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凄怆過往(下)

更新時間2013-11-12 11:53:08 字數:2272

産婆抱着的襁褓裏面,毫無聲息,她只聽見過他一聲嘹亮的哭,就天人永隔。

她尖叫着昏了過去。再醒來時,下體撕裂般疼痛,産婆和大夫在她身下手忙腳亂,她迷糊中聽見她們的焦急和無助:“血崩了,急火攻心所致。”

是啊,盼了三年,懷了他将近一年,到頭來一場空,她無心求生,只盼着,能最後見王爺一面。

王爺不在府中。

沈雪如坐在她的床邊,握着她的手,告訴她,王爺不是不在府中,是不想見她。

傅餘婉聽她娓娓道來,從相識的那一年,到成婚後三年,點點滴滴,她是如何活在陰謀中,活在算計中,活在利用中,一滴一滴,被榨幹價值,棄之如履。

她記得沈雪如臉上的怨毒,她薄情的嘴唇一張一合,告訴她:“我恨你,若不是你,楚王妃的位置,就是我的,明明是我先喜歡的王爺,明明我比你更愛他,就因為你父親是相國?傅餘婉,我恨毒了你,死,都不想讓你死的輕松。”

她震驚,她憤怒,她怨咒,可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魂魄,飄離床上躺着的那具屍體,那具臨死前,寫着無限難過與驚訝,毫無生氣的臉孔。

她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十指尖利如爪,想抓破沈雪如失聲痛哭的喉嚨:“楚王妃薨了……”

沈雪如,你也休想再有孩子。

今日之事,已經與沈雪如正面為敵,這是她籌謀之中。若不是當着她的面,一點一點把皇甫北楚玩弄于股掌之中,又怎麽能讓她體會到,心愛之人被搶奪的痛苦與嘲諷?

傅餘婉,你又怎麽能體會到,複仇的快感?

必須這樣,沒有退路!

門咿呀一聲打開,皇甫北楚正襟危坐在書桌前,沈雪如一臉平靜走出來,恨恨地瞪了霜子一眼,趾高氣揚的走了。

沈雪如作為楚王府當家主母去參加合宮宴請的機會沒有了,換成了薛賓鶴。皇甫北楚的懲戒,來的如此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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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在乎誰去,剩下的兩個選擇,都不是楚王妃。

但她們都想當楚王妃。

鴻院。

薛賓鶴聽着紅豆的彙報,将手中的補品玉碗“啪”的扣在桌上,站起身來,在房間內踱着步子。

皇甫北楚竟然為了那個瘸子,呵斥沈雪如,且次次如此。

瘸女人,果然深不可測。

紅豆在她耳邊,低聲耳語幾句,薛賓鶴停了下來,點頭道:“肉都送我吃了,分一杯羹給她,也無不可。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錦苑。

香蓮戰戰兢兢的跪在門外,沈雪如坐在屋裏慢條斯理喝着茶,塗着鮮紅蔻丹的手顫抖着,昭示着主人心裏的煩悶。

一杯涼茶兜頭潑出來,幾片殘茶葉滴答滴答粘在烏黑的發髻上,往下滴着水。

香蓮大氣都不敢喘,聽沈雪如怒罵:“不中用的東西,怎麽不下狠手毒死了她!”

“奴婢劑量是夠的。”香蓮伏在地上:“還請側妃垂憐。”

沈雪如走到她面前,讓腳下的人擡起頭來,仔細凝視着她臉上的傷疤,笑靥如花:“垂憐,本妃自然是垂憐你的。彩青,把她送給倒夜香的老頭吧,也不枉跟了我一場。”

香蓮大驚失色,磕頭如搗蒜:“側妃饒命,側妃饒命!”

沈雪如慢條斯理走進屋內,去妝更衣,聽着外面香蓮凄凄的聲音愈漸微弱,終歸于沉寂。

香蓮無助的走在後巷,一個佝偻的身影迎面而來,推着獨輪車,臭不可聞。

她習慣性的側過身子,讓開一點,生怕夜香濺到自己身上。

老劉頭咧開黑乎乎的牙口沖她“嘿嘿”一笑,瘦如枯柴的手如同骷髅爪子,柴火棍似的胳膊上青筋爆出,似乎只連着一層皮。

香蓮聞到他身上那股腐爛氣息,突然蹲下身,劇烈嘔吐起來。

更濃烈的腐爛味道傳來,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黑漆麻糊,點綴着幾根白須,空洞的眼眶裏,灰白發黃的眼球,還沾着黏糊糊的眼屎。

香蓮聽不見老劉頭對她的慰問,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站起身來蹒跚着落荒而逃。

霜子縫着衣服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點着的油燈火苗跳躍着,便沒了光亮。

她站起身,去拐角飛燕房裏借燈油。

飛燕見她手上的衣服,吓了一跳,笑着道:“王爺真是器重你,衣服都讓補上了,以前,都是楚王妃補的。”

霜子看着皇甫北楚的外袍,袍擺處沾了一團烏黑墨汁。綢緞是上好的蘇繡,墨是上等香墨,洗不掉,化不開,只能繡。

摩挲手上的外袍,她暗恃,這衣裳,本是我給他縫制的,自然我來補。

無從解釋,端着燈準備回去,飛燕提到楚王妃,自己卻駭一跳,急忙“呸呸呸”吐了幾下口水,懊惱的說:“楚王妃,求求您,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別來找我。”

霜子被她模樣逗笑了,打趣道:“看你害怕的樣子,你又沒害過她,怎麽會來找你?”

飛燕左右四顧,急忙擺手道:“楚苑鬧鬼了,你聽說沒有,是楚王妃,來尋孩子了……據說王妃吊在樹上,長舌頭,穿着血衣……楚苑守衛森嚴,沒人進得去,若不是鬼魂,怎麽能飛檐走壁,有個丫鬟半夜瞧見,吓得失心瘋了。”

霜子急忙凝神聽着,正欲問個究竟,就聽見有人尖叫。

走水啦!

霜子住的那間,火舌子順着油紙糊的窗戶,呼啦啦往上舔,霎時火光沖天。

成群的奴仆提着鍋碗瓢盆,端着水往上潑,飛燕吐吐舌頭:“你真是福大命大。”

立刻有丫鬟圍上來,叽叽喳喳贊嘆着,霜子抿着嘴,無聲的笑了。

跳躍的火光,一閃一閃映襯着她蒼白的神色,平靜如水。

一只溫熱的手搭上她的冰涼,秋葉披頭散發,只披着外衫就奔過來,天寒地凍的,有些發抖。

霜子心裏波動一下,推着道:“放心吧,想讓我死,哪兒就那麽容易呢。”

說完輕聲笑起來,四目相對,無需多言。

火起得蹊跷,滅的及時,燒了兩間廂房,香嬷嬷安排霜子住到飛燕房間。

縱火的香蓮被關在柴房,嚴刑拷打,夾板已經夾斷了她兩根手指。

霜子去看時,香蓮餓的奄奄一息,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眼窩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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