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人性

回到疏樓西風的時候，龍宿正好躺在裘椅上，一手執扇輕搖，另一只手則握着水煙，閑适地抽着。穆仙鳳在一旁伺候着。

“回了？”龍宿慵懶地睜開雙眼，看着一臉風霜而回的紫宿。

“嗯。”

“這一回，會待多久？”

紫宿眨眨眼睛，随即一擺手，讓穆仙鳳先行退下，“兄長這是什麽話？好像宿兒每次回來都沒待多久一樣。”紫宿倒了一杯清茶，端到龍宿的面前。

龍宿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水煙交到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上，再接過他遞來的茶杯，“汝哪一次在疏樓西風待了超過十天以上？”

“呃……那不是有事情嘛！”紫宿轉作一臉無辜的模樣，他又不是故意的，任務出現總要先去完成的嘛！再說了，十天也不短了！

“呵，汝能有什麽事情？”

“這個……”紫宿眨眨眼，他還真不好說他去做了什麽，那種事情要如何解釋？

龍宿看着他眼中躲閃的光芒，就知道他不會跟自己實話實說，不想實話實說，連謊言也不會編一個麽？“罷了，汝不想說就不說吧。先去休息吧。”

“好！”見龍宿不在追問，紫宿心中也松了一口氣。

為了找尋九幽的下落，傲笑紅塵一探血篁嵬坡，才剛踏入血篁嵬坡的範圍，就見西蒙突然出現，傲視的身影緩緩從天而降，一臉興致的看着有些錯愕的傲笑紅塵。

傲笑紅塵臉上錯愕也僅僅只是一瞬間，随即拔出身後的傲笑紅塵劍。

三尺秋水冷如冰，一劍光寒十九州！

西蒙看了眼傲笑手中的傲笑紅塵劍，不免稱贊一句，“好劍。”随即面色一斂，邪之刀上手！

刀斜指，劍輕揚，戰火，始于風起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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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聲輕喝，西蒙率先攻向傲笑紅塵，傲笑紅塵亦揮劍反擊。

電光火石，瞬息之間的變化皆在一個快字，而反擊更在頃刻之間。交戰數個會合之後，西蒙的身影突然頓在半空之中，“熱身結束了。”冷笑過後，是更加瘋狂的攻擊！

傲笑心知變化之後的西蒙功力更勝，起手便是絕招，“烽火紅塵路！”

漫漫烽火路，無止江湖劫。利刃試鋒銳，紅塵一步終！

“嗯…”西蒙也深知傲笑紅塵的厲害，內力加持，手中邪之刀更是邪芒大勝！

兩人之間的戰鬥由深夜戰至天明，又是一夜已盡！

“真可惜，太陽對吾不構成威脅。”日光是嗜血族人最大的弱點，然而作為嗜血一族的闍皇，西蒙卻是擁有着不懼日光的能力！

“威脅你的，是我手中劍。”冰冷的劍光直指西蒙！

“世上無任何事物，足以威脅西蒙。”

“未必然！”

“哼！”西蒙足下一踏，再度攻向傲笑。

戰局再起，揮灑飄逸姿态，是傲視世間身影！舞動雄偉軀體，是睥睨天下王者！

空中一絲血花閃過，緊随而來的卻是大量鮮血的湧出！傲笑紅塵雖是劃傷了西蒙的臉頰，但同時西蒙手中的邪之刀卻是刺入傲笑紅塵的身體內。嗜血者的恢複能力，讓西蒙根本不懼這些小傷。邪之刀拔出後，飛灑出一片血花。傲笑紅塵不在意自己的傷勢，繼續與西蒙對戰！

一夜的苦鬥，雖是各自負傷。但一方卻是體力無窮，傷口愈合！一方卻是體力漸失，血流不止！持續的交戰，傲笑紅塵已經逐漸落于下風，不倒的身軀僅憑着一口氣強撐着！

“多美麗的陽光，多希望吾的族人也能看到，但是吾只能賜給他們永夜！”感受着陽光的絢麗，西蒙一陣感慨。

“日月陰陽，各有所屬，越過這個範圍，便是違反天常！”

“哈。天常？”西蒙一聲冷笑，不屑地說道，“你累了，加上傷口的失血，你注定敗在我之手。”

“是嗎？”傲笑紅塵反問一聲，随即手中劍式再起，“半涉濁流半席清，倚筝閑吟廣陵文，寒劍默聽君子意，傲視人間笑紅塵！”竟是紅塵禁招，“紅塵輪回！”

至絕、至極的一招，不留生機，不留餘地，是唯殺的一劍！

極招相對，身影交彙瞬間，傲笑手中的紅塵劍穿過西蒙的身體，錯身一瞬，西蒙揮手出刀，然而，刀雖快，卻還有比它更快的！佛牒飛射而來，砍中西蒙，同一時間，紅塵禁招傷勢爆發，餘勁擴散，西蒙不斷地後退卸去力道，同時灑出大片的鮮血。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又是你，佛劍分說！哼！！”心知自己的傷勢現下不适合久戰，西蒙看了佛劍一眼，冷哼一聲化光離開。

“啊…”西蒙離開之後，傲笑紅塵身心一松，壓抑的傷勢也瞬間爆發，頓時昏了過去。

佛劍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接住傲笑紅塵倒下的身影，看着滿身是傷的傲笑紅塵，佛劍陷入一片沉思。

疏樓西風內，紫宿與龍宿兩人靜候劍子仙跡的到來。

疏樓西風外，劍子緩步而來，眼光掃到周邊草木上的寒霜，“今夜月色優美，但露水深重，風透寒意。以此時令，正是鋒刃受寒凝冰，沉窒難開，乃是兵刃的忌諱。”劍子一邊思索一邊進入疏樓西風。“我來拜訪了。”

“劍子先生。”穆仙鳳見到劍子進入，趕忙上前引接。

“嗯。”劍子點頭進入內院。“好友，我依約而來了。”

“時間真是剛好，一分不差。”龍宿搖着華扇悠然說道。

“為品嘗龍宿的好手藝，怎能遲來，欠了誠意呢？”劍子微笑地說道。

“是啊！兄長從不輕易下廚，就算是宿兒也很難吃到兄長親手所煮菜肴，大哥若是遲來，那可就真的很說不過去了。”紫宿在一旁笑道。

“哦？”

“而且啊，兄長可是親自取了百年紅蓮所取的蓮子熬湯，那可是補身最上等之藥材。大哥此回有口福了。”紫宿笑着介紹到，那百年紅蓮所出的蓮子，他也只不過吃了一會，但那味道，他可是終身難忘。

“一級的品味。看來我今天堅持前來，是正确的選擇。”劍子聽着紫宿的介紹，心中也起了一嘗蓮子湯的欲望。

“耶！絕無遺憾。”龍宿自信道。

“儒門禮俗，君子遠庖廚。但在你龍宿的身上，一點也不感覺違和，我真是幸運吶！”

“劍子，汝這句，是贊美也是挖苦。不過吾接受。待吾親手作羹湯，半個時辰就會完成。宿兒，這半個時辰，就由汝陪劍子對弈吧。”

“嗯。”紫宿微微點頭，“宿兒棋藝不佳，還請大哥手下留情。”

“好友，就讓汝等候半個時辰了。”龍宿對着劍子笑道。

“當然。這是我應該耐心等的，更是你應該請的。”

“哎呀！誤交損友誤交損友，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龍宿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道。

“誰要你萬般無奈想不到呢？下回，就別與我打賭了。仙鳳、宿兒你們說是不是？”劍子惬意地看着兩人。

穆仙鳳笑了笑并不回答，紫宿則是眨了眨眼睛，笑的愉悅，“原來這一頓是怎麽來的啊！我還以為是兄長心情好，想請大哥吃飯呢！原來還有怎麽一層關系，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劍子不解地看着他。

“是啊！宿兒在兄長心中果然還是最重要的嘛！”

“哈！”劍子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從龍宿對他的态度來看，的确是非常在意他這個小弟的。

“宿兒，汝……”見紫宿笑的開心，龍宿寵溺一笑，随後對着劍子道，“劍子，吾這名君子，就親入庖廚了。請。”

“去吧。”

“大哥要下什麽樣的棋？”

“在随心而不在輸贏的棋吧。”

血篁嵬坡，龍宿一手握劍，一手執煙鬥，等待傲笑紅塵的到來。

傲笑紅塵進入血篁嵬坡後，卻發現等候自己的人非是曾經的好友君楓白，而是疏樓龍宿！

“竟是你！”有些詫異地看着龍宿。

龍宿淡然轉身，手中辟商指向傲笑紅塵。

“疏樓龍宿！？”

随意地抽了口煙，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人性，如此醜惡！”傲笑紅塵心中一股怒氣發洩而出，紅塵劍瞬間出鞘襲向龍宿。龍宿亦出招與之相對，一招過後，受到勁力的影響，傲笑紅塵後退數步卸去勁力。

“世上哪個聖潔？”招式過後，龍宿冷然言道。

“你罪無可赦！”紅塵禁招再出，紅塵輪回！一時間，黑夜瞬間變白晝。龍宿手腕一抖，煙鬥被抛擲空中，随即身形微挪，步子一錯，兩劍交擊之刻，只聞一聲脆裂聲響，紅塵劍應聲而斷！劍斷之時的詫異，讓龍宿有機可趁，迅速絕倫的一劍，極快的劍速，劍烙下的傷口未及察覺，即時愈合，毀筋斷脈不留痕！

退回原地，一擡手，煙鬥剛好落入手中，分毫不差，氣定神閑地抽了一口煙，看着傲笑紅塵因傷勢沉重而跪倒在地，“定吾罪者誰？”就在龍宿準備使出致命一擊的時候，一陣煙霧襲來，同時劍光一閃，擋下致命的一擊。

煙霧散去之後，傲笑紅塵不見蹤影。看着地上的血跡，卻無任何氣惱之處，收起紫龍，化出紫龍扇，輕輕搖擺，“時間到了，紫龍又該恢複其華麗無雙的假面了。就留汝茍延殘喘吧，哈哈哈！”随後化光離開。

此刻的疏樓西風，劍子與紫宿依舊在下着棋。

“白露冷霜。”劍子看着花葉上的寒露，突然說道。

“嗯？”紫宿的視線随着劍子落在花葉上，“有何不對嗎？”

“習道之人對于時令的敏感，如同儒門對文學特別敏銳是同理。”劍子淡笑道。

“原來如此。”

劍子走了一步棋，端起旁邊的茶水，喝了一口，随意問道，“宿兒對龍宿而言，似乎是很特別的存在。”

紫宿擡眸，不太理解他為何會這麽說，“宿兒乃兄長之弟，是兄長的親人，兄長待我自然與他人不同。”

“是嗎？”

“難道不是嗎？”

穆仙鳳見狀，悄然離去。

“乖巧的人兒。”劍子看着離去的穆仙鳳，淡笑道。

“仙鳳一直都很乖巧。”

“我一直很好奇，為何龍宿要将你隐藏起來？”

“兄長未解釋過此事嗎？”紫宿訝異地看着劍子，還以為憑兩人之間的關系，龍宿會對他說呢！

“龍宿不是輕易會向別人解釋的人，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沒有人可以強求他解釋什麽。”劍子淡笑地答道。

“既然兄長未曾解釋，請恕宿兒也不便多言什麽。”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問了。”劍子臉上笑意不減，似乎并不在意龍宿隐瞞他有一個小弟的事情。“不過，龍宿每回入廚都是這麽的專心一致，消然無聲嗎？”時間也已過了泰半，卻不聞廚房之中有任何聲響傳來，劍子不禁疑問道。

“兄長對喜愛的事向來傾力而為，投注全部精神。此回又是熬那費功夫的百年紅蓮，自然就要更加專注，所以才會沒什麽聲響吧。”紫宿心中也不禁納悶，以往見龍宿進廚房，也沒這般悄無聲息啊！

“嗯？”劍子看着紫宿臉上的神情，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好似就該如此一般。可是，就算在怎麽的專注，也應該會有些聲響的吧？

紫宿面上雖然平靜，內心卻是平靜不得！就在剛才，他暗自打開地圖查看，卻不見龍宿在疏樓西風，至于人在哪兒，紫宿不想去查，那是他的兄長，他應該十二分的相信他！不管他要做什麽，都應該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