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清水之禍(下) (3)
薛賓鶴,挽救她肚中的孩子,可想到爹爹命喪異鄉的苦楚,再多的同情,都已經煙消雲散,剩下的,除了怨憤,還是怨憤。
今日紅豆來找她,霜子并不意外,薛賓鶴小月子都出了,她着急也是應該的。
畢竟,薛之前現在一心想穩固在皇甫北楚跟前的地位,暫時顧不上她,若是回過神,紅豆只怕一定會被遷怒。
霜子本想拿此事去求皇甫瑞謙,畢竟王爺點名要的人,薛之前就算心有怨憤,也不會說什麽。
開口讓紅豆放心,卻一眼瞥見她将手不自然的往身後藏了藏,心裏如明鏡一樣,問道:“薛賓鶴現在怎麽樣了。”
紅豆高昂着頭,淡淡道:“你把答應我的事情做好就行,其餘的不必操心。薛賓鶴的秘密告訴你,是不想欠你人情。”
的确是,霜子苦笑一聲。為了薛賓鶴肚子裏的孩子,沈雪如費了多少手段,甚至賠上了飛燕一條鮮活的人命,費盡心思,卻不知道,孩子的母親,身體早就帶有劇毒,胎兒在這樣的母體中生長,怎麽會存活的了。
霜子不敢去想,自己若不是因為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也費盡心思阻撓薛賓鶴生下孩子,畢竟她一旦坐上楚王妃之位,再想扳倒薛之前,恐怕就更加不容易了。
紅豆的告密,讓她在此事上面,變得從容不迫,毫無顧忌。
沈雪如只怕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最終的原因,是這樣一番模樣。
破敗的院子,因為秋季天涼葉落,變得越發蕭條。
薛賓鶴愣愣的坐在院子裏,只穿着單衣,平素明豔照人的容顏,已然憔悴不堪,蠟黃的臉色,脂粉未施,黯淡無光的眼神,只愣愣的盯着樹上的葉子,活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
沈雪如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她心裏很是痛快。
曾經日日夜夜充斥在耳邊的嬌滴滴的嬌……喘,叫……床的人,終于落得這番境地。
而她的楚王妃之位,再也沒有虎視眈眈的争奪者,想到這裏,不由得心情大好,走過去坐在一旁,看着薛賓鶴靜默無言。
“來看我笑話?”薛賓鶴淡淡的開口,“咱們兩,誰也別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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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你?”沈雪如冷哼一聲:“你有哪一點值得我笑?”
“小門小戶出身,靠着爹爹為王爺鞍前馬後效勞,勉強進了楚王府的門,只會在床上取悅王爺,獲得一絲寵愛,費盡心思懷了孕,卻生下一個死嬰。”沈雪如尖銳的聲音猶如鈍刀子割肉,一點一點充斥着薛賓鶴的耳膜:“據說那個孩子,王爺下令丢到亂葬崗了呢。連挖個坑埋一下都不肯。”
“你胡說!”薛賓鶴尖利的大聲反駁道:“那是他的孩子,就算是死了,也是他的孩子,他怎麽忍心……”
“他又怎麽不忍心?”沈雪如厲聲反問:“若是念着舊情,你怎麽會搬到這裏來,連離院都不如呢。你母親在王府門外求了三天,連面都不讓你們見一次呢。”
“啧啧”,沈雪如環顧四周,砸着嘴,似乎不忍直視,“一旦沒有了用處,就立刻棄之如履,這可是王爺的一貫作風啊。”她慢慢的撥弄着翡翠耳墜子:“你別忘了,傅餘婉是怎麽死的。”
薛賓鶴擡起眼,面帶憐憫的看了她一眼,慢慢冷笑着道:“那你又何必在這裏說與我聽,不回你的錦苑好好籌謀?”
“哈哈。”沈雪如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大聲笑起來:“我有什麽好籌謀,只要我母親還一日是長寧公主,王爺就不會丢棄我。而這,恰恰是你最缺乏的。”
“妄想與我鬥?”沈雪如面露不屑。
薛賓鶴卻“桀桀”怪笑起來,手指顫抖着指着她:“癡人啊,傻子。”
沈雪如瞧她笑着笑着咳嗽起來,有點癫狂的模樣,略微有點害怕,急忙拉着桐花一溜煙走了。
紅豆回來時,薛賓鶴兀自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在蕭條的院子裏,咳嗽直不起腰來。
将薛賓鶴扶回房間,紅豆還沒來得及喝口茶,背後就被狠狠敲上一棍子:“你死到哪裏去了,由着別人來這裏幸災樂禍,嘲笑我?”
紅豆似乎早已經習慣了,悶着頭不管不顧,像是沒挨那一下的,繼續倒水喝。薛賓鶴站起身來,朝她胳膊上狠狠一掐,疼的她拿水杯的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打碎了。
薛賓鶴見狀,變本加厲的兩只手在她身上胡掐亂捏,嘴裏罵罵咧咧,大意無非是賤人,婊&*子之類。
紅豆忍着一聲不吭,任由她發洩夠了,坐在床上喘粗氣,衣服出去洗。這才端着屋裏的一盆髒不多時,薛賓鶴在屋裏又開始破口大罵,污穢的聲音不絕于耳。
四十七章 席間刁難
清水聽着那邊嘈雜的聲音,不禁皺起眉頭:“紅豆這過的什麽日子啊。”
霜子只裝作沒聽見,讓清水去将首飾盒拿過來,好好挑選着幾個大氣又別致的首飾,打算明天去皇宮赴宴。
清水看她這樣隆重對待,倒是有些吃驚,複又笑着道:“沈雪如若是知道了,只怕嘴都要氣歪了。她滿心以為薛賓鶴倒了,現在王爺該寵着她了的。”
霜子嘆一口氣,對清水小聲道:“別得意忘形,還是小心些,樂極生悲,薛賓鶴不就是這樣?”
清水急忙掩住嘴,又四處看了下,見只有意兒在打掃灰塵,才微微放了心。
霜子陪皇甫北楚進宮赴宴的消息,沈雪如很快知道了,氣勢洶洶的想過來興師問罪,卻被桐花攔住。
“小姐,你想想,為何薛賓鶴從來不針對霜子?”
沈雪如乍一下被她問倒,一時答不上來。
桐花面帶得意的說道:“因為她身份低微,不足畏懼。”
沈雪如疑惑的看着桐花的嘴一張一合,告訴她說:“只要咱們按兵不動,沈國公府總有再起之日,霜子出身卑賤,豈能越得過你去?”
沈雪如咬着牙道:“你不懂,薛賓鶴對霜子,是你說的,覺得她不足為懼,搶奪不了楚王妃位置,因此放任不管,一門心思防着我。”
“可我不同。”沈雪如仔細回想着她與霜子最初是如何結仇的,卻在那麽多件事情中,一件也抓不住,每一件事情都覺得是她所為,卻每一件事情最終都沒有證據,不了了之。
從流産,到綠荷下藥讓她生病。再到假孕,到賬本……
霜子從頭到尾,似乎從來都沒有出手害她。總是冷眼旁觀着她的各種洋相,而她費勁了心思。卻半點兒蛛絲馬跡都抓不到。
“我就是厭惡她。”沈雪如頭一次說出這種話:“我第一眼看見她,就渾身不舒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王爺每去一次她那裏,我就夜不能寐,不眠不休,恨不能立刻殺了她。讓她死!”
說到“死”字時,沈雪如咬牙切齒,似乎真的想啃霜子的肉,喝霜子的血。
“小姐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症結?”桐花見沈雪如不加掩飾的說了出來。沒有情由和道理,急忙問道。
“有嗎?”沈雪如冷笑着考慮着,怪就怪她的言行儀态,太像那個死去的女人了。
這話卻不便對桐花講,以桐花的聰明伶俐。多少會胡思亂想的。
沈雪如呵呵笑着:“若說症結,大概就是天生的死敵。”
桐花見她有意回避,不再追問,只将打聽到的內容在沈雪如耳邊細細的講,聽得沈雪如頻頻點頭。
長長的隊伍中。一頂紅色的轎子,清水和意兒快步跟在旁邊,霜子不時掀開轎簾,她今日盛裝,雖然沒有楚王妃的朝服,卻也端莊典雅,大方得體。
清水湊過去:“今兒個怎麽老掀簾子?”
霜子将身上層層疊疊的挂飾使勁擡了擡,道:“不知道是不是戴的東西太多了,壓得我胸口和肚子沉悶的很。”
清水掩嘴笑着道:“許是長胖了,衣裳有點兒緊。”說着似笑非笑的盯着霜子的胸口,只見鼓起的一條弧線優美極了,越發襯得身形婀娜。
霜子聽她一提醒,确實發覺這身新衣裳胸口地方有些緊,站着的時候還不覺得,坐下來衣裳就繃緊了難受。
清水見她皺着眉頭,只得勸慰道:“等會子到了宮裏,你把腰身擡高些坐着,就會好了。”
霜子想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如此了,看着清水比自己還緊張,笑着道:“你這副模樣,是怕查出什麽來,還是怕查不出什麽來?”
清水自小時候離宮,許多年沒有回去過宮裏,她打算借這次機會去靈妃娘娘舊日的宮殿看看,順便找找從前服侍娘娘的人。
蘇沉香嘴裏是不可能吐出任何東西來的,現如今只打聽到一個老嬷嬷,當初與蘇沉香一同伺候靈妃娘娘,後來靈妃娘娘打入冷宮,她便跟了別的主子,一直沒出宮。
“奴婢是擔心一無所獲。”清水當着外人,還是自稱奴婢,她想了想道:“母親死去的種種痛楚,我已經經歷過,死去的原因,我也設想過千萬種,無論是哪種可能性,我都沒有什麽好怕的了,只求有朝一日能真相大白,還母親一個公道。”
複又對着霜子道:“楚王妃的死亡我猜也有蹊跷,只是那日沒幾個人在場,奴婢事後也是聽的傳聞,但與老夫人脫不了幹系。”
霜子聽她提起傅餘婉,心中又是一陣劇痛,想着屈居在後門小院裏的家人親眷,越發覺得自己無能。
幸運的是,銀屏已經贖身,雖沒有正式嫁入傅餘家,但雷虎多番提點,她已經知道督促哥哥重新讀書和練習武藝了。
傅餘鵬一只腿殘廢,但身子骨和腦袋還算清明,若是認真學習一番,重振士氣,不說光宗耀祖,東山再起,應付一家人的生活開銷還是沒問題的。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屍骨無存。爹爹的悲劇,決不能再演一遍。
思及此,心裏稍微安定了些,又放下簾子,試圖将把身體包裹的緊緊的衣裳拉開一點。
昭陽殿歷來是慶典和舉辦宴會的地方,霜子提起裙擺,再一次蓮步款款走過去。傾城郡主一看見她,開始是笑着的,待看見皇甫瑞謙也盯着霜子時,笑容便收斂了去,毫不顧忌的狠狠一瞪霜子,扭頭進了殿內。
何煙水由丫鬟扶着,仍舊是蒼白的虛弱的,似乎風一吹就能飄走,挪過來跟霜子道:“那丫頭,一直是直率的性子,你別介意。”
霜子急忙低頭道:“慶王妃吉祥,妾身不敢。”
何煙水虛弱的笑笑,一旁的慶王急忙催促道:“外面風大,趕緊去殿裏歇着吧,說話太費力氣了。”
霜子感覺到他投過來略有敵意的目光,心知肚明,大抵是覺得慶王妃本就虛弱,再跟她這種身份的人說話,費力氣都劃不來。
仍舊是彬彬有禮的屈膝,恭送慶王兩夫妻進去了。
皇甫北楚與幾個朝廷要員随意閑談了一下,過來對霜子道:“二嫂倒是挺喜歡你。”
霜子疑惑道:“不會吧。”
皇甫北楚想來是心情很不錯,破天荒解釋道:“很少看見二嫂主動跟誰說話的。”
霜子“哦”了一聲,突然伸出手将皇甫北楚的領口整理了下,溫柔道:“王爺今天是焦點,妾身也覺得很是驕傲呢。”
一旁的皇甫瑞謙看着兩個人暧昧的小動作,黯然神傷,低着頭進殿去了。
不多時,皇上帶着皇後出來,坐在主位上,直切主題,大力褒揚了皇甫北楚在此番赈災中的良好表現,看着是霜子前來,錯愕了一下。
皇後倒是不加掩飾,眉頭緊緊的皺着:“楚兒,雪如怎麽沒來?”
皇甫北楚環顧四周,見沈白山父子并不在席位之中,想必皇上的氣還沒消,恭敬答道:“雪如身體抱恙,不能前來。”
皇後沉聲道:“那也是尊卑有別,長幼有序,賓兒也是個聽話的。”
皇甫北楚回道:“賓兒前些日子剛生産完……”說着說着,面容哀戚起來,皇後大約是想起他兒子未出母腹,便已經死亡的事情,又心軟起來,淡淡道:“如是,看來楚王府竟然沒人了。”
霜子一聽一口水酒嗆在喉嚨裏,半響吞吐不得。
皇後嘆氣道:“也罷,你如今二十七了,膝下竟然一男半女也無,靈妃也不知道着急。”
她着急有什麽用,靈妃娘娘表面在楚王府倍受尊敬,無非是對着幾個兒媳,皇甫北楚這邊,她說話向來是算不得數。
皇甫北楚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皇後悠悠的看了皇上一眼,倒沒再說話。
傾城郡主已然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向皇後敬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四表哥很是喜歡畢側妃呢,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說着沖皇甫瑞謙眨眨眼睛:“七表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皇後聽她這話面上雖有不喜,但孩子心性又活潑可愛,找不到話辯駁,只得笑着應承道:“你呀,小嘴就是會說話,快坐下吧,等會兒還有一樁好事與你呢。”
傾城含笑喝完杯中酒,好奇的問:“好事就快說嘛,何必等會兒,現在就說。”
皇上看她吵吵嚷嚷的,覺得開心,對皇後道:“你就說與她聽也無妨。”
皇後即刻含笑道:“前幾日本宮與太後聊天,說起你也老大不小了,想替你指一門親事,你待如何?”
婚但額首主。她本以為傾城會羞報的不再言語,頭低低垂着,連人都不敢看,,以往大部分皇家郡主一聽指蚊子哼哼似的嘟峨上一句:,基本都上和是秀娥皇後做偏傾城任性驕縱慣了,出乎皇後的意料,她就連在男女之情上也并不害羞,反而急着逼問道:“那是要将傾城指給誰?
四十八章 洞悉過去
皇後那日只是與太後随口一提,并沒有确定的人選,備用的倒有幾個,只是還來不及跟那幾個青年才俊商量,此刻見傾城急吼吼的說了說來,便有些不悅,答不上來,只得先寬慰道:“傾城想嫁給誰呢?”
“七表哥!”傾城毫不猶豫的将纖細的手指指向皇甫瑞謙,言語中頗為篤定。
席間已經有人抿着嘴偷笑了。
皇上暗地裏咳嗽一聲,皇後急忙道:“今日是給你四表哥慶功,傾城你還不趕緊敬你四表哥一杯。”
傾城本就是孩子心性,被皇後轉移了話題也不為意,甚至以為皇後沒有當面反對,那便是默許了,更為高興,舉着酒杯道:“傾城敬四表哥一杯,祝四表哥早生貴子。”又偷偷瞧了一眼霜子,小聲道:“畢側妃你要加油哦。”
聲音雖小,但因席面安靜,不少人都聽見了,又見皇甫北楚放着兩位大家閨秀的側妃不帶,非帶這個出身卑賤的丫頭,心裏頓時都覺得寵愛有加。
皇甫瑞謙初聽傾城點名要他,心下一咯噔,有些緊張,又見皇後不着痕跡将話題岔開,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在皇後名下長大,對這位一國之母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她不正面回答,那便是十分不悅了。
剛慶幸着,又見傾城在席間多次提及皇甫北楚對霜子的寵愛,越發心裏郁悶的很,借口頭暈,走了出去。
滿殿賓客只當他因為剛才傾城郡主點名指婚不好意思,倒沒人多想。
霜子回敬了傾城郡主一杯酒,又被皇甫北楚拉着走下桌子,站到大殿正中央,對着皇上皇後跪下來行禮:“兒臣多謝父皇與母後栽培。兒臣能有今日,叩謝皇恩!”
随着“恩”字音落,皇甫北楚彎腰深深的叩拜下去。直到額頭觸底,發出“砰”的一聲響。
霜子自然也得跟着下去。小肚子被緊緊的衣服繃的難受,随着額頭磕在冰涼地板生的聲音,霜子只感覺腰腹間一松,胸腔裏舒坦多了。
同時,還有一聲清脆的裂錦。
新衣裳的收腰處,炸開了一道口子,露出裏面雪白的單衣。
傾城郡主已經“呀”的驚叫了一聲。指着霜子的衣裳大聲道:“畢側妃你的衣裳爛了!”
霜子何嘗不知道,此刻尴尬的恨不能從地上扒一條縫鑽進去,滿面通紅,卻不敢大聲喧嘩。
她深知道。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在這種情況下,是要處變不驚的,方能不失大體。
用手将裂開的縫隙緊緊抓在一起,霜子艱難的站起身來。沖皇後微微俯身:“妾身失禮了。”
什麽都不說,就是最好的解釋。
皇後對她如此有分寸的行為頗加點頭,對坐在下首的一個妃嫔道:“桂嫔,你的儲秀宮離這兒最近,你帶畢側妃去你宮裏。換一身衣服再來。”
桂嫔急忙行了禮,過來攙着霜子慢慢走出去,十米長的大殿,霜子能清晰的聽到她們的嗤笑和竊竊私語。
走出昭陽殿,霜子這才悠悠松了一口氣,桂嫔在一旁笑意盈盈道:“畢側妃怎麽會如此不小心?新做的衣裳太緊了吧。”
霜子滿臉歉意對她笑笑:“勞煩桂嫔娘娘了。”
桂嫔爽朗的說道:“哪有什麽勞煩,都是一家人,我看楚王最近很是得皇上的心呢。”
霜子一聽這話,也不知道怎麽接才好,卻又聽桂嫔道:“說起來,靈妃也真是個有福氣的,楚王也争氣。”
桂嫔一路聒噪的說着,霜子微微有些明白為什麽皇上不喜歡她,想來到底是話太多,但終究膝下有兩個公主,晉了妃位,這樣的大場合還是會讓她出席的。
傅餘婉在世時,并沒有跟後宮妃嫔有多少往來,畢竟婆婆靈妃已經被皇上逐出了宮,皇宮對她來說,是諱莫如深的禁忌。
桂嫔見霜子不答話,又絮絮叨叨說了許久,大意是靈妃以前怎麽苦了,現在皇甫北楚出息了,苦盡甘來喽。說完話鋒一轉,悠悠嘆息道:“當初皇上動怒,差點兒斬殺了楚王,靈妃拼着老命求情,才保得母子一條性命,現在看來,倒是挺值得的。”
霜子一聽這話,倒來了興趣,疑惑道:“王爺還曾有過這種事情?”
桂嫔見她終于開腔了,忍不住得意道:“這些年,宮裏新人換舊人,多少事情都埋在地底下了,也就我待的時間最久,看得事情最多。”
說着說着,儲秀宮到了,桂嫔殷勤的将霜子引進去,拿出一套便裝遞給她:“以本宮閱人無數的眼光看來,楚王對你,可謂是真的動了情的。”又叮囑道:“只可憐了驕陽和驕月兩姐妹,身為母妃,卻不能多加照拂她們,連想選個好驸馬都不成。”
霜子穿了人家的衣裳,不好冷着臉,只得搭腔道:“怎麽會,皇上定會為她們擇一門好親事的。”
桂嫔瞥瞥嘴,翻個白眼兒道:“皇上自然會,可架不住後面還有一位呢?成天為別人家的孩子操心,也不管管自己家的孩子。”
說完試探性的看了霜子一眼:“你沒做母親,自然是不懂母親的心。”
霜子知道她的意思,接話道:“母親都是女人,女人都是心善的,我也不例外。王爺自小也知道心疼人,對兩位妹妹自然是不會虧待的。”
桂嫔道:“這小嘴兒,真會說話,難怪王爺願意帶你進宮赴宴,可不是麽,我也覺得北楚這孩子,是真真值得托付的。”
話鋒一轉,對着霜子說道:“還好皇後只有慶王一個兒子,若是再有一個,別說皇宮,只怕天下,都是她的天下了。”
霜子聽話裏話外的嫉妒之意很濃,不禁好奇道:“皇後是只有一個慶王呀,桂嫔別太緊張了。”
桂嫔越說越激動,指着屋頂,小聲道:“你不知道,她曾經是還可以再生一個兒子的,只可惜呀,生孩子時大出血,太醫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保住大人,孩子就沒啦。”
“大出血?”霜子腦海中刷的閃過一絲熟悉感,卻又無力捕捉住。
桂嫔見她有了興趣,靠近她小聲道:“後來還是靈妃娘娘自請去冷宮,才平息了皇上的怒火,因此也一直不喜歡北楚。”
霜子這才明白其中緣由,笑着問道:“靈妃娘娘倒是護子心切。”
“誰說不是呢。”桂嫔嘆口氣:“當時我們都以為老七會成為太子的,畢竟慶王那時候十六歲了,一點兒也不成器,纨绔嚣張,楚王呢,又不得皇上喜歡,唯有瑞王聽話乖巧一點。誰知道,三個孩子中,到底還是楚王能幹,立了那麽多的功勳。”
又叮囑霜子:“到時候真要是他,你可別忘了提點他,多照拂下兩個妹妹。”
霜子心中暗笑,唠叨了半天,還不是為了最後的這一句,點頭道:“娘娘放心,今日贈衣之恩,畢霜記下了。”
桂嫔聽她答應的幹脆,立刻喜笑顏開的道:“你在楚王府裏,也處處小心着點。這女人啊,一旦懷了孕,就是衆矢之的。”說完湊近霜子小聲道:“不是說前些日子,薛賓鶴還誕下了一個死胎麽?”
霜子勉強微笑着點頭,桂嫔神神叨叨的說:“我覺得楚王府風水不好,之前的楚王妃傅餘婉,不也是難産血崩死了麽?更別說之前小産的那些胎兒了。”
想了一下,對霜子道:“你以後懷孕可得小心,到時候找我,我教你保胎的秘訣,你瞧我,一生就是兩個公主,沒病沒災的,白胖着呢。”
霜子突然就明白了剛才的困惑,桂嫔再說什麽,她完全沒聽見了,耳畔只想着一個聲音,皇後早産大出血,傅餘婉血崩,清水的娘親吃了藥每日下身淅淅瀝瀝血流不停……
而這一切,都有一個關鍵的人物穿插其中,那就是靈妃娘娘,皇甫北楚的母親。
原來宮中一直傳說的靈妃娘娘與皇後流産一事有關,其中原委是這樣。
而皇甫北楚遭到皇上厭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霜子幾乎可以斷定,這些事情的幕後黑手,就是靈妃娘娘,曾經她愛戴并敬重的老夫人。
桂嫔還在絮絮叨叨說着,突然叫起來:“畢側妃,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霜子用手一摸,冰冰涼的,急忙深呼吸幾下,坦誠道:“這些事情以前不知道,不懂得王爺竟然還有這樣酸楚的童年。”
桂嫔信了幾分,嘆氣道:“哎,皇宮裏的孩子,哪個的童年不酸楚呢。”說着說着感同身受,站起身來:“走吧。”又吩咐看門的宮女:“等一下把畢側妃的衣裳扔了。”
霜子這才記起那件撕爛的衣裳,笑着道:“還是給我留着吧,這是我第一次進宮。”
情nn蔔今日桂殡取笑她道:“只要王爺寵你,進宮的日子,以後多得是。
“又小聲道:“說不定啊,有一天這皇宮之主,是你呢……“霜子心中暗道她說話口無遮攔,不知道檢點,面上也不好說破,索性閉口不言。
四十九章 慶功宴會
就聽桂嫔吩咐宮女:“把畢側妃的衣裳好生包起來,送去給楚王府的丫頭等着。”
這才攜了霜子的手,悠然回到昭陽殿。
昭陽殿新一輪的敬酒已經結束了,所有人正襟危坐在位置上,看舞姬們跳舞。皇甫北楚穿插在座位中間,跟大臣們應酬,霜子腳步停頓在昭陽殿門口,傾城郡主已經一陣風一樣跑過來,對着大殿內的人大聲歡呼着:“琴技高超的人來喽。”
将霜子推進殿內,指着一旁的樂師:“你,起來讓位置。”
皇甫北楚面有不悅,沖着傾城郡主道:“你瞎起什麽哄?”
傾城郡主扁着嘴,一副無辜的樣子,眨着大眼睛問道:“怎麽了?我記得上次畢側妃來昭陽殿的時候,彈的琴聲很好聽呀。”
皇甫北楚冷笑道:“你也知道她如今是畢側妃?”
上次霜子進來時,不過是楚王府的洗衣丫頭,能進昭陽殿,都是三生有幸,更何況還能演奏一曲,如今她的身份是楚王側妃,今天的慶功宴,又有不少王公大臣在場,讓皇室的兒媳婦彈琴奏樂娛賓,像什麽樣子?
傾城郡主瞪他一眼:“四哥?你就這樣喜歡她?”
皇甫北楚沉聲道:“父皇母後面前,表妹還是端莊的坐着吧,若是真想看熱鬧,我記得表妹的舞姿很不錯。”
傾城郡主氣得郁結,上次是家宴,自己跳跳舞,活躍一下氣氛,都是親人,沒有什麽,如今要在百官大臣面前跳舞娛賓,不是對自己的侮辱麽?
皇甫北楚一番話。讓她幾乎無地自容,恨恨的跺一跺腳:“你……”
又用眼睛剜一下霜子,雙手掩面快步跑出去了。霜子覺得有些過,急忙提上裙擺追出去。
她并不想與傾城郡主成為敵人。但是,也絕不可能成為朋友。
傾城郡主剛才的一番話,明擺着仍舊是看不起她的出身,不管她是浣衣丫頭,還是現在的楚王側妃,在她眼裏,都是卑微而下賤的。根本不能與自己皇室郡主的身份相提并論。
但是皇甫北楚作為大哥,為自己當着衆人的面咄咄逼人,她也不能袖手不理,免得落下一個恃寵而驕的罵名。
剛才衣裳破了。已經是丢人丢到家,再驕縱跋扈,還不知道明天,皇室家族會怎麽傳聞她。
眼見着傾城郡主沿着小道一直跑到後花園,又穿過一處假山。沿着淙淙的小溪流走過去,後面出現一座緊閉着宮門的宮殿,皇甫瑞謙站在朱紅色大門前,正細細的用手摩挲着上面的銅門扣。
“七哥,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傾城郡主嗚咽着撲進皇甫瑞謙懷中。小聲嘟哝着皇甫北楚對她的刁難。
皇甫瑞謙聽完後,沉默半響,才道:“也是你不對,好好的,何必跟畢側妃過不去?”
“我偏要和她過不去,我就要和她過不去。”傾城郡主恨恨的捶着他的胸膛:“誰叫你剛才不當面答應要娶我的,我憋屈的難受。”
“娶你?”皇甫瑞謙有些吃驚,又霎時明白了傾城郡主的話外之音,方才他的匆忙離席,讓傾城郡主在衆人面前丢臉,一時心中憋屈,委屈了自然要有個發洩口,放眼全場,唯有霜子可以欺負上一陣,索性朝她開火。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是啊。”傾城郡主聽皇甫瑞謙質疑的問句,大聲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了好多年,卻從來不正視我的感情。”
說着愈發委屈:“你每次傷心難過的時候,哪次不是我在你身邊,你失意的時候,喜歡到你母妃從前住的宮殿來,也只有我知曉,能夠找到你。可是你連我喜歡吃什麽食物,穿什麽樣的花色,唱什麽樣的歌兒都不知道!”
說着說着愈發激憤:“我從來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可因為你,每次我都大失分寸。”
“我為什麽針對那個女人,是因為你看她的眼神不一般,和看我不一樣,你懂嗎?”傾城郡主喃喃的道:“你瞞得過四表哥,瞞不住我,女人對這種事情,總是看的更清楚。”
皇甫瑞謙沉聲道:“你既然清楚,又何必非要嫁給我。”
傾城郡主大聲反駁道:“她是四表哥的女人,你還不懂?你和她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永遠不可能?你為什麽就不能選擇我。”
将頭埋進皇甫瑞謙的懷中:“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只有我全心全意的愛你。七哥哥,你別辜負我,好不好。”
皇甫瑞謙将她的臉雙手托起來,認真的看着她:“我也不想,可是已經不能了。”他用手指指胸口:“這裏,不允許。”
傾城郡主一把推開皇甫瑞謙,搖着頭後退兩步,大聲叫道:“她有什麽好?不過是個低賤的丫頭,不過是個瘸子,不過是個姿色一般的女人,不過是有幾分像傅餘婉,你就被她迷得七葷八素的,你到底是對傅餘婉念念不忘,還是說換了口味,喜歡這種下賤的女人?”
“滾!”皇甫瑞謙大聲怒吼着,對着傾城郡主道:“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
傾城郡主撲上去一把纏住他的胳膊,将眼淚鼻涕都往他身上蹭,“你休想甩開我,我就要在你身邊,好好看着你怎麽被那個瘸女人無視,怎麽被你喜歡的丫鬟傷透的。”
擦擦眼淚,語帶堅決:“你今生今世,休想甩得掉我。”
霜子在假山後面靜靜的聽着,一言不發,默默的轉身走了。
迎面碰上一個宮女,對她盈盈行個禮:“畢側妃,皇上有旨,請大家去校場上看操練,王爺已經先去了,您跟我走吧。”
霜子到校場席位上時,剛在皇甫北楚身邊坐下,就感受到身後刀子一樣的目光,如芒在背,不用看,她也知道傾城郡主坐在另外一側,惡狠狠的瞪着她。
霜子突然發覺,平時活潑可愛嚣張任性,讓人感覺大大咧咧的姑娘,卻也可能是心細如發。她自問從未露出過蛛絲馬跡,也從未與皇甫瑞謙過分親密,傾城郡主到底從哪裏看出來皇甫瑞謙對她的情意,霜子百思不得其解。
騎馬表演開始,十來匹通體雪白的良駒在校場門口一字兒排開,鼻子裏“哈呲哈呲”的向外噴着氣,十個英勇侍衛穿着閃亮的盔甲,豐神俊朗的騎坐在良駒上。
只見發令官手中的紅色彩旗一揮,所有的良駒卯足了氣勢齊刷刷的沖向前方,濺起半米高的灰塵。
風馳電掣的速度,看的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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