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籌銀治腿(上)

更新時間2013-11-6 9:32:52 字數: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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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賓鶴在房間裏“啧啧”稱贊,她雖不知道那個瘸子是如何辦到了這一點,但那份感激和開心,是發自肺腑的。

三天前,她經過後花園,一個瘸腿的丫鬟擦身而過,遞給她一張字條,上面清秀的幾個字,筆記有些熟悉,她大吃一驚,卻又心迷鬼竅的想一探究竟。

晚上急匆匆的到達約定地點,不過是個低賤洗衣丫頭,告訴她沈雪如懷孕了,她可以替她除去。都是明白人,什麽也不用裝,爽快的答應了五百兩的代價。

她所有的質疑還未問出口,就在那雙閃着自信精光的清冷眸子裏,消失殆盡。

她突然很願意相信眼前這個瘸子。畢竟,事情成與不成,她都沒有損失。

翌日一大早,她便聽說沈雪如摔跤的消息,連同肚子裏的孩子。

調查的結果是,樹幹上面蜂巢頂積雪融化,水低落下來,結成了冰,滑倒了擡步辇的人。

太完美的意外。

紅豆什麽也沒問到,甚至連人都沒除去,這點薛賓鶴很生氣,可當她聽到紅豆的轉述時,改變了主意。這人,太神秘,太有趣,太能幹。

以後,她還用得着。

霜子躺在一張破舊的床上,細白的雙腿布滿傷痕,左腿膝蓋嚴重變形,她忐忑不安。

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兒坐在床沿上,捏捏摸摸好一陣,才開口道:“姑娘挨過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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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右腿受傷輕,都是皮外傷,正常恢複,左腿骨折,接骨頭的時候,手法不好,骨頭長歪了,筋肉連接不好,走路不便。”

“可有方法醫治?”

“簡單,卻又不簡單。”老者捋捋纏繞在一起的花白胡子:“再把骨頭折斷一次,老朽給你重接。只要你挨得過痛楚。”頓了一頓又說:“就算挨過去了,也不一定能完全恢複,你筋骨受傷太重,但肯定比現在要好。姑娘,你要想好。”

“挨!”

有什麽好想,不過是一副臭皮囊,有什麽挨不過?

枕邊男子帶着僞善的面具,算計她三年,一千多個日夜,最後堂而皇之的領着閨閣密友,弑主奪愛,害她孩子,要她性命,連累娘家家破人亡,爹爹被流放千裏之外,生死未蔔,大哥終生殘廢,娘親卧床不起,病痛纏身,幾乎生吞活剝了她的所有。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鮮血淋漓,萬劍穿心,噬骨飲血的痛楚,恨不能扒了賤女人那張美人皮,撕了她那張蛇蠍臉,她伸出手去,卻無能為力。只能在賤女人的嘲笑聲中,眼睜睜看着鮮血和生命,從自己的身體裏抽離。

如此錐心刺骨,她都活生生受着了,這大千世界,還有什麽可怕!

老者見她斬釘截鐵,毫無猶豫,心知又是一個經歷過苦難的女子,無奈的深深嘆一口氣道:“一個月時間,五百兩銀子,吃住另外二百兩,準備妥當了就來找我。”

霜子點點頭,渾身警覺地盯着進來的清秀年輕人,拿衣物輕輕将雙腿蓋上。大夫自然不避,可大家閨秀的禮義廉恥,她深入骨髓,還是記得的。

老者微微一笑,和藹可親:“他是我徒弟敘笙,負責給你接腿。”

年輕人微笑的臉,對上霜子冷清冰涼的水眸,凝固在一個表情上。

這女子,太涼薄,會吃虧的。

敘笙如是想。他見過許許多多的病人,沒有一個如此堅毅,冷漠,仿佛這飽受病痛折磨的軀體,不是自己的。

楚王府,賬房門口。

一臉不耐煩的蘇大總管,看着眼前一身鬼魅氣息的瘸子,怒氣沖沖:“你一個月才幾錢銀子,居然妄想預支一百兩,也不看看什麽德行?”雖不喜眼前人的形象,卻也有三分恻隐之心:“最多十兩,要或者不要。”

霜子乞求哀憐:“娘病了的快要死了,請大總管發發善心。”

要想在別人的身體裏存活,霜子早打聽好了,畢霜爹爹早死,剩下一個娘親,後來改嫁給一個屠夫做小妾,日子很是不好過。

只是改嫁之時,屠夫要求把十二歲的霜子賣掉,不肯接受這個拖油瓶,她才進了王府做浣衣丫頭。

這個所謂娘親,對霜子的死活從來不過問。倒是聽秋葉說,霜子以前還時不時會去看看她娘,以圖認個親人。

心知要求過分,霜子不過是找個說話的由頭而已,将蘇大總管拉到角落裏,掏出一個手絹,層層打開,裏面是一枚熠熠生輝的瑪瑙戒指,碧綠的色澤,仿佛蕩漾着的湖面,微微泛起漣漪。

蘇總管驚得倒吸一口冷氣,用手包住戒指,四下看着無人,沉聲問道:“哪裏得來的,腿都瘸了,還不知悔改,又偷東西?”

上次霜子被打殘雙腿,奄奄一息,差點被扔進亂葬崗,還是他發現有一口氣,令人拖回破屋子裏去,又叫了大夫給她屁股敷藥,斷腿接骨,撿回來一條殘命。

“一百兩,感激你的救命之恩。”霜子低聲快速說道,有些不耐煩:“絕對不會有麻煩。”這枚戒指是從傅餘婉的墳墓裏挖出來的,并沒有存在于她的印象之中,可見不是生前用的東西,定是随便找的陪葬品,沒人認得出。

蘇大總管盯着霜子的臉,似乎要看出什麽端倪來,後者卻波瀾不驚,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低垂的眼睑,光潔的脖子,有些桀骜不馴的意味。

他似乎,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這個低賤卑微的丫頭,此刻再看,卻有一種陌生,不容小觑的感覺。

蘇大總管從貼身內衣裏袋裏,掏出一張微微有點濕的銀票。

銀票用布包着,本就防汗,卻還是在看見瑪瑙戒指的震驚中,感覺到身上汗津津的,汗濕透了布,沾濕了銀票。他想過抓賊拿髒,效忠主子。卻在霜子平淡的眸光中,看見自己帶着憐憫和恐懼的倒影。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怕眼前這個女人,不想有太多糾葛,盡管她看起來毫不起眼。

快速完成交易,霜子拖着左腿,一瘸一拐的遠去。

他恐懼的幾乎不記得自己答應了什麽?似乎,還有一個月的假期?

蘇大總管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寶貝戒指,以喚回漂游的思緒。這樣好的東西,貴重稀少,她要錢,直接去當鋪,便能得到十倍以上的價錢。當真是要感謝對她的救命之恩?

百思不得其解。

轉身走出壁角,見着身形偉岸的男人,昂揚而立,太陽的餘晖灑在他身上,猶如羅剎般威風凜凜,不可侵犯。

“王爺?”蘇大總管順着皇甫北楚的眼光看過去,那個瘸子渾身鍍着金色的光,一瘸一拐的往前挪動,身形詭谲。

“她叫霜子,是浣衣房的洗衣丫頭,家裏母親病了,來賬房預支工錢,又請了幾天假。”蘇大總管慌亂解釋,王爺面色肅穆,一言不發,讓他如坐針氈,心裏不住盤算,王爺是何時來的,不知道看了什麽沒有?

皇甫北楚眯起眸子,感覺心底,一股熟悉的情緒緩緩升起,詭異莫名,他的右手,突然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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