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琵琶有語:七
◎趙欣燕與應泉都令人讨厭。◎
黃之謙沒等太久, 大約兩刻鐘新月身邊的丫鬟便推門而入,讓他去另一邊的雅室會面。
路上帶的杏花酥酪還新鮮着,黃之謙提起木盒跟着丫鬟走, 越過栖鳳齋前他目光朝裏掃了一眼。房門未來得及關上,小将還在門前守着, 屋中若有似無的香氣飄出, 夾着旖旎暧昧的歡好氣味。
他只瞥了一眼便沒再看, 步入花廊盡頭的那間雅室, 新月身着朱紅色的紗裙正懶散地倚在榻上, 手中端起一杯清茶慢慢喝。
黃之謙才跨門而入她便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木盒上,露出一抹還算溫和的笑:“杏花酥酪?可排了許久的隊?”
黃之謙将杏花酥酪放在桌面上,搖頭道:“今日人不多, 也沒排很久。”
“今日過來,你是特地給我送酥酪的?”新月眼神示意丫鬟去門前守着,自己赤着足下了軟塌, 身若無骨般扭到了桌旁坐下, 打開木盒瞧見裏面鋪滿的酥酪, 奶香味兒帶着杏花微甜,恰好她方運動了好一會兒, 正餓了。
黃之謙恭敬地站在一旁, 抿嘴四顧,而後道:“行雲州的人找上我了。”
新月拿起勺子不疾不徐地舀了一勺酥酪吃下:“那不正好?我雖沒出去, 卻也聽說今日來繁城的行雲州人都是年輕男子, 相貌堂堂, 法力無邊, 想來必是大補。”
黃之謙抿嘴, 他摘下手腕上的妖丹放在新月的面前:“這個東西, 還給姑娘。”
“不急,等解決了這些行雲州人你再還給我也不遲。”新月說罷,擡眸朝黃之謙笑了一下:“你那故事我也聽了,往日你拿狐妖說書我倒沒什麽所謂,只是你今日也太大膽了些,敢與繁城時事相連,黃先生,你該不會是起了異心吧?”
“怎敢?”黃之謙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眼神還算鎮定:“只是若我不将故事說成這樣,也怕他們暫時找不上來,姑娘放心,過幾日我便主動去尋其中一人,引他過來見你。”
新月目光在黃之謙身上打量了一番,揮一揮手叫他退下,黃之謙便收回了妖丹退出雅間,再出來時正好見到了高大壯碩的男人披上外衣闊步走出栖鳳齋,瞧着面色紅潤不像是有事的模樣。
黃之謙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低頭只管朝外走,其他的不看不聽。
方才屋裏一番話全被謝靈峙與應泉聽了進去,二人就在雅間另一側窗邊,連接着去七樓的樓道,因這裏沒人走動加上屋內一番話信息頗重,應泉一時走神。
“這麽看來,繁城挖心之案确是狐妖所為?”應泉看向手中的玄方鏡,鏡中混沌的煙霧來回沖撞着鏡邊,那是他在六樓搜到的一縷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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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坐着的女人的确是狐妖,而方才栖鳳齋裏發生的事即便他們沒看見卻也不難猜到。出來的男人渾身煞氣身形魁梧,想必是某一方的将軍,被采了陽氣渾然未覺,平白損了幾年壽命。
若是狐妖殺人那事情就簡單許多了。
謝靈峙沉默半晌,正要帶應泉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呼,女人的聲音微驚:“你們是何人?”
應泉轉身,屏息一瞬,竟被眼前女子的面容驚豔了一刻。
這女人容貌仙姿,清冷中又透着些妖異,衣裳穿得算是這整個兒百瓊樓中女人裏最得體的了,胳膊腿哪兒也沒露,頭上戴着一根桃木蘭花簪,未施粉黛卻從皮膚裏自然透出薄紅,像是吃醉了酒。
“你們也是來看新月的?”女人撇嘴,哼了聲:“她就是個狐貍精,畫了張美人皮,竟還有人真被她迷惑了過去,眼拙的男人們。”
說完這句,女子轉身往回走,扶着階梯一路上了七樓,這條木階小道上方挂下幾排淩霄花,那是繁城花魁季宜薇住的地方。
些許酒氣散去,應泉才與謝靈峙對視一眼,二人震驚,怎麽這個女人知道新月是狐妖?
應泉想去問話,謝靈峙攔住了他,輕輕搖頭道:“太晚了,她飲醉了酒未必能問出什麽,你我先回去,等那黃之謙來尋。”
方才黃之謙也說了,他過幾日便會主動找上應泉或謝靈峙,将他們一個個引來新月的跟前。
妖丹是新月特地給他的,而黃之謙似乎在替她辦事,用妖丹先引起行雲州人的注意,再讓行雲州人與新月碰面,若新月真是道行修為頗深的妖,他們單人前往未必是她的對手。
方才她也說了,大補,便是她修煉的手段不純。
狐妖挖心吃下可漲修為,也可增添美色,繁城的人究竟是不是她殺的,待正式會面對方露出了尾巴,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回到客棧,奚茴在門前撞見了沈秋招,沈秋招見到她與雲之墨震驚得眼睛都快從眼眶裏瞪出來了。
就這麽一小會兒他也聽說了有關于這位師姐的事跡,若她真幹過那些舊事,沈秋招是再喊不出師姐二字,他更驚訝的是便是如此,奚茴竟還敢再回來。
要知道她身邊的那位公子方才可險些殺了阿成師兄。
“你、你、你們……”沈秋招話還沒說出,奚茴便問:“怎麽?你舌頭也有問題?”
沈秋招連忙閉嘴,側過身放二人跨入,轉身便去通知其餘師兄師姐,就說奚茴回來了。
奚茴又給雲之墨要了一間上房,與她那間隔得有些遠,心中頗為不快,可二樓那一排都被行雲州人住滿,她想換也換不成了。
跟着雲之墨一并去了三樓,這一層無人入住空蕩蕩的,樓外廊上挂着一串銅片風鈴,叮叮當當的也很好聽。
推門而入,樓上樓下陳設并無區別,只是雲之墨的房內無花,那些清新空氣的茉莉栀子應當是客棧特地給行雲州人安排的。
屋中窗戶開着,點上燈盞才漸漸明亮起來,奚茴大咧咧往桌邊一坐,為自己泡了一杯花茶,又把方才回來路上經過粟蜜坊買的桂花糕拿出來小口小口地吃。
雲之墨見她這自在模樣,微微挑眉:“回你自己屋裏去。”
奚茴搖頭:“不想回去,我要看着你,免得你跑了。”
雲之墨卻笑:“我若不想留,你也看不住。”
也就是這麽一說,奚茴便皺起眉頭氣鼓鼓地看着他,嘴裏的桂花糕是吃不香了,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茉莉香,她才道:“你不能這樣,影子哥哥,你是我的鬼使,是我的。”
是她的,就該聽她的話才是。
影子二字再現,這般鄭重其事,可見奚茴的确很在意這一點,雲之墨慵懶地坐在窗邊太師椅上,與她隔了幾步。
方還與他認真說話的人這回又從袖中掏出一本書,對着燭燈翻看:“這個功法怎麽練?”
雲之墨雙眸微眯,一時無語。
奚茴無人教過,不懂也情有可原,雲之墨說一句練功她便真把那本風月圖集當成了功法秘籍,打算悉心去學。
可雲之墨不是奚茴,他存世數十萬載,便是過往記憶模模糊糊,關于男女之事也沒有印象,可卻不代表他在經過栖鳳齋那一出後還不明白這是本什麽書。
男人與女人褪衣合體,因其中一個是妖才算練功,雲雨成了采補,本質有了區別。
若不為采補,便是行歡。
“哥哥,你來看看,這是不是方才那女人練的一招?”奚茴翻到了其中一頁,将書本對向雲之墨,伸手指在了畫上赤身的女子身上,畫面與栖鳳齋裏的極其相似。
雲之墨只掃了那本書頁一眼,視線沉沉地落在了奚茴身上。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奚茴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于胸腔蔓延,手足發麻的勁兒卷土重來,她腰又軟了,失了一半力,舉書都顯費勁。
呼吸轉燙,氣氛很怪。
奚茴收回了書,不再看向雲之墨,好像只要多看他一眼,對上了他的目光,便能讓人如火焚身,口幹舌燥。
“我回去了。”奚茴起身,将書收入袖子裏轉身便朝外走。
雲之墨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眼見房門關上,他才饒有興趣地以手支着額頭,哼地一聲笑了出來。
奚茴想這種功法秘籍許不是什麽正經法術,曦地也有許多自學的修士,那種殺人取魂煉丹的妖道也常聽人說,她偷來的書與狐妖練一般功法,大約是什麽邪術了。
回自己房間前奚茴先讓人燒了水,待屋中浴桶放滿了水才泡進去洗去一身的汗,她連燈也未點,絞頭發沒耐心,半幹就往床上撲過去。
剛躺下屋裏的燭火忽而亮了起來,奚茴睜眼起身掀開床幔去看,桌旁坐着的正是雲之墨。
“咦?”奚茴笑了起來:“你怎麽來找我啊?”
方才還讓她回到自己屋裏來,這回來不過一刻鐘雲之墨反而尋來了。
雲之墨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問她:“那本書呢?”
“在這兒。”奚茴拍了拍床頭位置,她對重要的東西從來都放在床頭,哪怕睡下了也不怕有人來偷。
雲之墨掃了書封一眼,伸手:“給我。”
“你要偷偷練功?”奚茴眯起雙眼打量他,難道狐妖練的功法,惡鬼也能練?
“……”雲之墨道:“我不練。”
“我想練。”奚茴道:“我從沒學過法術,若能練些功法傍身,日後若你突然消失了我也能保全自己。”
雲之墨雙眸如濃墨般深沉,這種東西學來怎麽保全自己?半晌後他才道:“我不會突然消失。”
奚茴認真地盯着他的雙眼,才不過一息時間便信了,拿起書朝他走去。
因天熱,她身上穿得很單薄,衣裳還是雲之墨曾經丢入小世界裏的那幾件。三年前的衣裳早已不合身,裏面那層小衣裹着胸口擠出形狀,丁香色的薄紗披上肩頭,奚茴長發拖到了膝彎處,赤腳踮着腳尖而來。
每一步都像貓爪似的在雲之墨的眼裏、心裏,按下不輕不重的爪印。
《金庭夜雨》遮住視線,雲之墨接過書才說出過來找她的目的:“這本書不許告訴給旁人聽。”
“偷東西又不是什麽光彩之事,我自不會說。”奚茴道。
“也不可詢問旁人關于裏面的內容。”
奚茴頓了頓,她還的确生過要去問謝靈峙某一式功法用途的想法,屆時只需假裝自己是從旁人那裏聽來的,一知半解地問上兩句,若謝靈峙說這是邪術不能練,奚茴便點頭附和,如何練功以後再說。
見奚茴沉默,雲之墨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錯,遂重複一遍:“不可詢問。”
“好。”奚茴低頭,莫名有種被管束的感覺,她從小野蠻長大,還從未如此聽話過。
若不問旁人,書也不在她這兒,她便別想再練這種功法了,奚茴擡頭還想問雲之墨話,結果眼前人影消失,來得快,去得也快。
雲之墨回到自己房中,那本《金庭夜雨》重現掌心,一簇火焰燃起書角,順着略硬的書封慢慢燒去。
他盯着書面上幾行小字,屋外忽至兩聲雷鳴,夏夜雨多,淅瀝瀝地落了下來,門外銅片風鈴發出清脆聲響,幾種嘈雜的聲音撞入耳中,擾亂了他的心緒。
奚茴的裙子短了,露出光滑纖細的腳踝,小衣太緊,豐滿處勒着,腰肢也顯細得過分。
他拿住書忽而卸力,燒掉一角的《金庭夜雨》得以保全書內畫頁。
一聲“千目”于屋中響起。
奚茴醒來時雨落了半日,因窗戶沒開,屋裏栀子花的香味很重,她起身伸了個懶腰,下床才發現桌面上放了好幾件衣裳,皆是雪青色,如雲霞紫煙,疊放平整地擺在案上。
誰送來的衣服,不言而喻。
看來那本書被收走也不是沒有好處。
奚茴笑了起來,随手拿起一件便換上了。
雨留行人,原先定好今日要離開繁城的外城人也因這場昨夜突如其來的雨而停下腳步,街上撐傘行人多了許多。
謝靈峙與趙欣燕等人早間便出發順着繁城尋找張員外的鬼魂,若他的鬼魂是被太陽曬去了,那在他屍體周圍必能找到灰飛煙滅的痕跡,如若張員外的魂魄還在且一直搜尋不到,便很有可能是被藏在了城中某處。
而且昨晚在仙人島七角樓內,也不僅發現了狐妖這一點可疑。
阿成要回行雲州尋丹藥治傷,一名師兄陪同,應泉留在客棧等候黃之謙上門,一個上午客棧又重新空了下來。
奚茴摘了兩朵茉莉放在手心裏聞,穿上新衣服心情分外不錯,與客棧打招呼要了一碗牛肉面做早食,似孩童般蹦跳着往前樓飯廳而去。
廳內只有應泉一人坐着,他面前放着一盞茶,手裏拿着一本書,整個人端着,沉着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奚茴越過廊道步入飯廳一眼就看見了他,回想起對應泉的印象實在算不上好。最開始知曉他是氏族應家的小兒子,錦衣玉食長大,奚茴還想過與他做朋友,可後來她知道,凡是與氏族沾邊的人都是劣根性。
趙欣燕與應泉都令人讨厭。
雀躍不成調的哼聲停下,奚茴坐在離應泉較遠的位置上,手裏兩朵茉莉來回擺弄,晃着腿等牛肉面上桌。
應泉早就發現她了,從她與路過庖屋的小厮打招呼時,應泉的餘光就看見了她。
她今天穿得很不一樣,衣裳雖不花哨卻是上等面料,發帶束起滿頭烏發襯着白嫩的臉,竟分外适合一切紫色的裝飾,像是一串挂下純白圍牆清麗的紫藤花。
應泉舉杯一口将茶飲盡,奚茴吃面了也沒主動與他說起一句話。
屋外的雨順屋檐而下,水珠彙成細線擾亂了人的心跳,應泉握着劍柄的手緊了緊,終于在奚茴吃完那碗牛肉面前開口:“奚茴。”
奚茴擡眸,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應泉低聲問道:“你從未出過行雲州,對曦地人文可還習慣?若有何好奇不懂之處皆可問我。”
“挺好的。”奚茴道:“我覺得這裏的人比行雲州裏的順眼很多。”
應泉語塞,指腹下意識地撫摸劍柄上的花紋,他深吸兩口氣才似下定了決心,解開腰上的佩劍朝奚茴走去,才走兩步便有小厮冒雨跑了過來。
“仙使,門外黃先生找。”
應泉一怔,看向手中佩劍,再看向低頭吃面的少女,嗯了一聲跟着小厮離開。
本還以為黃之謙主動找上門需得幾日,沒想到才過一夜他便按捺不住。
應泉與人在客棧二樓找了一間雅室坐下。
黃之謙似是一夜未睡,臉色難看得緊,許是因為緊張雙手一直搓揉着,小厮的茶水還沒上桌他便沒忍住開口:“仙使可、可能捉妖啊?”
“妖不過是你書中故事,怎麽難道繁城裏也有嗎?”應泉問。
黃之謙嘆了口氣,将舌尖咬破出了血才道:“實不相瞞,我、我對繁城死人一事的确知道些內情,不過是性命被人拿捏,不敢向府衙告狀,這才只能寫些志怪故事想引起旁人的注意與警惕。”
“黃先生,細說。”
“還請、還請仙使救命!”黃之謙擡眸朝應泉看去:“我實在不想再幫她殺人了,每每她去害人我夜裏都睡不着覺,上次也有行雲州的仙使過來,可她拿着我的命,我根本不敢與那些仙使接觸,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
黃之謙将袖中妖丹摘下遞給應泉:“這不是我祖傳之物,是那妖給我好監視我的,她在繁城內殺了許多人,又說行雲州來的人亦是大補,想要我一個個将你們引去僻靜之處,殺了你們取心生吃提升修為。仙使,我本應當過幾日再找個理由尋你們,給些信息引你們前往,但若連你們也制不了她,我還幫她害了你們,那我這一生都要毀在她的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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