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金殿風波(上)

更新時間2013-11-14 9:03:59 字數:2554

霜子顫巍巍站起身來,目光不經意掃到一個人臉上,心跳頓時慢了半拍。她強裝鎮靜,聽從皇甫北楚的話,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一個身影堵在跟前,對着皇帝行禮:“既然是一個下人,不知道四哥是否肯将她送給老七呢?”言辭謙遜懇切,不像是挑釁。

皇甫北楚眉心一蹙,淩厲拒絕。

霜子看着面色微微有些尴尬的老七,心裏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他還是如此耿直,有什麽,說什麽,真誠親和。

他們已經足足三年沒見了吧,他還是一樣英俊潇灑,而她,已經經歷了從生到死的過程。

皇甫瑞謙,你回來做什麽?

“楚王,我看這丫頭也無甚過人之處,您就讓給瑞王算了。”沈國公沈白山多喝了幾杯,大着舌頭勸和,他本以為今日會見到女兒沈雪如,結果皇甫北楚卻将薛賓鶴帶了來,不由得心中有氣。

“爹爹,誰說這丫頭沒過人之處了。”沈問之坐在沈白山身邊,借題發揮:“她的舞技,可是迷得妹婿,神魂颠倒,從一個浣衣女,伺候到禦書房去了。”

皇甫北楚,你輕賤我妹妹,我就讓瘸子跳舞!

冒犯聖上,罪責你擔當不起!

他們話裏帶刺,挑撥鼓動,霜子是半分也沒聽進去,只愣愣看着瑞王。

當初若是嫁了他,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

沒有利用,沒有背叛,沒有血淋淋的殘酷,沒有遍體鱗傷滿門衰落?

她沉迷于皇甫北楚的口蜜腹劍之時,他卻傷心情斷,去駐守西北邊關。

一去便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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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回來,她,卻再不是傅餘婉。

不是他追着求着鬧着,非卿不娶的女子了。

西北的風霜,在他臉上留下痕跡,更挺拔,更成熟,更有力量。

“莫不如讓咱們開開眼界吧。若是真好,瑞王此番,才算沒白開口。楚王,你意下如何?”沈家父子一唱一和,霜子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自己早已經成為全場焦點。

跳舞?笑話。

不跳?違背聖意,拖出去斬!

跳?莫說她現在是個瘸子,就是傅餘婉活着,對于舞技,也是一竅不通。

左右為難,必死無疑。霜子的眼睛,不由自主投向皇甫北楚,期望他能開口救她,卻對上一雙沒有溫度的眸子。

霜子擡着腳步,跟着內侍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換舞衣,為今之計,只能拖。皇甫北楚,果真冷酷無情,為她得罪沈國公,不值得的吧。

盡管她被調戲的,像一個賣藝的舞女,人人可踐踏的娼妓。

對自己“呸”一口,霜子怒罵,忘了那些血淋淋的傷口了麽?居然還對這種冷酷無情之人徒留幻想。

豁出去罷。總不會因為舞跳的不好,而砍頭。出醜而已,她這一生,出的醜還少嗎?

認命地換上舞衣,回到大殿,清脆悠揚的笛聲響起,回蕩在大殿中,空曠寂寥。

霜子茫然聽着音樂聲,不知道往哪裏舞,手足無措,尴尬立于衆目之下。

“停!”夜莺般可人的聲音驟然打斷樂曲聲:“舅舅,傾城要跟她比一比。”挑釁的目光望着皇甫瑞謙,一個低賤的下人,表哥憑什麽對她青眼有加。

她的舞蹈,本來安排壓軸的。可一個婢女在前,她絕不甘願在她之後表演,這是對她舞姿的亵渎。

要做,就做頭一個!

“胡鬧,你一個郡主,跟個婢女比什麽?下去!”皇帝呵斥道,為傾城的自甘自賤感到憤怒。

“皇上息怒,奴婢卑賤之軀,豈敢跟郡主比試。”霜子趁勢伏地磕頭:“郡主舞姿天下無雙,奴婢願彈琴伴奏,服侍郡主一展舞技。”

幾句話很是識時務,皇帝眉心松開:“就如此吧。”

霜子款步走向一名樂師身邊,樂師急忙站起身将琴讓給她。

“叮叮咚咚”,霜子試調了幾個音節,禦用的琴,還算不錯。

郡主自然是不用換舞衣的,她跳舞,純粹是賣弄技藝,不是為了娛賓。大大方方走上臺,站定。傾城揚起衣袖,以“飛天”姿勢站定。

“秋風起,薄煙江面微皺漣漪;舉目遠眺無窮碧,水天相依;聲又起,恍若千古相思低泣;蕭瑟蒼黃雲無跡,孤雁無依。小軒窗,夜夜素寂枯燈微光;誰言相思長,夜夜思念夜夜悲凄涼;東南望,淚痕長,柔情殇;問君何時歸故鄉……”

如泣如訴的琴聲,輕輕撩撥人心深處,故意掩藏的愁緒。聲聲凄怨,卻又滿含深情,每一個音律,每一聲唱腔,無不叩響心門,讓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傾城的飛天,本來演繹的爐火純青,卻硬生生被這幽怨的琴聲喧賓奪主,好在她并不精通音律,只覺得這女子伴樂聲格外好聽,琴聲铿锵,節奏鮮明,歌聲悅耳,舞起來得心應手。更添風華,姿彩無限。

一曲終了,鴉雀無聲。

那些鄙夷的眼神,減去三分輕慢,加上一分欣賞。

少頃,沈問之率先回過神來,撫掌大笑:“郡主舞姿渾然天成,琴聲悠揚動聽,能同時得見得聞,實乃人生一大幸事。如此看來,這丫頭還有些過人之處,楚王莫不如成全瑞王吧。”

皇甫瑞謙臉上滿是驚豔,愣愣地盯着霜子,眸中生光,眼底含笑,難以置信,卻又了然于胸。

他知道她,并不是俗物。卻未曾想,如此驚才絕豔!

實乃妙人,精妙絕倫!

難怪四哥,親昵地與她共乘一騎,耳鬓厮磨。

早上的事情,他全看在眼裏,從刀架在她脖子上,他就為她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何故,有些熟悉的感覺,在心底蔓延。

他猶豫要不要出手,卻見女子鎮定非常,既不哭喊,也不尖叫,如此膽色,他前所未見。

方才席間講起家常,父皇稱贊他在邊關三年,膽子大了許多。他輕笑道:“兒臣的膽識,不值一提,四哥府裏的一個丫頭,就比得過了。”

皇帝詫異,傳召她進來。

他才能細細打量這個女子。算不上美豔,卻別有一番清麗脫俗,想到她依偎在四哥懷裏的情形,他竟然很是不爽。

這才貿然開口,向四哥讨人。

皇甫北楚也沉浸在琴音中,細細回味思索,她的琴聲,與婉兒,為何并無相似之處?不僅不相似,反而更甚一籌。

這更印證了他的判斷。

這女人,故意模仿傅餘婉的言行舉止,迷惑他,勾引他。一到關鍵時刻,終究露陷。

他的婉兒,除了随意哼兩句喜慶童謠,如此纏綿癡怨的歌喉,決計沒有。

可他卻不曾想過,前半生的傅餘婉,夫君疼愛,娘家體貼,榮華富貴,尊貴異常,又怎麽會有如此凄涼的情愫,如此悲怨的歌聲?

皇甫北楚心裏,似乎松了一口氣。有些懊惱,他什麽時候起,已經如此緊張她?

薄唇向上揚起,他突然來了好心情,像是一直鑽牛角尖的問題,突然想開了。有個替代品,也不錯,不是嗎?

“奴才而已,瑞王府只怕成百上千,沈公子說成全,未免嚴重了。”皇甫北楚輕笑。自己送上門來,不好好享用,對不起老天爺的精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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