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1)
那名侍衛不敢離開,一個人卻又擡不動轎子,只能先撕下布條,替薛之前粗略的包紮一下。
兩個人靜候了許久,侍衛隊卻沒有一個人回來,薛之前暗道不妙,眼看天色都快大亮,急忙讓侍衛大聲叫人來幫忙,等來了幾個巡夜的士兵,又急急的吩咐侍衛,去皇宮找宮門守衛江楓。
三日後,皇甫北楚從皇宮下朝回來時,一臉怒容。這是第一次,皇上下朝之後商議政事,進入上書房的不是他,而是老七皇甫瑞謙,甚至,一同進去的還有他的大舅哥,沈問之。
唯獨沒有他。
一同下朝的官員低聲嘀咕着,想必是皇上想讓皇甫瑞謙接手吏部,因此召了他們兩個,面聖商議。皇上還未下聖旨,底下揣摩聖意的官員們,已經拿着俸祿打起了賭。
霜子坐在離院,忐忑不安的等待消息。雷虎說薛之前已經忍不住,動用了江楓,她篤定是将朱雀閣的事情,透過宮裏的某些人,傳到了皇上耳朵裏,卻又一連三天,不見動靜,實在蹊跷。
意兒進來疑惑道:“王爺陰沉着臉去了錦苑呢。”
霜子越發疑惑。
薛賓鶴死後,皇甫北楚一心撲在朝政上,偶爾回來,也是在離院匆匆坐上一會,錦苑更是去的少,即便沈雪如送了補品過來,皇甫北楚也是耐着性子,不溫不火,今日怎麽好去錦苑發脾氣?
急忙起身,攙着意兒的手,裝作心不在焉往錦苑旁邊經過。卻聽見裏面歡聲笑語,與意兒描述的很不一樣。
意兒似乎也沒想到,嘟哝着道:“王爺方才臉色還陰沉的駭人,奴婢沖他行禮。他大踏步就走過去了,還以為要找沈側妃的麻煩呢。”
霜子相信意兒不會撒謊,更不會無故搬弄是非,只得将滿腹疑問吞進肚子裏去,到池塘邊喂魚打發時間去了。
清水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過來,找了個借口将意兒支開,扶着霜子的胳膊道:“雷虎說,他找到黃書真了。”
霜子輕聲說道:“找到便找到了,你跑這麽急幹什麽?”
清水使勁喘了兩口氣。用手蒙着霜子的耳朵,湊上去說道:“他在黃書真家的後門口,看見了傅餘鵬。”
哥哥?他去找黃書真幹什麽?他怎麽認識黃書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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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子吃了一驚,急忙拉着清水到一邊的涼亭上坐下,看見桌上有一壺茶,倒一杯給清水:“喝口水,慢慢說。”
清水将杯子舉到口邊,正要喝,卻突然從旁邊伸出一只手來,狠狠将杯子打落在地上。只聽清脆的“啪嗒”一聲,水花四濺,白瓷殘渣迸裂,吓得清水一跳。
桐花氣勢洶洶的叉着腰站在一邊:“下賤蹄子,這是楚王妃的茶水,哪裏輪得到你來喝。”
霜子這才看見沈雪如盈盈的從不遠處,朝這邊走過來。想來是桐花見她們進了亭子,大步跑過來阻止的。
清水愣住了,不知道說什麽好。直愣愣看着沈雪如驕矜的走過來。施施然在石凳上坐下,只得硬着頭皮單膝跪地行了一個禮:“奴婢莽撞了。還望沈側妃恕罪。”
沈雪如擡眼看了她一下,并不搭腔,其他跟着的丫鬟捂着嘴悄悄的笑起來。還是有個膽大的,稍微往前走了一步,笑着提醒道:“王爺已經說了,要封沈側妃為楚王妃了,你還不恭喜着。”
清水早有耳聞,上次皇甫北楚後給霜子提過之後,霜子就告訴過她,此刻一點兒也不吃驚,順從說道:“奴婢恭喜沈側妃了。”
沈雪如面上用上好的脂粉修飾過,再一笑明豔嬌媚,對着清水招手說道:“起來吧,喝口水,也不算是什麽大罪過,你是下人,自然是認得主子的。只是這王府裏有些人,把自己不當主子便罷了,連帶着讓自己的丫鬟,把別人也不當主子。”
清水一聽她話中映射霜子,剛站起來的身形立刻又跪了下去,對沈雪如道:“楚王妃寬宏大量,別怪我們側妃,奴婢剛才跑得急了,她讓奴婢喝水,并不知道這茶水是給您準備的。”
桐花怒喝道:“楚王妃在說話呢,哪有你狡辯的份兒,一邊兒去。”說完一腳将清水踢了個趔趄,摔倒在一旁。
霜子一直站在旁邊悶聲不吭,見沈雪如嚣張跋扈的态度,再聯想到皇甫北楚今日陰沉的臉,心裏隐約明白,他大概是又遇上了麻煩,想寄望于沈家出手了。
皇甫北楚的套路,她再熟悉不過。嫁給他兩次,唯一的認知是,只要有用的,無所不用其極。
沈雪如能夠明确楚王妃的地位,定然是她有用至極。
只是想起來楚苑地底下,傅餘婉的漢白玉棺材,卻又隐約有些看不透。
但是對沈雪如,卻是毋庸置疑的利用,比傅餘婉好不到哪裏去。
心裏便有了底氣,并不畏懼,只微微躬身說道:“是妾身不查,誤飲了姐姐的茶水。”
沈雪如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刷的一下站起身來,擡手就朝霜子臉上扇了個耳光,卻并不說話,只是兩手交錯,芊芊玉指搖了搖,複又回到位置上坐下。
霜子捂着臉頰,慢慢說道:“如是,妾身先退下了。”
她急于知道傅餘鵬為何要去找黃書真,也猜到皇甫北楚在仕途上遇到麻煩,心裏快意無比,根本顧不上沈雪如的找茬。
沈雪如成為楚王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她此時跟她争一時之氣,定然會損失更大。
桐花卻攔在跟前:“畢側妃倒是心平氣和啊,敢情不是你的茶水讓下人喝了?”
清水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沖着桐花大聲喝道:“你不是下人,竟敢用如此口氣跟我們側妃說話。”剛才霜子挨了打,她本就恨意難平,此刻見桐花口無遮攔,心裏更是氣憤。
沈雪如慢條斯理說道:“不分尊卑,打!”
桐花挽起袖子,呼啦啦左右開弓,兩個耳光就朝清水臉上打過去,毫不留情。
“王爺今日親口下令,晉封我為楚王妃,後日正式冊封。桐花是我身邊的大丫鬟,級別自然比你要高,你又是用何種語氣,跟大丫鬟說話的呢?”
清水卻不服氣,朝着桐花的頭發就抓了過去,一臉憤怒說道:“奴婢自己的過錯,自然承擔,何必牽扯到畢側妃。”
桐花沒想到她會豁出去,當着衆人的面與自己厮打,一時愣住了神,就被清水抓了一縷頭發下來。
霜子急忙大聲喊道:“住手!”清水卻已經被桐花激的沒了理智,雙手緊緊揪着桐花的發髻不放。
桐花吃痛,用手去掰清水的手指頭,沈雪如手忙腳亂指使幾個丫頭上去将清水拉開,怒火沖天呵斥道:“下賤蹄子,本妃看她是瘋了,給我拖下去,關起來。”
霜子急忙沖過來,對着沈雪如說道:“奴婢之間發生齲齒在所難免,何故要關我的丫頭?一個巴掌拍不響。”
沈雪如冷笑着道:“本妃說是奴婢之間的齲齒了嗎?本妃看清水這丫頭,分明是瘋了,撕咬扭打,本就是瘋子所為。”
清水被她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說的一個激靈,急忙松了手,也放棄了掙紮,順從的跪下來說道:“奴婢神智清醒,奴婢沒有瘋。”
沈雪如微笑着道:“哪個瘋子會說自己是瘋的?從前的玉瑩,何曾承認過自己是瘋子,可大家不都把她當成瘋子一樣對待嗎?畢側妃,你說是也不是?”
霜子看她穩操勝券的樣子,不由得心裏有了底,開門見山道:“你想怎樣?”
“怎樣?”沈雪如剝着手指上斑駁陸離的蔻丹,嬌笑着說道:“我不過是按照規矩,處置一個瘋了的丫鬟,能怎麽樣?畢側妃,你不會連楚王府是誰當家,都忘記了吧。”
霜子被反問的啞口無言,卻能完完全全感受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籠罩全身。她現在是皇甫北楚的救命稻草,清水不過是一個丫頭,即便搬來皇甫北楚求情,未必管用。
可清水對她來說,絕不僅僅是一個丫鬟,更多的時候,是戰友,是姐妹,是患難與共的同胞。
霜子隐約明白了她的盤算,突然間也笑了,笑的很輕蔑,對着沈雪如說道:“姐姐有話不妨直說,要是不方便,叫她們退下吧。”
抓了把柄,卻一直在言語上繞彎子,說打卻并不打,說關也沒有關,無非是等待時間,提條件。
沈雪如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只嘆氣道:“畢側妃果真聰明人,難怪王爺對你寵愛有加,不管王府發生什麽事情,你的位置,都不動如山啊。”說完沖桐花她們一揮手,桐花帶着丫鬟們識趣的退下了。
沈雪如見人都走光了,才慢條斯理開口說道:“你知道今兒個王爺說要冊封我為楚王妃的時候,我有多高興?”随即一轉臉,面色憤怒不已:“可我還沒高興夠呢,他就說,也會同時正式冊封你為楚王側妃,還給你拟了個字,叫柔。”
七十一章 翻抄離院(上)
“柔側妃,柔!哼,叫起來真好聽。”沈雪如越說越不甘。“我從嫁進楚王府,雖說是明媒正娶,從大門進來,卻從不曾給我拟過一個字,一直用姓氏,沈!你知道,沈側妃沈側妃,叫起來,是多麽拗口,又多麽難聽!”
霜子聽見她義憤填膺的語氣,心中明了大半,微微一笑,上前兩步,輕描淡寫的說道:“既然姐姐不喜歡,那柔字,妹妹不要了。”
沈雪如想必是沒料到她竟然如此上道,還沒提要求呢,就明明白白答應了,一時語塞,話語梗了一會,才伸長了脖子仰頭說道:“即便不是柔側妃,光是側妃兩個字,我聽了也不喜歡。”
霜子捏緊拳頭,心中暗道“欺人太甚”,卻也知道此刻不是發火的時候,看一眼遠處被死死按住的清水,勉強笑着道:“姐姐不喜歡的,我不做便是了。”
沈雪如這才滿意了,慢條斯理的說道:“王爺那兒,妹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麽說。”
說完站起身來,朝着清水,伸出手指頭指了一指:“我對妹妹雖然不了解,但是一言九鼎,相信妹妹是能遵守承諾的。”
即便她身居楚王妃之位,可傅餘婉的事情在前,畢霜只要被皇室正式認定為側妃,那就有成為楚王妃的機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沈雪如,絕不會讓這點子火星,燒到她的身上。
徹底杜絕畢霜的晉升之路,才是最穩妥的方法。更有的是,沈雪如從此事上認知到。皇甫北楚對霜子的寵愛,早已經遠遠的超出了她的預期,這讓她感到害怕。
霜子并不知道她一時間腦海裏已經轉過這麽多念頭,目送沈雪如走遠之後。急忙将清水拉至身邊,見她方才打架并沒有吃虧,才松了一口氣,急切問道:“傅餘鵬如何?”
清水見她面露關切。疑惑的道:“他沒事,你別緊張。”
霜子嘆氣道:“我知道他沒事,是問他去找黃書真,想如何?那黃書真人又在哪裏?”
清水扶着她往離院走去,邊走邊安撫說道:“雷虎只是說,發現傅餘鵬多次去找過黃書真,卻還沒能見到面,一直被拒之門外,他實在不清楚中間的糾葛。想讓咱們留心些。”
霜子卻從話裏聽清。自己辛苦尋找的黃書真。哥哥卻不費吹灰之力,可見他是一直知道黃書真的存在,只是從來沒有提及過。
如此說來。黃書真對傅餘家的覆亡,一定有不可忽視的意義。獄中的宋大人。要她去帶信給黃書真,哥哥也在求黃書真,甚至薛之前,關鍵時刻都想到找黃書真救急,而皇甫北楚,卻在一見黃書真的名字之後,勃然大怒。
必須盡快去會一會這個神秘的黃大人!
翌日一大早,按照雷虎交待的地址找過去,卻撲了個空,守門的說黃大人外出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讓霜子留個口信。
霜子思來想去,卻不知道拿什麽立場去留這個口信,只得說了句打攪了,等黃大人回來時,再來拜會。
離開時,卻撞見了迎面而來,垂頭喪氣的傅餘鵬。一段時間不見,傅餘鵬愈發憔悴,跛着一條腿,龃龉獨行在路上,像是眼裏只有那條路,別的都看不見,頭低的幾乎要到胸口去。
清水為難的看着霜子,卻見霜子目不轉睛的叮囑傅餘鵬,心裏一動,突然開口叫道:“傅餘少爺!”
傅餘鵬和霜子都因為她的叫聲吓了一跳,待看見是清水,傅餘鵬的眼睛亮起來,拖着一只殘腿加快腳步,越發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霜子眼裏卻看不見這些,只看見傅餘鵬毫無鬥志的眼神,卻瑟縮在人群中,力圖掩蓋缺陷,将自己隐藏的畏縮,心裏不由得一陣大恸。
傅餘鵬幾步走過來,胡子拉雜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來,對着情書作揖道:“清水姑娘。”清水時常去傅餘府送銀子給宋伯,自然是認識的。
待與清水打完招呼,又狐疑的看着霜子,抱拳行禮說道:“這位夫人是?”
清水一時口快,下意識回道:“這位是楚王側妃。”
傅餘鵬的拳頭立刻松了下去,像是極力忍耐着什麽,想說又不敢說,眼睛躲躲閃閃的朝霜子掃了幾眼,卻又很快撇了開去,似乎是在極力規避着某種興趣。
清水胳膊上感覺一疼,知道霜子在掐她,卻不明白她為何意,只得找個話茬:“傅餘公子這是要去哪裏?”
傅餘鵬倒是對清水毫無戒心,只如實說道:“在下去拜訪一位故人。”
清水急忙側身讓開了道,卻見霜子雖然将頭偏向一邊,表示無意于他們的談話,手卻不老實的又擰了清水一把。
清水現下會意,是不能這麽輕易走的意思,又勉強問道:“不知道是哪一位故人,能否方便告知?”
傅餘鵬面上閃過一絲疑慮,待看見清水清澈的雙眸,毫無窺探的意圖,更多的是關心和随意,坦然答道:“黃大人,說來姑娘可能不認識。他曾經是家父的門生,前兩年告老還鄉了。”
爹爹的門生?霜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怪自己不認識,朝堂上這些事情,爹爹是從來只和哥哥講,對她一個女兒家,是絕不會提起半句,即便偶爾有客來,哥哥可以随父親出去見客,自己卻必須在閨閣裏,刺繡彈琴,頂多的,讀些書罷了。
寒暄了幾句,霜子不便出面,清水更不知道她想知道什麽,話題總是斷斷續續進行不下去,只得勉強告辭。
霜子恨鐵不成鋼的作勢打一下清水的肩膀,嘆氣道:“白白調教你這麽久。”
清水有些郁悶:“我都不知道你意欲何為,怎麽好意思開口相問?”
霜子笑着道:“如何不好意思?他認識你,且對你頗有好感,毫無戒心,這點我都看得出來,你倒扭扭捏捏,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我看啊,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他必然會誠實相告。”
清水嘻嘻笑着道:“哎,可惜啊,我又不是他什麽人,也不想知道什麽?倒是某人,對別人的事情好奇的很哪。”
霜子有些懊惱。是啊,自己如今是楚王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再是傅餘鵬什麽人,清水不懂得如何發問,套取想知道的信息,也是情有可原。
回到楚王府時,卻聽見前院吵吵嚷嚷的,一片混亂。衆多丫鬟仆役一見霜子出現,急忙大聲呼喊着:“畢側妃回來了!”
清水看着跑過來的意兒,小聲問道怎麽回事?
意兒喘口氣:“王爺早上過來與側妃一同用膳,結果發現側妃不在,我按照商量好的,說畢側妃外出去廟裏,替死去的薛側妃祈福去了。王爺聽後臉色很難看,卻沒有說什麽。不一會沈雪如卻氣勢洶洶的闖進來,問側妃去哪座廟裏,要将您找回來,奴婢随口說了一處。沈雪如指派了幾個小厮去找您,又安排十來個下人婆子在離院亂翻,說丢了東西在這裏。”
意兒說了那麽多,霜子卻只敏銳的捕捉到一個信息,急忙問道:“王爺是下朝回來,還是沒去上朝?”
意兒回想了一下,思慮着道:“大概是沒去上朝吧,下朝不會那樣早。王爺的臉色很差,像是沒睡好。”
霜子心裏有了譜,進離院時,沈雪如端坐在院子正中間,指使着上上下下的人,将屋裏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
霜子又驚又疑,大聲道:“這是做什麽?”
幾個丫鬟婆子的手停了下來,看着霜子,面面相觑。
沈雪如卻示意她們繼續,有白嫩的手指攏攏頭發說道:“本妃一早上過來找你,你人不在,回去時發覺翡翠耳環掉了一只,路上尋過了,沒有,因此過來尋。”
說完用手指有意無意的撥弄着耳垂上只剩下一只的碧綠色耳環:“這是王爺昨兒個送的,據說整個京城就這麽一對,若是真丢了,豈不白白便宜了你。”
霜子細細看着她那只晶瑩剔透的耳環,內心不由得笑了。這副樣式的耳環,皇甫北楚有兩副,當初她嫁進門時,給了她一副。她偶爾有一次看到了另外一對,還輕聲問過,這一對給誰。當時皇甫北楚摟着她笑得溫柔:“留給咱們的女兒。”
她流産,她去世。皇甫北楚終究是沒忍住,将它們給了另外一位楚王妃。
亦或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皇甫北楚得到這兩對耳環,就是要為了賞賜他的兩位王妃。
霜子不由得啞然失笑,看着沈雪如驕矜的得意,聽她話中含着挑釁和炫耀,想必是皇甫北楚這幾日對她的溫柔與體貼,讓她的權利掌控*,一下子膨脹起來。
大聲吆喝着丫頭婆子們繼續,沈雪如志得意滿的用手帕擦着臉上的細粉。霜子站在一邊,冷眼看着屋裏的東西被人翻出來,又随意被亂丢在一邊。
首飾盒裏,不少珠寶首飾被挑出來,一一呈放到沈雪如面前,讓她過目。
七十二章 翻抄離院(下)
竹青和王媽媽沒料到這樣就放過了,驚愕的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滿是不相信。
沈雪如慢條斯理的用手指撥弄着那一堆絢麗奪目的珠寶,口中不住贊嘆:“啧啧,王爺對你可真是厚愛啊,賞賜了這麽多好東西。”一邊說,一邊拿眼皮子瞟霜子的神情,看她巍然不動,愈發來氣,突然失手将整個盒子打翻在地上。
“哎呦呦,真是對不住了,姐姐一時不小心。”見桐花正要彎下腰去收拾,大聲罵道:“你動什麽!這是畢側妃的東西,你一個下賤蹄子,也不怕摸髒了。”沖霜子一挑釁:“還是等咱們走了之後,畢側妃自己親自收拾吧。”
桐花會意,站起身乖巧的站在一邊,口中答應道:“奴婢知錯,不該妄想碰畢側妃的東西,若是像您一樣丢了什麽,奴婢可擔待不起。”
其他幾個丫鬟急忙大聲附和說道:“就是,就是。”
清水已經忍無可忍,卻被霜子死死按住手。她是看出來了,沈雪如此番,根本不是來找什麽耳環的,無非是炫耀加挑釁。
炫耀炫耀王爺對她的寵愛,再挑釁一下自己的底線,甚至巴不得起點兒沖突,趁機再把自己收拾一頓。
正告誡自己要忍耐,沈雪如卻站起身來,開口對正在忙活的一幹人等說道:“哎呀,我差點兒忘記了,畢側妃現在可不是從前那個無名無分的側妃了,馬上就是皇上親口承認的皇家兒媳婦了,怎麽能随便亂翻她的屋子。快住手,都停下來。”
霜子疑惑昨兒個答應她的事情,怎麽今兒個又拿出來譏諷,卻想起來。早上皇甫北楚過來找她吃早飯時,她并不在,而沈雪如可能認為她見了皇甫北楚,卻并沒有提及不願意接受晉封之事。因此心中郁悶難平,以為她爽約,不信守承諾,前來找碴來了。
霜子覺得又可氣又好笑。從前居于她之下時,迎逢讨好,谄媚溫柔,背地裏偷偷的捅刀子,出賣她。現在居于上位,又嚣張跋扈。趾高氣揚。肆意欺淩。以侮辱人得到快感。
她都分不清楚,哪一個是真正的沈雪如。亦或者,兩種表現。都是她!遇強則玩陰的,遇到弱的。就玩弄手中權術,極盡踐踏之能。
霜子心裏驟然發冷,愈發覺得從前的傅餘婉多麽愚蠢,竟跟這樣的蛇蠍女人成為朋友,覅共侍一夫。她以為她的付出可以換來沈雪如的真心,卻不知道,沈雪如背地裏,笑得多麽笑靥如花。
耳畔卻又想起沈雪如清脆的嗓音:“既然是畢側妃的屋裏,還是讓她親自找吧。哪個犄角旮旯容易藏東西,她最是清楚不過了。”這不是問句,而是志得意滿的命令。
意兒聽到此處,實在忍無可忍,沖出去就站在沈雪如面前道:“怎麽能讓側妃給您翻找東西,耳環是您自己弄丢的,又不是我們側妃。”
桐花眼尖,沖過來就将意兒撞到一邊,卻被霜子及時拉住。
桐花憤怒的掙紮了幾下,見霜子一向冷淡的眸子裏滿是怒火,眼神尖銳的似乎想将她刺穿,一時便有些怯弱下來。
霜子将桐花推到一邊,拉過意兒站在身邊,對沈雪如說道:“姐姐耳環丢了,妹妹想辦法賠您一對。早上出去拜神,沒見着王爺,若是見着了,必定會問問王爺,這樣漂亮的耳環是從哪裏得來,妹妹親自去給姐姐請那個工匠,再打造便是。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卻又讓沈雪如聽明白了潛在的意思。
果然,沈雪如聽見她早上沒見到皇甫北楚,臉色緩和了些,輕聲笑着道:“王爺出府去了,想必不久就會回來,妹妹到時候可得熱情些呢。”
霜子見她真的是為了這件事情,篤定道:“姐姐放心,妹妹答應過的事情,一定會辦到的。”她不是不能出爾反爾,可一旦反悔,不知道沈雪如又會拿什麽錯處,來為難清水和意兒。
更或者,霜子心底,隐隐約約,也是有些不願意成為楚王側妃的吧。
若是真正的楚王妃,手握實權,可以籠絡人進行複仇大計,還值得冒險。一個側妃,不僅要屈居于沈雪如之下,以沈雪如的手段,定然不會讓她好過。
更讓她不願意的是,冊封的那天,想必,也是她與皇甫北楚的洞房花燭夜。
而她心底,1的影子,卻是越來越清晰,清晰的幾乎快讓她迷失了心智和目的。
沈雪如見目的達成,笑着沖那群婆子一揮手,随行的丫鬟婆子們急忙跟上去,卻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丫鬟面色慌張的蹲下身,想伸手去撿地上的兩件小首飾,桐花已經眼疾手快的用腳踩住了她的手。
一只通體碧綠的耳環,一支小巧的精致的珠釵,靜靜的躺在地上,所有人的眼神都被吸引了過去。那丫鬟羞的面色大囧,試着抽回手,卻吃痛于桐花的用力,臉色漲的通紅。
“這不是沈側妃的耳環麽,珠釵倒沒見過。”率先有婆子開口,怒罵道:“賤蹄子,勞煩沈側妃着急上火,卻原來是你私藏了,眼睜睜的瞧我們找半天。”說着一邊罵一邊伸手去擰那丫鬟。
桐花冷笑着道:“王媽媽,人贓俱獲,監守自盜。竹青是你的女兒,您看怎麽辦吧。”
王媽媽正是先前破口大罵的婆子,見桐花并不打算放過竹青,急忙跪下磕頭,又用雙手捧起地上的兩件首飾,小心翼翼,心驚膽戰的遞給桐花:“她是豬油懵了心,年紀小不懂事,還請沈側妃……不,楚王妃饒命。”
桐花擡眼看沈雪如冷靜的站在一邊,盯着她手中的首飾,并沒有生氣,甚至連愠怒的表情都沒有,先松開了腳,竹青急忙抽出被踩得通紅的手,眼淚漣漣的沖着手背呵氣。
霜子只看了一眼,就暗道大事不妙。桐花手中的耳環而珠釵,不是沈雪如的,而是傅餘婉的。
那只耳環,是她最初從傅餘婉的墳墓中,挖出來的東西。雖然與沈雪如的相似,都是一塊上好的翡翠打磨光滑,鑲嵌在水滴形的殼子裏,長長的一條。可是傅餘婉的,是皇甫北楚在她進門時就送出來的,她戴了三年多,早已經有了許多磨損的印記。
而沈雪如的那對,因為一直保存在庫房,收拾的妥帖,這幾日又是初戴,光澤和晶瑩度,都是沒辦法比較的。
更何況,還有那只珠釵,沈雪如應該能認出,那不是自己的東西。雖然,她未必知道,那是傅餘婉的首飾。
桐花的手托舉了很久,沈雪如才伸手,從耳朵上取下剩下的那一只耳環,一并放進她手心中,說道:“帶回去吧。”
桐花使個眼色,對着跪在地上的竹青,請示道:“那她偷東西,怎麽辦?”
竹青急忙擺手,帶着哭腔說道:“奴婢沒有偷,沈側妃讓奴婢去屋裏翻找,奴婢剛找到,沈側妃您又說不找了,奴婢本想将東西帶出來給您的,只是還沒來得及交,您就要奴婢們退下了。”
桐花将三件小首飾收了,尚未說話。王媽媽已經反手一個耳光扇在竹青臉上:“不知死活的東西,偷了便偷了,爽快承認就是,楚王妃菩薩心腸,也不會怪罪于你。何必又扯些七七八八的借口,讓人沒端的厭惡。”
王媽媽是楚王府的老人,伺候了十幾年,遠比年紀尚小的竹青善于察言觀色。
王媽媽看霜子一直盯着桐花手中的耳環,內心已經篤定,沈雪如的耳環,的确是掉在離院了。竹青又是她一手養大的女兒,她自己卻是知道,絕不會空口白牙說話誣陷別人。
只是明明掉在院子裏的東西,竹青說是從屋裏搜到的,除了畢側妃或者院裏的丫鬟撿起來藏着了,別無他想。
今兒個這件事情,無論怎麽撇清,竹青偷拿主子的東西,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罪責難逃。與其把畢側妃牽扯下水,莫不如自己扛了,也許畢側妃還能感念她的功勞,幫着求情呢。
竹青被她母親打的一個勁兒的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話都吞吞吐吐說不出來。
桐花瞪着眼睛沖王媽媽說道:“她說她的,是不是實話,楚王妃自然會驗明,何必你在這裏裝腔作勢。讓她說!”若是竹青所言是真,畢側妃私藏楚王妃的首飾,這罪名說起來不大,傳出去,卻能讓人笑掉大牙。
上好的把柄,可不能從手心中溜走了。
竹青經母親一打,哪裏還說得出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桐花氣她不經事,使勁兒在她胳膊上一掐:“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呀。”
竹青愈發哭的大聲,王媽媽也跟着跪在一邊,老淚縱橫,一個勁兒埋怨竹青不長眼睛,不該偷偷藏了楚王妃的東西。
沈雪如冷冷的看着這一切,突然開口道:“算了。”說完擡腳率先走了。走時雙眼像刀子一樣從霜子臉上緩緩劃過去,冷得她心裏突突的跳。
七十三章 立妃生事(上)
桐花急忙跟上去,也顧不上剩下的丫鬟婆子們竊竊私語,都搞不懂為何今日的沈側妃,像換了一個人。
王媽媽拉着竹青站起身來,淚中帶笑說道:“沈側妃要晉為楚王妃了,果真是菩薩心腸,當家主母的風範。”
衆人大抵也只能想到這一個緣故,紛紛附和贊同。
王媽媽又帶着竹青到霜子面前行個禮,話中有話說道:“小女不懂事,給畢側妃添麻煩了。”
霜子一時未能明白她話中的用意。在她眼裏看來,竹青偷了自己屋裏的東西,被沈雪如誣陷,跟自己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倒是傅餘婉的東西被沈雪如拿走了,的确是有些麻煩,不耐煩揮手道:“去吧。”
王媽媽狐疑的看着霜子坦蕩的眼神,一點兒也不像做了虧心事的樣子,越發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猜測着,不是畢側妃道行高深,就是竹青真的撒謊了。
不管真相如何,現在母女倆能逃過一劫,就是天大的好事,立刻喜笑顏開的拉着竹青走了。
皇甫北楚愁眉緊鎖進入離院時,霜子也正思慮着如何跟他開口,拒絕晉封為側妃一事。
“王爺如此憂心忡忡,可是出了什麽事情?”霜子問道,想着先摸清他的脾氣,再看如何說。
皇甫北楚坐在桌子旁,将整個人都窩進藤椅中,不住把玩着腰間的玉佩,不發一言。
霜子也不好緊逼着問。他不願說,她不強迫。乖巧的從櫃子裏掏出一包點心,用碟子裝了,小聲說道:“王爺可是累了?不若用些點心吧,這是妾身用玫瑰花瓣就着薏米和決明子做的,清甜可口,又能降火凝神。”說完用筷子輕輕夾起一粒,遞到皇甫北楚嘴邊。
皇甫北楚來了興致。張嘴接了,果然入口既化,口齒中蔓延着一股清香之味,又接連吃了兩三顆,才方才下筷子,對着霜子說道:“還是你體貼,總有這般好的心思。”不像沈雪如那樣,一回來就問他晉封的事情皇上首肯了沒。
王爺立王妃,算是皇室中的大事。他雖有決議,但是總需要報備太後與皇上知道,方能成事。
霜子巧笑着說道:“妾身是王爺的妾。不體貼王爺。還能幹什麽?”
皇甫北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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