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高一
班裏的紀律委員轉去了文科班,數學課俨然又變成了一堂班會課。
教室靜可聞針,王有為的聲音清透響亮,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四周。
絲絲縷縷的陽光撞擊着窗戶,豎起一道道光柱,大家接受着這場精神的洗禮,眼皮子越來越無力,焉兒吧唧的像是缺乏水分滋養的植物。
王老師雙手撐在桌子上,慷慨激昂地說:“高一是你們最關鍵的一年,這一年主要幹什麽,打基礎!就像蓋房子,從低到高,底下搞好了上面才穩。這就又提到材料的選擇問題上,對于你們來說,就是文理的選擇。“
“分班兩個多月了,我想你們對理科所要學習的內容心裏有了個基本的把握,能感覺出自己适不适合學理。如果現在有人後悔選理科,又擔心轉過去之後跟不上進度,老師告訴你不用想那麽多,每天拿出兩個小時,就夠你學習這些東西。現在多下點辛苦還能補起來,要是明年這個時候你才後悔,那我只能說你老老實實在這個班裏呆着吧,別人學三年的東西,你只學一年拿什麽去競争?”
十分鐘過去了,王老師還是精神奕奕的模樣。
“我早說過,讓你們選擇的時候慎重再慎重。高中時代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除了高考,那必須提到的就是分班。高考決定了大學會遇見的人,分班決定了高中遇見的人。餘時州同學聽得最認真,看來深有同感,是遇見了什麽人了?”
在給王老師不斷磕頭的衆人,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餘時州的名字,臉上的疲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戲吃瓜臉。
有些人猜測王老師是不是聽說了餘時州喜歡陸知欣的事,所以借機敲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王老師經常不按常理出牌,他的話更值得深究。
王有為熱情邀約:“來,站起來說說,正好大家有些困,讓他們清醒一點。”
迎着期待的目光,餘時州從位置上起來:“老師,我說什麽啊?”
立體的輪廓,五官俊美,露出這個年紀很少有的幹練內斂。
身子颀長,氣勢和站在講臺上的王有為比起來毫不遜色。
王有為背着手,雙下巴揚了揚,臉上帶着笑容:“說說自己的感受啊,比如,哪一位同學讓你感覺最特別,再比如,你喜歡和哪一位同學交朋友?”
在座的人戰戰兢兢,王老師在暗示吧……
餘時州淡定地站在那裏,唇角噙着一抹淺笑:“396是一個特別友愛和諧的班級,大家身上有數不盡的閃光點,每一位我都喜歡都想交朋友,老師們也非常好,我也非常樂意和老師們成為朋友,私下一起打籃球。”
他的語調悠揚平穩,好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似的,字句清晰。
見撬不出有用的東西,王老師沒好氣地說:“你坐下吧?”
餘時州微微皺眉,語氣帶有幾分不可置信的味道:“老師,我說的不夠好嗎?”
同學們笑的東倒西歪,一部分努力憋笑的人頭紅脖子粗。
王有為鐵了心這堂課要好好教育這幫學生:“你們現在處于一個對異性好奇的階段,容易産生好感,我不以老師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大家:不要把感情看得太重。我參加過那麽多高中同學的婚禮,沒有一個身旁的人還是高中在一起的那個。等考上一個好大學,還怕找不下一個更好的嗎?”
晚上離熄燈還有幾分鐘,舍友們讨論八卦,不免提到今天的事情。
盛思雲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個小鏡子:“談戀愛呢讓我感覺兩個人在一起比一個人強,我數學有不會的地方問姚餘比別人方便,他什麽都願意教我。同樣他請求我語文,我也傾囊相授。現在考慮談婚論嫁太扯了,開心最重要。”
一旁孫樂附和:“就是啊,想那麽遠幹什麽!”
陸知欣站在衣櫃前疊衣服,沒吱聲。
孫樂問道:“初螢,上次我們食堂見過的那個男生還追你嗎?”
初螢“嗯”了聲:“五一請我看電影,我沒同意。”
孫樂興致勃勃地問道:“你還喜歡吳新馳啊?”
初螢苦笑:“其實我不想喜歡他,但又沒辦法喜歡別人。如果他不經常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可能會慢慢忘掉吧。他來我們班查人,我既想見到他又不想見到他,你們懂那種感覺嗎?”
盛思雲放下鏡子:“我說話難聽點你別怪我,你在這為他抓心撓肺,說不定他正和女朋友甜言蜜語。”
初螢語氣沉重了幾分:“我知道,但還是狠不下心來,他人不壞的。”
“我以前學校在郊區,公交車只有幾輛,想吃桔子我前男友爬牆出去給我買,錯過的人對你再好都沒有用。”
盛思雲談過幾次戀愛,又是宿舍最大的,像個老大姐點撥迷津。
寝室裏一時只有她的聲音:“要是真喜歡一個人別拿學習當借口,挑對了人互相進步,學霸們哪一位不是時間管理大師?”
—
高一學生的月考成績公式出來後,學校如期舉行了獎學金頒發典禮。
11名為一個界限,年級1—33劃分為一等、二等、三等獎學金,連續兩次考試保持在300以內,進步百名以上獲得優秀獎。
太陽射出的光芒毒辣,不留餘力地灼燒地面。
五月的煙市晝夜溫差大,有的人出門穿着裙子大片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有的人在外包裹得密不透風像進入冬天。
在學校大家的穿着依舊不統一,春季校服和夏季校服混雜。
陸知欣穿着春季的校服,一路從班裏走到升旗臺,袖子帶着灼熱的溫度,汗珠濕答答的浮在額頭上。
楊依碰了下她的胳膊,燙得一激靈:“知欣,要不你脫了外套吧。”
陸知欣咬唇,小聲在她耳邊說:“不行,我裏面是內衣。”
同學們陸續站到指定的位置,她倆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楊依伸出手扇了扇臉:“不知道領導今天能不能體諒大家快點結束,我穿半袖都快被熱死了,你能受的了嗎,看你這細皮嫩肉的?”
“我沒那麽嬌,忍耐會就好了。”
陸知欣小臉泛着紅暈,溫和地說:“穿長袖曬不到胳膊也挺好的。”
“也是。”楊依想了想覺得也對。
典禮快開始時,餘時州他們拖拖拉拉地走過來,他戴了頂黑色的帽子,在人群裏分外吸睛。
楊依眼睛亮了,小聲逼逼:“我好想要他的帽子。”
她有賊心沒賊膽,近些天仗着陸知欣和他說話已經消耗全部的勇氣了。
陸知欣知道她只是随便一說,長長的一道黑影投在地板上,餘時州過來站到她身旁。
啪。
她的視線一暗,頭上傳來輕輕的重量,入眼是黑色的帽檐,還有他一截白皙的鎖骨。
來不及反應,餘時州的胳膊環着她的脖子,繞到腦後,松松垮垮的帽子收攏,變成适合她的頭圍。
陸知欣擡手要往下摘時,耳邊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帽子有點累贅,放你這一會。”
帽檐遮擋下,她水潤的眼睛分辨不出情緒,一顆心蹦到嗓子眼,整個人都很無措。
餘時州一臉正色:“陸知欣同學,助人為樂的事情你不會不幹吧!”
“你……”陸知欣擡起頭,斟酌着想用一個詞形容他。
“我……”餘時州哂笑,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下文。
陸知欣撚了撚手指,輕柔地說:“謝謝。”
頒獎典禮冗長而繁雜,教導主任滔滔不絕地總結着戰況,底下的同學們要烤化了。
他身旁的兩個穿着校服的主持人忍耐力超乎尋常,站姿标準,挺拔得像松柏。
章歡手擋住陽光,眯了眯眼睛:“我們夏季校服這麽看還不錯,上面那兩人看起來像一對。”
“不錯?”彭民達嗤了聲:“我穿上漏個肚皮,嚴重拉低了我的顏值。”
章歡嘲諷:“顏值在你身上存在嗎?你怎麽不說因為你肥,校服撐不下你肥胖的身軀!”
彭民達炸毛:“它就是不好看。”
章歡:“它就是好看。”
兩個人仿佛小孩一樣開始拌嘴,一下子退化了十幾歲。
彭民達摸着下巴:“州哥,你說,我們的校服好不好看?”
餘時州不穿校服倒不是标新立異,單純覺得穿在身上醜。
彭民達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州哥在身邊,吵架一定贏。
餘時州平時懶得參與他們的話題,聞言,抱臂散漫地笑了笑,目光躍到前方若有所思:“校服是不錯。”
他話一出口,彭民達和章歡大吃了一驚,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自從有了喜歡的人,這個人越來越猜不透了。
典禮的最核心的環節,也是學生最期待的一環節莫過于頒獎,不論名次獲獎者都有證書。
前面有同學喊領獎的出來整隊,餘時州放下手臂,轉過身,對上陸知欣的眼睛:“走吧,去領證。”
陸知欣默默地摘下帽子,抿唇,藏了許多話說不出口的模樣。
“怎麽了?”餘時州奇怪,輕聲問:“你說。”
他的茫然的語氣不禁有幾分可愛。
陸知欣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前22名的證書上臺領,別的班主任會發。”
“啊?”餘時州咋舌。
熱乎乎的空氣遭受了冰渣子侵襲,直直打進他的胸膛。表情凝結了。
章歡幸災樂禍地大笑:“還不明白,意思是你不夠格。”
餘時州薄唇微張,吐出幾個字:“是這樣嗎?”
他很早就認準了學理,就算升高中陰差陽錯分到了文科班,他的目标始終沒變過。
文綜那三門完全是娛樂課,成績可想而知,領獎學金今天是頭一回。
以前沒他什麽事,沒認真聽上面的話,現世報姍姍來遲,但還是來了。
“對。”陸知欣不好意思像其他人那樣哈哈大笑,忍着笑意,引得肩膀都在顫抖。
章歡的話聽起來簡單粗/暴,但就是這麽一個意思。
“對個鳥。”
餘時州心裏暗罵了一句,小醜竟是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大膽說一句,別聽王老師的洗腦包!(聲嘶力竭!)有喜歡的就要去争取,上了大學所謂的那些更好的人都是有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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