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55.54.1
膏藥其實是個很無辜的獵人。
他的人并不像他的名字那麽……挫,至少外貌上來看,他算得上是高大挺拔的那一類。當然,說他無辜并不是指的這個很挫的名字,而是指他遇到顧恩之後的那些經歷。
每年的捕獵季,對于獵人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日子,他們需要捕殺吸血鬼,然後用吸血鬼的心髒換取自己複活的機會。每獵殺一只吸血鬼,他們就會多一條命。
因為獵人的弱點太過明顯,只消吸血鬼一口咬下去便會送命,所以每一個獵人都會在捕獵這件事上很用心。
那天晚上,他原本可以同時獵殺兩只獵物,獲得兩條命。對于獵人來說,一個捕獵季收獲兩只獵物也算得上是不錯的成績了。可惜,眼看大功告成的時候,半路殺出個林越冬。那家夥無論是武力還是氣勢都将膏藥碾壓的毫無還手餘地,所以膏藥只能狼狽逃走。
捕獵季過去了,膏藥一無所獲。不甘心的他找到了林越冬,仗着同類不得相殘的規矩,想讨回自己應得的東西,沒想到差點丢了命。雖然結果是慷慨的林越冬不惜過了一條命給他,但是他也因此沾上了顧恩這個擺脫不掉的人情債。
膏藥按照顧恩給他的地址到了林越冬的工作室,然後發現等在那裏的有兩只吸血鬼,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真不該為了所謂的人情來這一趟。
“我打算明天去拉薩找他,想問問你詳細的地點。”顧恩開門見山的道。
膏藥聞言驚訝道:“你怎麽會知道是拉薩,誰告訴你的?”
“原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顧恩道。
原來是在詐他,膏藥意識到之後有些後悔,可是話都說出去了,也收不回了,便問道:“那麽多城市,你怎麽會想到那裏?”
“以前在那裏見過他,沒想到竟然讓我蒙對了。”顧恩道。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個?”膏藥道。
“我要詳細的地點,拉薩那麽大,我可沒時間慢慢的找。”顧恩道。
膏藥聞言不由失笑道:“就算我告訴你地點,你覺得你有本事能進到獵人聚集的區域嗎?別忘了,隔着好幾米的距離,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能識別出你的身份。”
“進不進得去是我要考慮的事情。”顧恩道。
“我不知道,這恐怕要問于言。”膏藥道:“林越冬和我的關系還沒好到會告訴我他家地址的程度。不過于言不可能告訴你,他這個人謹慎的很,而且不喜歡吸血鬼。”
一直在一旁的王陽插話道:“你們難道是在自己家裏複活?不應該是有個……基地之類的嗎?”
膏藥一臉無奈但是又不得不強忍着耐心的道:“你們倆別詐我了,我要是再說什麽回頭于言那邊不給我收屍,我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罷他又将目光轉向顧恩道:“順便提醒你一句,他一周之後才會醒,你去早了毫無意義。”
顧恩倒也不是個愛強人所難的性格,話已至此他自然不會再為難膏藥。當晚他就訂了五天後直飛拉薩的機票,王陽猶豫了一晚上,也沒将打算和顧恩一起去的想法說出來。
人家是去找自己的相好,他去沒有合理的借口啊!
五日之期很快便到了。
顧恩坐的是早晨的航班,降落後取完行李從機場出來已經是午後了。他打了個車直接去了老城區,在距離大昭寺還有兩條街之時就下了車,然後就近找了家客棧将行李寄放在那裏。
拉薩老城區即便不是節假日也總是熱鬧擁擠的。除了游客之外,随處可見來來往往的當地人,還有沿途兜售各種紀念品的中年女人。
穿過八廓街擁擠擾攘的人流,顧恩突然覺得有些理解那些朝聖者的心情了。他雖然不信宗教,可是他理解了那種虔誠,那大概就是一種類似于恨不得捧着自己的心髒,将其制成燃燒的香燭,然後一把火在神明面前燒得幹幹淨淨的念頭。
他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神明,他只知道當他再次看到寺廟前的經幡時,瞬間有種和前世相遇的錯覺。這方湛藍的天空和耳邊經久不息的誦經之聲,仿佛将他失散多年的魂魄重新聚齊然後塞進了他的驅殼裏。
拉薩的陽光無論什麽季節都這麽毫不吝啬。
顧恩盤膝坐在廣場角落的陰影裏,目光有些失神的望着遠處不知疲倦的朝聖者,心裏的焦急和迷茫随着他們一次次的起身和伏拜漸漸了無蹤影。
很久以前,他就是坐在這裏發呆的時候,遇到了林越冬。當時,他毫無意識的轉頭想要活動自己僵硬的脖子,然後和林越冬灼灼的目光撞了個正着,那個家夥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一時之間竟然也忘了避開他的目光。
于是,盯着朝聖者看了一個晌午的吸血鬼先生,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此生最燦爛的一個笑臉送給了獵人先生。
明天,就可以見到那個家夥了吧!
“你還好吧?”
一只手捏着一張紙巾送到了顧恩面前,顧恩一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哭得涕淚橫流了。
“謝謝。”
顧恩狼狽的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和鼻涕,然後有些尴尬的沖對方笑了笑。
那人看着比顧恩略成熟一些,長相乍一看屬于柔和的那種,可是眉眼之間的感覺卻頗有侵略感,從穿着打扮上看很像當地的藏/民,可是無論是口音還是氣質都與顧恩之前見過的當地人不太像,而且他的皮膚并沒有那種常年居于高原的人特有的粗粝感。
“哭得這麽傷心,是走丢了嗎?”那人面帶淡淡的揶揄,但是并不會讓人覺得讨厭。
顧恩又尴尬的笑了笑,開口還帶着濃濃的鼻音道:“大概是魂兒丢了,遲遲等不到它回來急哭了,幸虧你及時出手相救,要不然它跑得太遠可真要找不回來了。”
那人聞言善意的笑了笑,不打算繼續将這個話題延續下去。畢竟顧恩也是個大男人,大庭廣衆之下哭哭啼啼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你一個人嗎?”那人問道。
顧恩一愣,下意識的覺得對方好像在和自己搭讪,片刻後他又覺得似乎是自己太敏感了,于是客氣的點了點頭,也沒追問對方,以免話題走向奇怪的畫風。
“我也一個人,很高興認識你。”那人倒是自覺,見顧恩不問索性自己說了,“我叫夏晨,夏天的夏,早晨的晨,你呢?”
“顧恩。”顧恩還是覺得這個人好像在搭讪。
夏晨也不在意顧恩的疏離,自顧自道:“拉薩我很熟,如果你一個人覺得無聊或者迷路又走丢了,可以随時找我。”
他說罷徑直拉過顧恩的手,在顧恩反應過來之前從口袋裏取出一支筆,在顧恩的手背上寫了一串號碼。
果然,真的是在搭讪。吸血鬼先生正斟酌着怎麽拒絕對方,手裏突然多了一包紙巾,然後夏晨在他手上不輕不重的握了一下,借力站起身,道:“不打擾你了,想哭的話繼續哭。”
于是顧恩一臉懵逼的拿着一包紙巾,眼睜睜看着夏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消失在了視線中。這是撩完就跑?
顧恩把玩着手裏的那包紙巾,先前消失的焦慮又慢慢的浮上了心頭。明天就滿一周了,這麽大的拉薩城,要去哪裏找林越冬呢?
寺廟的門口,虔誠的信徒們依舊重複着一成不變的姿勢和動作,五體投地,毫無保留。顧恩就那麽坐着,一直看到傍晚,直到覺得有些冷了,才起身回到了臨時歇腳的客棧。
這裏的日落時間很晚,日出時間也很晚。不過一向愛賴床的顧恩一反常态起的特別早,他起床的時候天甚至都沒亮,日出前的氣溫非常低,他只好又回去裹着被子窩在床上眯了一覺。
這個回籠覺,顧恩做了個夢,夢到了林越冬。
夢裏的林越冬非常不着調,對他這樣那樣的折騰了一早晨。醒來後顧恩還有些氣喘籲籲的,他伸手摸了一把那裏,發覺自己在夢裏射/了。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顧恩帶着莫名的情緒收拾了一番,然後又直奔大昭寺而去。這次他特意換了個位置待着,生怕在遇到莫名其妙搭讪的人。在角落裏坐了一會兒之後,顧恩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望夫石,聯想到早晨的那個荒唐的夢,他不由在心裏暗暗的自嘲了一番。
手機一直沒動靜,顧恩知道自己或許是太着急了,林越冬如果醒了,一定會主動找他的。
念及此,他索性起身離開了廣場,然後走到了附近的一家甜茶店。那是一家百年老字號,即便是旅游淡季,平時也會坐滿當地人,如今這個季節,就更不用提了。
空氣中彌漫着甜茶的茶香,同時伴随着一股說不太清楚的味道,但是并不難聞。寬敞明亮的大廳裏,擺滿了數米的長桌,長桌的四周圍着長凳,長凳上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其中約有半數是當地人,另一半是游客。
顧恩在裏頭轉了一圈沒找到位子,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突然被人扯住手腕一拉。他皺着眉頭看去,便見到了夏晨帶着笑意的臉。對方往長凳的一側挪了挪,為顧恩擠出了一個空位。
他原本想拒絕,可是此時空位另一側的藏族小夥子沖着他露出了一個十分熱情燦爛的笑容,同時還努力的朝另一側挪了挪,試圖為顧恩留出更寬敞的空間,這樣一來顧恩反而不好意思轉身離開了,只得勉強笑了笑坐到了那個空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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