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高一
晚飯是舅舅帶他們去外邊吃的,坐了一個大桌。
楊珠注意到陸知欣手上的手鏈,眼睛一亮:“姐姐,你的手鏈好漂亮啊!”
她的小手拉起她的胳膊,眼巴巴地說:“我也想戴。”
陸知欣有些遲疑,給了楊珠,極大的可能要不回來,以前不是沒有類似的情況。
老實說,她舍不得。
“姐姐~”楊珠歪了歪腦袋,目不轉睛盯着她的手鏈瞧,渴望着想要擁有。
陸知欣還沒開口,突然插入一道聲音。
外公懷裏抱着楊珀,帶着不滿的味吼道:“給娃戴戴能咋了,又戴不壞你的東西?”
舅媽跟着說了一句:“二毛娃就圖個新鮮勁,讓她戴會,要是不還你,舅媽替你做主。”
舅舅楊冰豪陷入為難的境地,哄着楊珠說:“別問姐姐要了,爸爸明天給你買。”
“我不嘛!”楊珠聲音帶了哭腔,急得直跺腳。
陸知欣心情複雜,解下了手鏈。
所有的路都為她鋪好了,也只有一條路。
回到家快九點,小孩子睡覺早,這個點正合适。
陸知欣一晚上作業的邊都摸不到,躺在床上聽了會聽力,屏幕上跳出餘時州的名字。
她手指輕點,打開聊天界面。
【圖片】(高中英語必背優秀範文)
【圖片】(高考英語精品作文100篇)
……
【我想提一提英語成績,你看哪一本适合我現在的水平】
陸知欣垂眸思考了會,腦袋空蕩蕩的,毫無頭緒。
【我幫不了你】
【我沒買過這些書,也不知道裏面的內容】
他發的是淘寶搜出來的圖,陸知欣估計他要在網上買,提了一個建議。
【要不你看看評論】
隔了會,餘時州回過來:
【也對】
【光看圖片沒什麽用】
陸知欣以為這件事劃上句號時,他又發了一條消息。
【那這樣】
【你明天和我去實體店看看】
【行不】
窗外傳來幾聲狗吠,屏幕映出淡淡的光。
陸知欣靜止了幾秒,記憶漫無目的地游走,突然飄到今天下午的拍照。
如果把餘時州是否喜歡陸知欣作為一個辯論主題,正方輕輕松松找出論點證明,反方輸得一敗塗地。
【不好意思】
【我明天不太方便】
默了半天,陸知欣拒絕了他的請求。
明天上午和舅媽擦玻璃,檢查兩個女孩的作業,她抽不出時間。
再說,她沒有和他單獨出去的打算。
【對方正在輸入…】
陸知欣等了會,這行字一動不動,沒有新消息進來。
她收了手機,胳膊壓着被子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陸知欣看到餘時州回了一個“好”。
她身體緊緊繃了一下,胸口充斥着一股惆帳。
就一個字,他需要考慮這麽久嗎?
楊珍和楊珠穿了一模一樣裙子,像兩只粉雕玉琢的糯米團子。
楊珍眨着水靈靈地眼睛:“姐姐,我們兩的衣服好看嗎?”
“好看。”陸知欣笑道。
楊珍站在鏡子前轉了圈,臭美地捂住嘴笑了笑:“是姑姑給買的。”
陸知欣臉色沒太大的意外,楊雨念之前也給她們買過衣服。
因為她來這邊上學,受舅舅家的照顧,買東西的次數更加頻繁。
家長群裏老師催促完成作業,兩個女孩翻開練習題,嘴裏嘟嘟囔囔,寫得不太認真。
書桌只有兩個人的位置,陸知欣坐在床上,掏出包裏的卷子放在膝蓋上,佝偻着背寫了幾道題。
餘光中瞥見外公走進來,她神色淡然繼續寫題。
楊珠聲調軟軟的,帶着幾分撒嬌:“爺爺,我不想寫作業。”
楊功輝臉上的皺紋溝溝壑壑:“不寫作業還像話,你這個年紀不學習還能做什麽?爺還想讓你考個名校讀讀。”
楊珠撅起嘴,拖長調說:“我不會做。”
楊功輝視線轉到陸知欣身上,語氣帶着興師問罪:“二毛不會,你不能教一教?”
陸知欣漂亮的臉上浮現一抹怒氣,心底泛着苦澀。
她忍耐道:“她沒有問我。”
“你張嘴是幹啥的,不會問她啊?”楊功輝的命令語氣十足,仿佛他說的話是多麽正确一樣。
陸知欣忍氣吞聲地放下手中的卷子,走到楊珠的身邊,聲音冷冰冰:“你哪一道不會?”
“這一道。”楊珠用手指了指。
陸知欣看了題目,找了一張草稿給她講解。
看到她過來,楊功輝臉色變好一些,沒有離開,還上前瞅了瞅。
他念叨了句:“你的字怎麽連妹妹的好看都沒有?”
陸知欣心底湧現了無數種情緒,有無語,有震驚,有荒唐,甚至有甩門出去的打算。
她還是忍住了。
楊珠的字一筆一畫,小方塊一樣堆在一排,一看就是很稚嫩的筆跡。
陸知欣字體端正,筆畫分明清晰,最後幾筆往往會連起來寫,有股特別的味道,像浮動的雲,清新飄逸。
她不知道外公衡量好看的标準是什麽?反正跟教過她的老師,一起聽課的同學們都不同。
舅媽站在門口,喊她出來擦玻璃,陸知欣擡頭看了眼外公。
楊功輝依舊是剛才的語氣:“去哇,我教她,你擦幹淨點。”
陸知欣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從過完年,這是家裏第一次擦玻璃,工程量還挺大的。
舅媽分配她一間卧室的玻璃,最上面一層她踩着□□才能夠到。
陸知欣站在陽臺上,外面的高樓大廈看起來氣勢磅礴,天空呈通透的藍。
她望着空無一物的胳膊,自嘲地彎唇。
這個地方,無人在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陸知欣洗了數次抹布,觸摸冰水有點久,到吃飯的時候,她的手摸上去觸感冰涼,還有點充血,腫脹的疼痛。
一桌家常菜,有素有肉。
楊珠嘴裏鼓鼓的,吃得津津有味,停不下來。
楊珍不同了,握着筷子,對飯桌的菜不滿意。
她身上有種嬌縱的氣質,像只高傲冷豔的白孔雀,拿捏着公主範。
舅媽慈母般的溫柔:“你看二毛吃得多香,不想的東西你就挑出來放爸爸碗裏。”
舅舅遞出碗:“又不想吃什麽啊?”
外公也很積極:“不想吃給爺爺也行。”
珍公主不是第一次給他們自己不想吃的東西,動作娴熟并且雨露均沾。
陸知欣欣賞完這幅其樂融融的畫面,平靜地低頭吃飯。
扒拉幾口飯,她的筷子停頓了幾秒。
一片綠油油的菜葉子裏面竟然還有一塊肉,兩邊細的連大拇指甲寬度都不及的是鮮紅色的肉,中間大片是白肉,軟趴趴地癱倒在菜葉上。
陸知欣胃口瞬間全無,她讨厭吃白肉,又肥又膩,冒着一層油光。
如果媽媽做這麽肥的肉,她正好吃到,家裏爸爸和弟弟會解決。
但她現在沒挑三揀四的權利。
陸知欣竭力穩住,連菜帶肉放在嘴裏,嚼也不嚼一下的吞掉。
舌尖不可避免地觸到白肉的表面,那股味道散開,像是打開了惡心的閥門。
她的口腔到喉管都感覺不适。
陸知欣睫毛顫了顫,壓下排山倒海湧過來膩味,中和着這一股難受味,她吃飯的速度不由加快很多。
她機械地吃東西,也沒人發現她的不對勁。
飯後她和舅媽收拾了餐桌,才有空休息。從醒來後,她的時間就被占據,比在學校學一天累多了。
熱風包裹着聒噪的蟬鳴,夏日的午後特別容易犯困。
陸知欣随随便便地躺了會,不知不覺困意襲來。她柔軟的腦袋蹭了蹭枕頭,背弓起一些弧度,閉上眼睛睡着了。
有人過來床邊時,她還是有些感覺的,迷迷糊糊聽到了腳步聲,清晰真實,一點都不像做夢。
她想睜開眼睛一探究竟,身體仿佛被繩索纏繞束縛,掙紮的力道漸漸小了,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陸知欣醒來後頭疼,她慢吞吞爬起來,手指按了按腦袋,意識回籠。
她突然想起睡夢中的腳步聲,若有所覺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床頭櫃上多了一樣的東西,她辨認出是那條手鏈。
陸知欣的眼睛,在疼痛中唰得一下睜大了。
以她對楊珠的了解,她主動交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果然,一條手鏈變成了兩條,一個月亮墜子獨立在外。
像是為了看它,“不小心”把鏈子揪斷了。
楊珠能輕而易舉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她的字典裏沒有“珍惜”二字。
陸知欣呆呆地坐在那裏,掌心捧着斷掉的手鏈。她聽到腳步聲靠近,沒有擡頭。
“噠噠”的聲音由近及遠。
下一秒,從客廳傳來楊珠稚氣的聲音:“媽媽,欣欣姐姐看到了手鏈,她好像有點不太開心。”
“誰讓你弄爛了手鏈,給你的時候她就不情不願,等你爸下班讓他拿出修修,應該能修好。”
舅媽說話聲音很大,像是故意說給她聽一樣。
楊功輝的聲音傳進來:“快不修哇,修了又要花錢,她一個念書的人,戴手鏈像怎麽回事,這就成不了個才……”
陸知欣鼻尖發酸,委屈就像破繭而出的蝶,淚水凝聚在眼眶裏。她仰着脖子望着上邊天花板,指間輕輕地擦掉眼角的淚水。
她不想再聽下去了,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她吸吸鼻子,止住了眼淚,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
【你還去買書嗎?去的話,豪德路口的百貨大廈門口見。】
不等餘時州的答複,陸知欣急不可耐地收拾好書包,離開這間卧室。
她對客廳的幾個人沒什麽好臉色,眼底閃現着厭惡,幹脆了當地開口:“我和同學出去買書,順便修手鏈。”
舅媽問道:“什麽時候約定下的啊,上午怎麽不說一聲?”
陸知欣低頭穿鞋,冷淡地回複:“昨天晚上,忘了說了。”
楊功輝對她離開的行為極其不滿:“不就是條手鏈,修那幹嗎,你在家多花時間教教珍珍和珠珠……”
他沒說完,陸知欣打斷了他:“修手鏈又不花你的錢,你操什麽心?”
她冷冰冰的質問甩出來,沙發上的人全都臉上大變。
楊功輝一臉怒容地站起來:“你說的這叫什麽話?我們虧待你了?”
陸知欣的眼睛冷漠無情:“我哪句話有說錯?你當我免費保姆還是家教,不賺一分錢,到這兒既幹活,又要教作業?我住酒店比住這好多了。”
楊功輝暴怒,指着她的手指都在顫抖,邁着怒火的腳步走過來,似有打她的征兆。
他叫罵着:“不像人的東西,書都念狗肚了。”
“我媽欠你的,我可不欠你的。”陸知欣握着門把手,“咔噠”一聲輕響,推開了門。
一步兩臺階,她急匆匆地下樓,奮力奔跑着,沒有一點留戀和遲疑。
她跑出小區的門,望見叫好的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不用擔心外公跑出來打她一頓。
車上,陸知欣給楊依打了一個電話。
她連說了好幾次我靠:“你晚上不打算回去了嗎?”
陸知欣開口的瞬間就知道,接下來有鋪天蓋地的責罵等着她,也做好了承受的準備。
害怕,但不會後悔。
剛才跑急了,胃裏翻滾,嘴裏彌漫那股肉味,登時想吐的欲望強烈。
她單手握着手機,按下窗戶:“我今天去學校住。”
楊依問道:“你沒提前登記,可以進去嗎?”
陸知欣捂着胸口,望着窗外倒退的綠化:“能啊,宿管阿姨認識我,和她說一聲就好。”
楊依高興地說:“那就好,恭喜你脫離苦海。要不是我現在在我奶奶家,你可以來我家住。”
“別了,”陸知欣低低地說:“我也挺怕你爸的。”
楊依立馬向她倒苦水:“對吧,我爸一天天擺張臭臉,以為人人欠他萬兒八千的,不過在我奶奶家,他也不敢造次,乖得跟個孫子一樣,不對,他是兒子,貨真價實的兒子。”
陸知欣笑出聲,“你一點聲,別讓你爸聽到了。”
“他現在不在嘛!”楊依話是這麽說,聲音還是小了很多。
“你真的要和餘時州出去嗎?”
陸知欣聽到她語氣伴随而來的笑聲,解釋說:“你別多想,我現在去店裏修手鏈,然後和他去買書,買好書我就回學校。”
楊依不信:“你是這麽想的,餘時州可未必啊,好不容易約你出來一次,他能放你走?”
會嗎?
陸知欣不确定了,想說他不是這樣的人。但他究竟是一個怎麽的人,她又了解的不深。
消息欄出現一行提醒,陸知欣掐斷腦海裏的想法,嘴上笑意一下子淡了下來。
“不跟你說了,我媽的電話來了。”
“好的,”楊依擔憂地說:“你別和阿姨吵架,凡是好商量。”
“我知道。”
陸知欣接通媽媽的電話,來不及說話,楊雨念怒氣沖沖的聲音從話筒飄進來。
“陸知欣,你是怎麽回事,媽媽平時是這樣教育你的嗎,怎麽還和外公頂嘴?他剛剛出院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把他氣進醫院才甘心?……”
陸知欣沒開免提,楊雨念卻像是手裏拿了一個大喇叭,音量大到離譜,驚得前方司機的肩膀顫抖。
她垂着眼簾,一聲不吭地聽着。
車靠邊停下,陸知欣不管她有沒有說完,只說了一句話:“我不會再去舅舅家了。”
撐着力氣說完,她按下了挂斷鍵。手指在屏幕停頓了一下,幹脆關機,徹底中斷所有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卑微但倔強,請朋友們收藏收藏我吧!磕頭、跳舞、唱歌還是喊麥,我都……不可以,但是餘時州可以!(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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