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高一
下午考了兩門,白晝一下子被黑暗取代,零散的路燈靜靜地籠罩着校園。
答完物理題,陸知欣頭昏腦脹,出來後經過風一吹好受了些。
她打開手機查詢了公交車的站點,七八分鐘後有一趟公交車,怕趕不上她跑着出了校門。
門外停了許多接學生的車,尖銳的鳴笛聲震顫着耳膜。
來來往往的行人裏,陸知欣看到了餘時州,他騎着摩托車侯在路邊,沒有戴頭盔,清冷的眉眼顯得柔和許多。
昏黃的光線停駐在他清俊的臉龐上,氣質卓耀,惹了不少學生的側目。
他喊她的名字。陸知欣躊躇了一下,還是停住腳步。
餘時州問道:“你晚上回哪裏?”
陸知欣微微斂了一下眉:“我去寶安路。”
餘時州語氣沉重:“上車,我送你。”
“不用麻煩了,”陸知欣拔高了聲音:“我自己可以坐公交回。”
餘時州勉強笑了笑: “不麻煩,我騎車肯定比你坐公交快。”
“……”
陸知欣見識過餘時州這個人有多麽不依不饒,或許是念在他陪了她一中午,狠不下心說絕情的話。
她按亮手機的屏幕作勢看了眼時間,無視掉他的話:“不說了,公車快來了。”
不等他開口,拐了一個彎,急急忙忙地朝着公交站牌跑去。
黑漆漆的夜色和陸知欣的背影相融合,在餘時州的眼睛裏一點點縮小,直到視線被路人隔斷,看不到她之後,他才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坐公交車的同學不少,座位全部坐滿了人。
陸知欣手拉着頂部吊環站在過道裏,旁邊的站着的兩個女生認識,一上車便叽叽喳喳嘴停不下來。別人如喪考批,心裏讀着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考場的監考老師好可怕,一個同學打鈴之後沒塗完卡,她兇神惡煞地扯走答題卡了,那個姑娘一直求她們,态度一個比一個堅決,無論如何都不給補的機會。”
另一個女生說:“那我們的老師還行,我們考場有兩個人是收好了之後交的。規矩上你那兩監考老師做得對,情感上我不贊同。”
“……”
兩人嘴皮子溜一唱一和,像是搭檔的捧哏和逗哏,給車廂裏的人現場來了一段相聲。
“哇哦,你看那個男生好帥啊!”
她這一嗓子,引來了車內人的注意,紛紛朝着外面望去。
“這輛摩托,沒個五萬拿不下來,我畢生所夢。”車廂裏的一個男生激動地嚷嚷。
陸知欣心揪了一下,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向窗戶外邊,果然是他。
餘時州緊随着這輛公交車,相隔一米多的距離,不緊不慢地騎着車。路上遇到堵塞的情況,公交車和別的體型龐大的車寸步難移,摩托車明明有機會穿插而走,他卻始終“不離不棄”。
就好像無形中有一根繩子栓在摩托車上,決定了它的方向,路徑只能是和這輛公交車上一模一樣。
隔着一層玻璃,陸知欣反反複複地擡頭,沒忍住多看了幾眼。餘時州的身形與黑沉沉的夜晚輝映,顯得有些模糊。
照明燈時不時掃過他,像是絢爛的火樹銀花。
陸知欣從車上下來,餘光中瞥見那一輛摩托車的影子,她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一樣,一言不發地朝前走。
寶安路人煙稀少,路燈的距離隔得很遠。
黃澄澄的光從便利店的卷簾門透出來,灑在四周,地上的黑影跟着腳步移動。
她拐入一條胡同巷,牆壁的縫隙勉強能容納兩輛車的寬度。
緊閉的大門、靠邊停的車子、光禿禿的樹木,周身的事物無聲地宣告着安靜,感官的靈敏度被放大了數倍。
身後摩托車“隆隆”的聲浪剛勁有力,劃破空蕩蕩的巷子。
陸知欣沒有回頭,腳步卻停了下來,像是內心在經歷一番掙紮,面上各種情緒浮動着,任時間流淌。
她轉過身,眉眼努力保持着平靜:“餘時州,你別跟着我了。”
目光相接。
餘時州把車停到她面前,波瀾不驚地開了口:“沒跟着你,我來這邊找個朋友。”
陸知欣攥着書包袋子的手由于用力有點發白,一字一頓地說:“我沒跟你開玩笑。”
她的語氣有些懊惱的煩躁,事情變得好棘手。她搞不懂,他在堅持什麽?
餘時州笑了笑,聲音添了點鼻音,聽起來更顯磁性:“你是不是還不想回家,那我帶你出去玩?”
陸知欣眼睛重新審視了他,帶着“你腦袋被驢踢了”的詢問,就當他胡言亂語,沒有放在心上。
她皺了皺眉,漂亮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我要進去了,你真的別跟着我了。”
“陸知欣。”
餘時州輕輕地喊她名字,就像一陣溫柔的春風,絲滑地從耳廓進去一路流淌,完美的契合了大腦的審美細胞,聽上去異常的好聽。
他的右胳膊擡起來,大拇指緩慢地摩挲了下她的眉毛妥協地開口:“不要皺眉,我沒想給你帶來困擾,等你進去了我就離開。”
餘時州戴着頭盔,臉上只露出眉毛到鼻尖的部分,烏黑的眸子很深,視線定格。
微風吹來,他的聲調清清淺淺,連帶着人也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陸知欣根本來不及反應,他的手指速度很快地撤退,仿佛剛才那一瞬間只是她的臆想。
她脖子僵硬,身體的器官像是按了暫停鍵。忘記呼吸,忘記存在。
餘時州眼睛含着笑,嘴角向下咧,慢斯條理地開口:“不走嗎?是不是真的想出去跟我玩啊!”
他頭突然湊近,笑容有幾分調皮。
空中蕩着一種很甜膩的香氣。
陸知欣這次回神,聲音弱如蚊鳴:“才不是。”
她立刻轉身,再不回頭。
那道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炙熱的像一團火。
漆黑的如墨的天空,蓄着一團團黑色的漩渦,鑲嵌着銀白色的月,幾顆星星點綴在周圍。
此刻,如果陸知欣會回頭,會發現餘時州的眸子格外的明亮、漆黑、通透,缱绻的溫柔從眸間滑出,比璀璨的星空還要好看。
—
上了五樓,陸知欣剛擡起手準備敲門,屋內歡聲笑語灌入耳朵裏,她的手停在半空裏。
她尴尬地杵在門口,手緩慢地放下。
暗紅色的防盜門,過年貼的大紅色的對聯一點色都沒掉,只是她的到來未曾與這喜慶熱鬧粘上一丁點鈎。
陸知欣緩了一會敲門,地上和往常一樣扔了一攤玩具,垃圾桶旁邊是一個新拆開的大盒子。
二個女孩子手中各自拿着一輛小型汽車,跟着擺着一座像過山車一樣的構造塑料片,四周交錯着蜿蜒的過道。
楊珀被舅媽抱着懷裏,手心裏也攥着一個小玩意。
陸知欣一進來,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
舅媽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她:“給你留了飯在鍋裏,也不知道冷了嗎,冷了你就自己熱一下。”
陸知欣點了點頭。她放下書包,進了廚房,裏面像是打過仗,到處是髒兮兮的鍋碗瓢盆,盛水的盆飄着油星。
她揭開一個有鍋蓋的鍋,淡淡的熱氣灌入空氣。
沒涼,但是也不太熱。
客廳有笑聲傳來,陸知欣默不作聲地吃着飯,形影單只。
隔了幾分鐘,舅媽的聲音傳入耳朵:“吃完飯,把鍋洗一洗,我被這幾個孩子絆着騰不出手。”
陸知欣收拾好廚房之後,手心的肌膚被放有洗潔精的水泡軟了,指間的紋路像被刀切過一樣深刻。
帶着些細微的癢意,讓人感覺不舒服。
她看了眼手機,媽媽問她考得怎麽樣,聊了幾句媽媽不忘叮囑讓她在舅舅家乖一點。
昨天兩個小女孩的做完了語文作業,看到她要學習,舅媽打發她們再做數學作業。
這些題對陸知欣來說簡直小case,不用過腦子答案就能出來,她點出錯誤的地方,先給她們重新思考的時間,眼睛掃幾眼後面的錯誤也發現了。
楊珠一副好學生的模樣,學習方面一塌糊塗,沒有完整的答對過一大道題。
她脾氣很燥沒有耐心,紙經過橡皮的摩擦又髒又皺,殘留的痕跡嚴重,她的橡皮也被蹂/躏得不成樣子。
陸知欣為她磨去橡皮上面那一團污漬,示範:“不要用那麽大的力氣,這樣慢慢擦。”
楊珠不滿地扁扁嘴:“你好墨跡,我就喜歡這樣擦。”
她奪過橡皮,洩恨般的劃了下書,紙張“次”的聲音格外的刺耳。
楊珍聲音脆生生:“姐姐,二毛不聽話,你別管她啦。”
楊珠惱兇成怒:“你才不聽話!”
她們倆時常有口角上的摩擦,楊珀沒出生的時候,吃飯的時候舅舅和舅媽怕她倆打架,一人手中抱着一個。
陸知欣咽下嘴裏的苦澀,摸了摸楊珍的頭,略帶幾分無可奈何:“是我的錯,二毛想怎麽擦就怎麽擦。”
楊珠的毛順下來,她繼續改錯,楊珍寫完了作業,椅子上的小腿一晃一晃,眼睛溜溜地轉着。
她瞄上了陸知欣的筆袋:“姐姐,這是你的橡皮嗎?”
“嗯。”陸知欣擡頭,楊珠已經捏在手裏玩了。
她的橡皮擦作成了冰激淩形狀,下面是一個圓錐形的棕色甜筒,上面鋪了一層蛋黃色的奶油。頂部是一個可愛的兔子圖案,白/粉的顏色,十分少女。
雖然是開學買的,因為只有考試時塗卡偶爾用一下橡皮,混在純新的橡皮盒裏也無差別。
楊珠看待橡皮像芭比娃娃似的,戳戳這裏,又戳戳那裏。
見她不鬧騰,陸知欣便沒有管。小孩子好奇心重,新鮮勁一過又如垃圾一樣抛棄。
擰開洗手池的水龍頭,哼哧的透明水争先恐後流出來。
陸知欣閉着眼睛,用手捧着水打濕臉,擠了一點洗面奶塗在臉上,慢慢搓開,綿密的泡沫應接不暇地出現,帶着一股清淡的香味。
清涼的水浸濕臉部,她扯了二張洗臉巾,把臉上的水珠擦幹。
視線逐漸清晰,浴室的平整的鏡子明晃晃的對準她,紙巾從眼皮的位置向上,擦拭着眉毛。
陸知欣情不自禁地擰住眉,她用指腹碰了碰,一道聲音四面八方湧來。
“不要皺眉,我沒想給你帶來困擾。”
腦海裏浮現出畫面,有他說這句話的語氣、眼神,還有他身上的味道,都是如此的清楚。
她的心也跟着發出嘭嘭嘭的跳動聲,快而急的節奏。亮晶晶的眼睛,慢慢有些沒有焦距。
作者有話要說: 州哥,不如追我吧,我好追!(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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