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高一

光靠這課間休息的十分鐘,很多眯眼的人處于半醒狀态,聽到收作業,頭垂在課桌掙紮一會就爬起來了。

趴桌子上一動不動的同學,絕對上節課就進入了補覺生活。

手中的卷子越來越多,臨近最後兩排,陸知欣臉上的笑容盡無。

餘時州在最後一排,他前面有二個睡覺的人,章歡和彭民達,一瘦一胖,好像在比呼嚕聲誰大,一個響完另一個接起,不絕如縷地擴散到空中。

靠牆坐的唐佳擡起胳膊,把卷子遞給她,眼睛掃向睡覺的那兩人,無奈地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一是擾人清夢的事她不想幹,二是清楚這忙她幫不得,坐在最後一排的那位餘時州同學想必樂意至極。

陸知欣點點頭回應,印象裏睡着的這兩個人平時和餘時州形影不離,打架的事情也少不了他們。

手表的秒針一震一震,馬上就要上課了。陸知欣略過倒數第二排,徑直走到餘時州的桌子前。

餘時州趴在桌子上,長腿閑适地伸直,金黃色的光線投過窗戶落下來,黑色的頭發泛着柔軟的淺色。

陸知欣猶豫了幾秒,伸出胳膊,小幅度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輕喊:“餘時州。”

餘時州肩膀抖動,垂下的腦袋磨了磨與桌子親密接觸的手。

眉毛無意識皺起,戾氣橫生,眼睛卻一直沒有睜開。

陸知欣放下了手,他緊皺的眉一點點舒展,泛起的褶皺漸漸松開。

毫無要醒的跡象。

陸知欣打量着餘時州,見他不為所動,手上的力道加大了點。

她微微彎腰,又叫了聲:“餘時州。”

餘時州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喊他,還敢推他的肩膀,困意束縛着他掙脫不開。沒想到這個人膽子不小,肩膀上的觸感更激烈,他剛要發火,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每個夜晚侵入他夢中的聲音。

餘時州慢慢擡起頭,風動,伴着薰衣草的清香纏繞在他身上。

深色的眸子驅除瘋狂叫嚣的睡意。

擡眼,撞上少女看來的目光,晶亮濕潤的眸印着一個他。

也只有他。

“陸知欣。”餘時州緩緩地叫她名字,沙啞又低沉。

目光從頭到尾掃了她一眼,眼神閃着侵略的占有。

陸知欣撞上他的視線,捏了捏手中的卷子,強裝淡定。

他沒穿校服,一件淡黃色的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少年單薄的身上,隐約勾勒出勁瘦的腰線。

烏黑的頭發耷拉在額前,一雙墨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不知為什麽,陸知欣對他的眼神隐隐生出一種恐懼,太過強烈。

陸知欣安靜地站着,像往常一樣把長發紮起在腦後,露出白皙的臉龐。眼睛很黑,也很亮,秀挺的鼻梁,小巧粉嫩的嘴唇,漂亮的像櫥櫃裏的洋娃娃。

這學期文理分班時,餘時州和一幫好友們直接坐在了最後一排,班主任王有為橫叉一腳硬是在中間多加了一行,打亂班裏座位的布局,中間從三行變成了四行。

因此他有幸和陸知欣做過一段時間的同桌,雖然不到一個月。

開始對陸知欣的沒什麽特別的印象,安靜話不多,還有一點笨,一道講過的物理題第二天能忘得幹幹淨淨。

細白的手握着一根圓珠筆,她苦惱地皺眉,思考問題的時候,臉頰鼓了鼓,又癟癟嘴。

潔白的臉上流露着倔強,讓人生出憐愛,舍不得對她說重話。

她常用薰衣草味的洗衣液,缭繞在兩人之間,香香的,聲音也軟軟的。

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他大大咧咧地趴在桌子上假寐,女孩剛洗完頭發,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有點像冰糖雪梨,甜膩膩的。

上課鈴聲響起,他懶洋洋地窩在桌子上,剛準備爬起來。

一只小小的手,擱在他肩頭,溫和地搖晃。

“上課了。”

軟軟的聲音鑽入他的腦袋裏。

兩種香味混合,空氣莫名多出了幾分缱绻的味道來。

餘時州慢吞吞地擡頭。

星星點點的光斑染在陸知欣身上,直劉海下一雙漂亮的杏眼,嘴角漾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澄澈的眼睛望着他,幹淨的面孔顯得溫柔又單純。

見他醒來,她毫不留戀地偏過頭。

餘時州心裏有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在蠢蠢欲動,像吸水的氣球,不受控地膨脹。

“陸知欣。”

他不知不覺喊她的名字。

她目光投來的那一下,像是盛滿了天上的星星,他的心髒莫名顫了顫。

當下餘時州心癢癢的,想做點什麽,讓這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一會。

從那以後,餘時州像中毒一樣,眼睛總會在她身上停駐,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炙熱。

每回到教室,陸知欣像粘在板凳一樣都在,有時候會和別的女生聊天,更多的是低着頭奮筆疾書,仿佛學習的永動機不知疲倦。

跟她講話,會回,又透着疏離和冷漠。

餘時州自信地想,既然她這麽喜歡學習,他有能引起關注點的地方,他物理和數學單科一直保持第一。

某節課上,王老師打印出一張新成績表,上學期文綜理綜都考,排名也按照總分來,而這張表新在抛去了文綜三門課後重新排了名。

哪裏有讓他飄的餘地?陸知欣除了他得瑟的兩門外,成績都比他高。

你多看看我,好不好。

餘時州知道自己病了,此藥只要陸知欣能解。

這種病,叫喜歡一個人。

睡起來的同學們低着頭,從桌肚尋找下一節需要的教材。

餘時州單手撐在桌面上,喉結微動,壓低的聲音裏滿是調笑。

“想我了?”

陸知欣垂下頭,有些難堪地望着地板,花紋冗雜,彎彎繞繞,好比她腦內亂成一團的毛線球。

明明之前做同桌餘時州還正常,現在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很輕浮。

陸知欣定了定神,公式化的僵硬語氣:“我來收物理卷子。”

餘時州早就看到了她手中的東西,就是找個借口和她多說說話。

“物理卷子啊!”他拖長了調子,吊兒郎當地說:“我沒寫,太簡單了,掃一眼答案不就出來了。”

陸知欣:“……”

上周五物理老師發下一張卷子讓帶回家做,題量不多10道選擇題3道大題,一部分來源于課後題,出卷人“聰明地”換了一個數字。

适合大部分人的基礎。

陸知欣了然地點點頭,漆黑寂靜的眼眸看着他:“你能不能幫我叫醒前面的章歡和彭民達。”

有求于人,陸知欣臉上籠罩着不好意思,眼睛怯生生,看得餘時州心都要化了。

小姑娘終于懂得他的好了,有事請他幫忙。

餘時州若有所思,慢慢地嘴角升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正經道:“叫聲哥哥我就幫你。”

“不要。”陸知欣絲毫沒有遲疑地說。

她臉皮薄,此刻小臉蛋紅彤彤的,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她嗔怪道。

餘時州發現自己真賤得慌,即使聽不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妨礙一顆為她蠢蠢欲動的心。

能被她責怪幾句都覺得甜。

“那我為什麽要幫你啊?”

他問得理所當然,一字一頓重重地敲在了陸知欣心上,臉面有點挂不住。

“算了。”陸知欣也不強求,她自己叫也是可以的。應該不會打人。

多哄哄他不能嗎?

一陣不明的酸澀襲來,默了幾秒,餘時州妥協道:“我幫你叫。”

他們班是理科的第四個班,這學期轉來不少最初被分到文科班的同學,也有不少學文的同學離開,來來去去打亂了班裏的座位順序。第一次月考前,王有為進行了一次排座位,按身高坐,男女不能同桌。

每兩個星期左右移位,前後不變,中間四行每次三行到左邊,換着換着也産生了男女同桌的事。

班裏一共53個人,剩下的三個人沒有組到一起,三碗水端平,左中右各一人。

餘時州沒有同桌,他提着凳子往前移動了幾厘米,長腿一伸,踹了踹前面兩個人的凳子。

“睡什麽睡,起來。”

語氣微沉,哪有半分剛才的溫柔。

章歡最先睜開眼,不情不願地爬起來,瞅見旁邊的人還睡得一臉死豬像,“啪”得一聲大掌落在彭民達的背上。

往空氣裏掀起一股冷冷的風。

“死胖子,你不醒!是不是還在夢美女呢?”

彭民達嘶了一聲,有些吃痛,醒來後踹了腳章歡的凳子,兇神惡煞地說:“我夢你妹呢我!”

章歡冷笑,一臉賤兮兮:“嗨嗨,我沒妹妹。”

兩人開始拌嘴,倒是最先踹人的餘時州被忽略個幹淨。

餘時州掀起眼皮子,聲音有些許低沉,含着幾分警告:“吵個屁,交物理作業。”

嘩嘩地翻書聲響起。

彭民達嘴角歪了歪,露出兩顆大白牙:“我沒寫,瘦猴你寫了嗎?”

章歡煩躁地揉了兩把頭發,眼睛飄閃:“這個星期玩嗨了,我早忘了還有卷子這回事。”

章歡瘦瘦高高,皮膚有點黑,人稱“瘦猴”。那個名字有點拗口的彭民達體型有點肥,花名“胖哥”。

陸知欣一直站在旁邊等,聽到兩人都沒寫點點頭說:“我去收那邊。”

餘時州蹙眉,冷聲道:“你兩趕緊補。”

“哦哦。”

兩個聲音同時應和。

彭民達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說:“小嫂子,你的卷子借我抄抄。”

靜了一瞬,誰也沒說話。

幾個人各懷鬼胎。

章歡難以置信地勾着彭民達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胖哥牛拌啊!”

陸知欣再不願意相信,也知道他喊得人是自己。臉上變了表情,細膩小巧的耳垂染成紅色。

她急了,皺着眉頭反駁:“我不是。”

“瞎說什麽呢?別亂喊。”

餘時州警告了一聲。

彭民達識時務地說:“抱歉,嘴瓢了。”

語氣裏有多少道歉的心思,衆人心知肚明。

話音剛落,餘時州漫不經心地瞥了陸知欣一眼,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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