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道出身世

幾日後,南梁王府門前,宋成也穿着素來喜歡的黑色上衣,戴着面巾正準備出去。

雲風從另一條巷子走過來跟他彙合。

“少爺,上次您要屬下找的那些人都已經找到了,其中很多辭官回家。迫于金錢壓力,李大人如今索性做了商販,在百官橋那邊賣茶葉。至于其他人,有些做起了隐士,有些去了武館。”

宋成也一聽,眉梢動了動,他嗤笑道:“劉豫那蠢貨,好壞不識,上好的人才交到他手裏也是浪費。所以說遲早啊,他會死在自己手上!”

雲風點頭同意,“少爺說的即是。”

宋成也看着遠處凝思,話鋒一轉,“這匈奴來的突然,恐怕我之前的計劃還得再改了。”

他這次不止是跟皇室作對,他還要再次面對匈奴。

他心裏其實是不甘心的,上一世的失敗在自己看來是一種恥辱。

這一次,他要扳回這一局。

雲風好奇道:“那少爺有什麽想法麽?”

宋成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有,不過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甚至我不敢保證我能活着回來。到時候我如果真要離開長安,前往幽州,你就留在徐府,保護好姐姐跟伯父他們。如果他們有一點意外……”

他說到這兒,嘆了口氣,無奈一笑,“我到時候在幽州,好像也不能拿你怎麽樣。總之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也應該知道他們對我的重要……”

宋成也垂眸,睫毛擋住了眼裏的光,他看上去好像有些悵惘。

那種對未來的不确定讓他輾轉反側,即使重來一世,也不敢完全确定自己跟她就能相守一生。

雲風點頭,忠心道:“少爺放心,屬下一定照辦!”

宋成也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嗯,那我們現在先去見李殊赫。”

李殊赫出生于市井,年輕時武藝出衆,精通兵法,很擅長作戰,尤其在攻打外敵上很有經驗,知道對方的軟肋,後又一直輔佐先帝大小政務,算是帝王之師。

如今卻因為劉家、範家的人因為要把自己家裏的人扶持上去,于是劉豫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了他們官職,把以前的朝臣給換了下來。

殊不知那些公子哥去了就是去玩樂的,屍位素餐而已。

可惜了李殊赫過了而立之年,最終的結果竟然是草草辭官回家。

辭官不說,宣德令人把這些朝臣的家産悉數沒收,有些甚至淪落到吃不飽飯的地步。

跟昔日的威風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好在李家以前是做生意的,在江南一帶有不少人脈,所以即使李殊赫回去還能靠着昔日的朋友,開一家茶莊來養家糊口。

去的路上,宋成也看到了趙家莊的字樣,眼眸微眯,臉上挂着很淡卻很冰冷的笑。

不知那蟲子在他身上是何滋味,有沒有意料之外的驚喜呢?

馬車颠簸着,一直駛到了城東,快到白官橋那邊時,映入眼簾的是義順茶莊的字樣。

茶莊鋪面不大,有兩層樓,也許是新開業,來買茶的人倒還不少。

宋成也靈活地跳下車,跟雲風一起走了進去。

一進門,一個店小二跑過來問道:“公子來買茶麽?我們才進口了上好的……”

話還沒說完,宋成也打斷道:“我要見你們掌櫃的,李先生。”

店小二一愣,還沒回應,只見身後走過來一個人。

此人正是李殊赫,他穿着青色長衫,褪去了之前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的風光模樣,如今看着倒像個窮書生。

宋成也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往他手裏塞了一張字條。

還不等李殊赫反應,他指了指二樓,便大步走上去了。

李殊赫拿着紙條,有些詫異,問了那店小二:“這人是誰?”

店小二搖頭不解,“他們來就說找您,小的也不知道何意。”

李殊赫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此地相遇,虛心求見。

看這字寫得遒勁有力,頗有筆法,李殊赫把紙團揣進兜裏,看了眼樓梯,跟着上去了。

二樓上人不多,還有好幾個雅間。

雲風在樓梯口等候着他,一見李殊赫來了,立即給他指了指最靠裏面的那個位置。

李殊赫雙手負于身後,跟着雲風掀開簾子,進了雅間。

只見宋成也已摘下面巾,面前放了一杯茶,他望着窗外,神情怡然自得。

“李先生,您坐。”他十分有禮地微微笑了笑。

李殊赫看了這少年一眼,不知其何意,卻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神秘。

“這位公子,你認識李某?”李殊赫擡頭問道。

宋成也點頭一笑,“大名鼎鼎的李太傅,在下還是多少有所耳聞的。”

說完,他看了雲風一眼,示意他拉上簾子。

李殊赫沒說話,也猜不出這少年來的目的。

宋成也看了他一眼,又把杯子推過來,禮貌介紹道:“我姓宋,如今是朝廷的北中朗将,得知李太傅來白官橋做生意,特地來找您的。”

李殊赫會意,他眉梢微動,問道:“你又是如何知曉我辭官之事的?”

宋成也說的有些含糊,他喝了口茶,掃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道:“您有所不知,這小道消息有時傳的比朝廷的公文還快。”

李殊赫一聽,認真打量了宋成也一番,“你年齡還小吧?”

宋成也沒反駁,承認道:“您說得對,宋某的确還小。”頓了頓,他又接着道:“不過當年李大人入職的時候好像也才不及弱冠之年吧。”

話說的越少,越讓人覺得難猜透,李殊赫即便是比他年長,也不知他想什麽。

李殊赫凝眉,看宋成也說話的語氣,心裏暗暗覺得此少年郎不簡單,于是問道:“宋公子到底今日有何意,不如直說了吧。”

宋成也輕輕笑了笑,手指微叩桌面,“朝廷不惜你們三位這樣的人才,有的人卻需要。”

說到此處,他特地觀察了他一眼,發現李殊赫的神情并未表露出不耐煩,宋成也才接着又道:“李大人您有沒有想過另尋他路,難道真的就甘心守着這茶莊一輩子麽?”

李殊赫好歹也任職多年,他一聽宋成也的話裏有話,便笑道:“宋公子,說來說去,原來你是想讓李某重新找一個靠山。不好意思,李某恕不奉陪,如今對這些不感興趣。”

說着,他看着宋成也又道:“若宋公子沒有其他事,那李某就先下去了。這茶莊賺的錢的确有時沒有皇上賞賜的銀兩多,但是至少能求個安穩。”

這諷刺的意味溢于言表。

宋成也沒有生氣,也不加阻攔,反而樂道:“李大人,當年您可是我爹最崇敬的人之一,如今卻安于現狀、随波逐流,讓人說什麽好呢。”

李殊赫身子一僵,立刻回頭,只見宋成也懶洋洋地笑着看向他,那個模樣讓人覺得眼熟。

“你……”

宋成也點頭,“李大人,我爹是宋奕,您還記得麽?”

李殊赫一時間呆住,像是聽聞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他看着宋成也,眼裏充滿着好奇、疑惑還有藏得很深的激動。

“你是……韞钰?”

宋成也“嗯”了一聲,又道:“當年您還抱過我呢,後來我爹還跟我還說過您不少事。”

李殊赫的反應跟歐陽風一樣,他閉上眼,深吸口氣,又重新坐了回來。

他的思緒回到了宋奕在世的時候。

宋奕為人正直,性格剛毅,在他年輕時給予了不少指點和幫助,算的上是自己的恩人。

後來因為職務不同,兩人才交談得少了。

不過在李殊赫的心中,宋奕當年被指責的罪名,他覺得根本不可能。

宋奕絕不會貪污一分一毫,更不可能對百姓克扣口糧之類的。

潑出髒水的人若不是嫉妒,定不會說出這種毫無依據的話。

思緒回到眼下,李殊赫冷靜下來,他喃喃道:“你爹走得太可惜了……”

宋成也表情淡淡的,很難捕捉到情緒的波動,他說道:“是啊,所以我才不甘心。”

李殊赫猛地擡頭,看着他,聽他繼續道:“李太傅,我宋成也不求您念在昔日的情面上,但求一點,您過些日子是否能随我去一趟幽州。”

幽州被匈奴騷擾的事,如今也掩不住了,李殊赫自然也對此有所耳聞。

李殊赫想了想,問道:“你去幽州做什麽?”

宋成也眸光微閃,說的有所保留,“我爹當年死在幽州城外,這次去本來也是職務所在,當然也是還我我爹一個遺願。”

李殊赫眼中的憐憫在聽到他說這話時,忽然淡化了,他擔心道:“你如今任職,不怕皇上他們知道麽?”

宋成也搖頭,“我當年還小,他們對我沒有印象。”

李殊赫這麽一想,好像的确也對。

宋奕死的時候,宋成也還是個小不點呢,也難怪他到現在這樣沒人知曉身份。

他不禁有些佩服這少年來。

“李太傅,您有膽有謀,才華集于一身,我也沒有攻打匈奴的經驗,所以需要您出謀劃策。”宋成也十分誠懇地看着他,認真道。

李殊赫沉默了會兒,他擡頭看了宋成也一眼,“有膽有謀應該放在你的身上,你爹當年應該花了不少心思培養你。”

他微微嘆息,“總之,我都是這個處境了,小用不如大用,既然你今日專程來找我,這個忙算是我還你爹的恩情吧。”

宋成也眼神一亮,立即感激不盡,“李太傅,有您這句話就夠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您随我前往幽州,我定保您安全!”

李殊赫被他這番話逗笑了,他看着少年堅定的目光,說道:“你還小呢,幽州此次前去,兇多吉少,你還是先保護好自己。”

宋成也搖頭,堅持道:“李太傅,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說過的話就不會食言。”

李殊赫拿他沒辦法,語重心長地感慨一聲:“你這少年倒是一身都是膽!”

宋成也沒否認,話鋒一轉道:“那今日便說定了,太傅,等再過幾日,我到時候會派人來接您。還有,太傅,我的身份您還是不要外傳罷。”

李殊赫爽快答應,“放心,我絕不會透露任何風聲。”

兩人達成一致,宋成也心情頗好地下了樓。

李殊赫還說堅持送他,但被婉言拒絕了。

從義順茶莊出來,雲風看宋成也成功說動李殊赫,不禁好奇道:“少爺,屬下還有一個疑問。您真的打算聯合李太傅,幫南梁王打天下麽?”

宋成也眉頭緊鎖,立即嚴肅起來,冷哼一聲,“怎麽可能。我要幫也是是幫我自己做打算。得不到好處的買賣爺不做,更何況南梁王就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他這次去幽州,不僅僅是了結自己上一世跟匈奴的仇,還有,他還想試試能否借此機會逆風翻盤。

畢竟,不管南梁王對自己如何,他始終都是自己的仇人。

“屬下知道了。”

雲風被他這麽一說,也不好再提起此事了。

宋成也表情似乎有些凝重,看他明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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