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孔小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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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水花四濺中，一具強健的身體從私家泳池裏冒上來，池水順着藍發流淌過塊壘分明的胸腹肌，在天際剛剛露出一線的朝陽下，折射出點點光暈。

孔小旌随意抹了把臉，沒走扶梯，直接在池壁上撐了把，利索的翻身上岸，到旁邊的小圓桌上拿起正在震動的手機：“老頭，幹嘛呢？”

“春茶的項目有轉機，你去幫你姐盯一盯。”電話那頭是他爸孔章，“這事兒我昨天給你姐說過了，你今天就去找她報到。”

“我？去幫我姐？”孔小旌哈了一聲，順勢坐到小圓桌上，懶洋洋的問，“爸你沒事吧？我都快三十了，你還接受不了你兒子是個渣渣的現實？我姐手下随便拎一個經理出來都比我能幹，我不去添亂就是給她幫最大的忙。”

孔章恨鐵不成鋼：“鄒家那邊已經在勸你姑父，讓你姐那幾個堂兄弟進公司了，你姐再厲害，獨木難支懂不懂？再說你姐解散春茶的決心很大，春茶就算找到救命稻草，估計也撐不了太久。你現在過去盯着，到時候也能先下手為強。”

“春茶有什麽先下手為強的必要？”孔小旌不以為然，“要不是姑父念舊，那公司早就涼了。再說裏面的人十之八九是跟着姑父打天下的老人，在姑父面前都說得上話，就算有點兒本事，挖過來了我鎮得住？費那勁幹嘛。”

“……春茶雖然這幾年業績每況愈下，破船還有三車釘，怎麽可能一個人才都沒有？”孔章怒，“比如這次被你姐看中的項目，就是他們一個員工提出來的……算了，我不跟你多說，總之你給老子老老實實去找你姐報到！”

“否則老子立馬停了你的卡！”

孔小旌：“我……”

那邊“咔擦”一下切斷了。

孔小旌握着手機怔了怔，嘁了一聲，聳聳肩，轉身回屋。

半晌後，鄒氏企業頂層的辦公室內，鄒若楠皺着眉，看着打扮騷氣的表弟，招手叫來秘書：“你給他安排一下。”

孔小旌吱都不敢吱一聲，臊眉耷眼的跟着秘書出了門，又走出一段路，估摸着表姐聽不到動靜了，才一下子活潑起來，笑嘻嘻的問秘書：“妹妹貴姓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等會兒請你喝咖啡怎麽樣？”

秘書一臉公事公辦的笑，權當沒聽見：“孔先生您這邊請，相關資料都在這裏，您還有大概四個小時的時間了解情況，四個小時後，鄒總會就這個項目召開會議，期待您到時候的看法。所以，我就不打擾您了。”

說完轉身就走，反手“砰”的一聲帶上了門。

孔小旌看了看面前至少兩尺高的紙質資料，又看了眼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檔，原本嬉皮笑臉的面孔逐漸戴上了痛苦面具……

片刻之後，他猶豫着翻開了一份文件。

那密密麻麻的數據、專業性極強的措辭，讓孔·學渣·小旌條件反射的将其扔到了地上。

甚至還想踩一腳。

“我屮艸芔茻……”孔小旌捂住額頭，急速的思索着，四個小時讓他看完這些資料是不可能的，殺了他都不可能。

問題是他姐的脾氣他很清楚，就算是親表弟，他敢打醬油，他姐就敢将他趕出去；他老頭子的脾氣他也很清楚，說了不聽話斷經濟，就不會給他一毛錢。

怎麽辦？

苦思冥想片刻，孔小旌深吸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陳董嗎？聽說你們最近搞的那個金渚鎮項目，我表姐挺有興趣的？”

春茶房地産公司，淩耀耀正在仔細翻閱着金渚鎮相關的資料，忽然工作群有同事一口氣發了十幾個彈窗，說是陳董有急事找她，讓她立刻馬上現在就過去！

“陳董，您找我啊？”淩耀耀滿腹疑慮的放下文件，起身去了這位董事的辦公室。

陳董正在跟人打電話，見她進來，如釋重負，連忙對着話筒說道：“孔少您別急，我們小淩已經過來了，您等等啊，我讓小淩跟您說。”

爾後一把将手機塞過來，示意淩耀耀接聽，小聲叮囑，“這是小鄒總親表弟，孔少，他想知道關于金渚鎮項目的事情……你好好說，趕緊說！”

淩耀耀一頭霧水：“喂，您好？”

“喲，竟然是位美女？”對方似乎怔了怔，旋即輕佻的吹了聲口哨，“小姐姐你聲音真好聽，能加個聯系方式不？”

“……”淩耀耀無語了下，正想将手機還給陳董，就聽對方咳嗽了一聲：“時間緊急，那什麽，不開玩笑了，小淩是吧？金渚鎮這項目你知道多少，對其有什麽看法，還有就是有哪些補充之類……趕緊告訴我！”

淩耀耀皺起眉，捂住話筒，小聲跟陳董說：“陳董，他問的太多了。”

“你挑能說的都告訴他，多說點！”陳董殺雞抹脖子的比眼色，也小聲說，“我剛套過話了，小鄒總過會兒就要開會讨論金渚鎮這項目……咱們公司行不行就看這一回了，一定要将孔少争取住！”

聞言淩耀耀也是心頭凜然，朝陳董點了點頭，她立馬進入狀态：“孔少您好，金渚鎮這項目是這樣的……”

足足一個多小時，陳董在旁給淩耀耀添了四五次茶水，經過翻來覆去的描述，絞盡腦汁的解釋，總算讓孔小旌對整個項目有了一個比較明确的了解。

“還過會兒就要去開會了。”孔小旌破罐子破摔，幹脆直截了當問，“到時候我姐肯定會問我對這項目有啥看法，你們覺得我怎麽說顯得言之有物？”

春茶辦公室中，聽到免提裏傳來的這句話，陳董跟淩耀耀同時松口氣。

陳董呵呵一笑：“孔少要是相信我，我給您參謀幾句，您到時候就這麽講……我保證，小鄒總一定對您刮目相看！”

淩耀耀在旁欲言又止，等陳董挂了電話，才問：“陳董，您剛教的那幾句是不是太簡單了？到時候說服不了小鄒總怎麽辦？”

“小淩，你不了解這位孔少。”陳董這會兒心情不錯，笑着解釋，“他要是說的頭頭是道，小鄒總肯定懷疑他是找人支招了，到時候招供出咱們來，反而弄巧成拙。随便教兩句場面話，小鄒總知道他水平，才不會生疑。”

又說，“你放心吧，小鄒總心裏肯定已經傾向于做這個項目，不然她新官上任日理萬機，哪裏來的空專門為金渚鎮開個會？只要會上沒人強力反對，而且給出能夠說服小鄒總的理由，這項目就成了。”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跟陳董預料的一樣，這天快下班的時候，他估摸着小鄒總那邊會議結束的時間，給孔小旌打了個電話，非常輕松的得到準确消息：“我姐他們覺得這項目不錯，估計明後天就會通知你們……話說小淩美女聲音挺好聽的，真人長得怎麽樣？漂亮嗎？”

陳董打個哈哈：“我們春茶雖然不能跟總部比，還是有些人才的，小淩的确是個美女……那什麽，謝謝孔少，有空過來坐坐？到時候我讓小淩當面給你介紹項目。”

三言兩語敷衍了孔小旌，陳董跟着就将這事兒私下通知了淩耀耀，末了勉勵：“小淩啊，接下來就要辛苦你了，不過你放心，公司不會虧待你的。加油，好好幹！”

真是太好了！

淩耀耀按捺住喜悅，嘴角勾了又勾，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難得奢侈的打車回家，急切的想将這好消息同家人分享。

然而回到家裏，還在換鞋呢，裏面淩勇探頭看到女兒回來了，就說：“耀耀，等會我給你點錢，你買兩身衣服，禮拜六去吃個飯。”

“吃飯？”淩耀耀一怔，趿上拖鞋，邊将小挎包摘下來邊問，“吃什麽飯？”

“你阿姨公司的老板的同學的鄰居的兒子。”淩勇說，“比你大兩歲，名校海歸，照片我們看過了，挺精神的，家裏已經買好了婚房，據說小夥子工作也很穩定……”

淩耀耀皺起眉：“爸，我不想去。”

“不想去也要去！”淩勇頓時怒了，騰的一下站起來，指着她咆哮，“你剛畢業的時候說想等一等，現在都快三十了，還等？！等死嗎？還是等着別人挑剩下的？我就納悶了，讓你談婚論嫁，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這麽多年了，你怎麽就要推三阻四？”

“你要是有什麽毛病就直說，該上醫院上醫院，要是沒毛病，就老老實實給老子去吃飯！”

“哎呀好好的跟耀耀說就好了，幹嘛擺這陣勢。”徐璇從廚房裏出來，作好作歹的讓淩勇冷靜點，繼而跟淩耀耀直嘆氣，“耀耀，你也別怪你爸，自從你畢業後，左鄰右舍，三親四戚，誰見面了，逢年過節了，不問幾句你結婚的事兒？”

“前幾年還能說你年紀小，不急。現在他們背後都在議論你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你看看你爸的頭發，就這兩年就白了不少，都是替你急的。”

“不是我們想趕你出去，是這世道就是這樣，你不結婚，沒孩子，往後老了怎麽過日子？你爸只要想到你老了之後無依無靠，病了連個照顧的一子半女都沒有，就整夜整夜睡不着……我知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想法多，但生老病死的事情，誰遭得住啊？”

淩耀耀下意識看了眼淩勇，他頭上白發的确多了不少，就有些沉默。

“就吃個飯。”察覺到她态度松動了點，徐璇再接再厲，勸道，“你爸只是怕你以後過得不好，又不是非得将你塞給人家，你要是覺得那小夥子不合适，咱們吃完飯就走，也不耽擱多少功夫，是吧？”

“……”淩耀耀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昨天的陽光寵物醫院，再無力抵擋，“……好吧。”

淩勇不易察覺的松口氣，跟徐璇交換個眼色：“吃飯吧。”

随着一道道菜肴被端上桌，原本緊張的氛圍一下子緩和下來。

只是片刻後，淩安安被從房間裏喊出來，才拿起筷子，他猶豫了下，飛快的看了眼淩耀耀，旋即垂下眼，盯着自己面前的飯碗，小聲說：“爸媽，姐，剛剛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下個月有位小提琴大師要來我們學校參觀，學校打算抽兩個學生請他單獨指點，我是其中之一。”

淩勇與徐璇不禁又驚又喜，徐璇忙說：“這真是太好了！那你這幾天一定要多練，想吃什麽跟媽媽說，媽媽都給你做！”

“媽，不是這個……”淩安安欲言又止，最終小心翼翼的嗫喏道，“老師說，我……我的琴，最好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