,你來嘗嘗。”

從母親端着的盤子裏拿起一塊鹹酥餅,并不喜歡吃點心的布爾托還是放到了嘴裏。他的性格雖然冷漠,但從來不會拒絕母親。放下盤子,在布爾托身邊坐下,妞茵皺了皺她那對修飾地非常漂亮的月眉,問:“小托托,怎麽了?你不高興哦。”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作為母親的妞茵卻能察覺到自己孩子的神色間最細微的變化。

布爾托回來就是為了解惑的。他直接說:“母親,我需要你的意見。”

“啊!”妞茵長大了嘴,然後馬上閉上問:“怎麽了?”

布爾托沒有任何不好意思地說:“母親,我遇到了我的仆人。但是我和他之間的關系很不好,或者說,他,并不喜歡我。我需要您的一些建議來改變他對我的觀感。”在母親的面前,布爾托不再惜字如金,冷漠也退去了大半。

“哇噢!”妞茵無法鎮定了,想到兒子的性格,她道:“可以告訴媽媽你是怎麽找到他,找到他之後他們發生了些什麽嗎?你爸爸最快也要一個小時後才能回來,你可以慢慢說。”

在把牧野從醫院接回來的路上布爾托就已經想好要怎麽跟母親說了。一聽父親不會那麽快回來,布爾托很詳細地告訴了母親他和牧野見面之後發生的一切,包括他“強暴”牧野的那一晚。

妞茵聽完後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布爾托的臉,認真地說:“布爾托,雖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跟你的與生俱來的性格有很大的關系,但媽媽必須要說,你一開始就錯了。而你以別人的生命安全來要挾他更是大錯特錯。”

“母親,我該怎麽做?”

妞茵深吸了口氣,說:“牧野生病的事你誤會他了。主仆契約簽訂後仆人是不會再生病,但是如果在你們簽訂契約之前牧野的身體就出了嚴重的問題的話,那主仆契約對他的病是無效的。現在看來應該是在你和他簽訂契約之前他就已經生病了,而之後你們的關系一直很不好,你對他的态度又大錯特錯,他心裏不舒服,肯定會加重病情。”

“布爾托,帶他到一個沒有人打擾你們的地方去吧。你要好好疼愛他,用你的能力解除他的痛苦,治好他的身體和他的心。他是你命中注定的仆人,你是他注定要愛上的人,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布爾托,你可以冷漠,但你對他的心不能冷漠,你要用你的行動來讓他明白,你是愛他的,你的冷漠只是因為你天生的性格。等他明白之後,你們之間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用行動?布爾托蹙眉深思。妞茵提示:“想想你的父親、想想你的伯伯們、想想丘納德,你會得到答案的。記得,一定要有耐心,千萬不能再對他冷言冷語。”

布爾托似乎明白了。他站起來:“母親,謝謝你。”

妞茵跟着站了起來,她知道兒子要走了。“牧野呢?”

“在我的房間裏。”

“那,你現在要走嗎?”

“嗯。”

妞茵輕輕抱了下兒子:“我等你的好消息。”

沒有擁抱母親,在母親放開他後,布爾托主動拿了一塊母親做的鹹酥餅,沒有道別,就那麽沉默地離開了。盯着布爾托離開的背影,妞茵說不上高興還是失落地嘆了口氣。布爾托找到了他的仆人,可是今後……那個人,可以忍受得了幾十年的孤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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