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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多的耗子了?這會子聽桐花發問,覺得自己也是吃飽了沒事幹,笑着回道:“想一些無聊的事情。”說完轉身回去,又叮囑道:“可別忘了告訴你家王妃。”

身子一閃,朝離院走去。

霜子正失魂落魄坐在院子裏,秋意蕭瑟涼薄,她越發什麽都愛想,就坐在冰冷的桌子旁,靜靜的,無人打擾。

秋葉見她那樣子,笑着道:“好久沒見你了,還想着日後你成了楚王側妃,那可就真的是皇上的兒媳了,我該如何自處呢?卻不料,這樣好的美夢就此泡湯了。”

霜子也難得能閑暇着和秋葉聊聊天,将愁緒收攏去,淡淡笑着說道:“瞧你的樣子,我當不成側妃,你很是高興啊。”

秋葉吐吐舌頭,自顧自撿了個板凳坐下,雙手撐着下巴:“我哪裏敢高興?只怕有人笑得合不攏嘴呢。”說着想起剛才聽到的話來,又對霜子說道:“你小心點吧,今日封妃的事情,明擺着她有備而來,否則早不發覺晚不發覺,偏偏她自己的儀式結束後,發覺耳環不是自己的,還戴了這幾天,肯定有蹊跷。”

霜子苦笑一下說道:“她歷來和我不對付,出這種招,有什麽好奇怪的。至于當不當的成側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秋葉又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邊喝邊道:“也對。但是你也別太樂觀,我剛才聽到桐花問長喜要砒霜呢,當心她毒死你!”說着把茶杯放下,帶着一臉壞笑,對着霜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霜子也倒了一杯茶,卻不喝,只将茶水和茶杯在手中晃悠着:“她要是真想毒死我,又怎麽會那麽明顯,讓你都能聽見,想必是毒耗子之類的東西吧。”

秋葉想到桐花的話,倒是和霜子的想法不謀而合,不免責怪自己疑心太重,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丢下一句話:“還是小心點好,沈雪如現在的對手,可就剩你一個了。”

“啪”的一聲,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需要我的時候,說話!”

說完不等霜子回答,風風火火的像來時一樣,又一陣風似的去了。

清水狐疑的走出來,看着秋葉的背影,疑惑道:“既然來了,也不多坐一會,我連個招呼都沒打呢。”

霜子笑着道:“你以為她像你呀,這麽自由。有這麽好的主子?”說完有些得意的笑了:“老夫人那裏,可是半會子都離不開她。你沒瞧見她來,匆匆忙忙的說了幾句話,也不過就是一口茶的功夫。”

清水一想也是,又對着霜子說道:“上次去找黃書真沒找到,咱們還去不去。趁着沈雪如現在得意勁兒,不怎麽盯着咱們,我覺得還是早些去的好。”

霜子搖搖頭道:“暫時先不用,你讓雷虎盯着傅餘鵬就行。只要搞清楚他想幹什麽,我才知道接下來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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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寫黃書真,無非就是他是一條線索,或者知道真相的人,而這個真相,恰恰是傅餘相國家滿門被抄的真相,否則宋大人也不會被連累進去。

傅餘鵬去找黃書真,定然是知道了什麽,才三番幾次,不辭辛勞。

她們只要先坐等結果就行。

一連三日,自皇甫北楚那天拂袖怒氣沖沖離去之後,接連着幾天,他都沒有到過離院。錦苑那裏,也就去了一次,是次日吃晚飯的時候,例行問候了,便再也沒理會過霜子和沈雪如。

好在大大小小的事務,從前偶爾需要請示皇甫北楚,現在沈雪如晉升為楚王妃,就可以自己做主,并沒有對王府日常事務造成什麽大的影響。

蘇總管卻死了。

霜子知道時,他幹癟瘦小的屍體已經被擡了出去,不知道如何安置了,後事是沈雪如一手定奪的,據說還有一口薄皮棺材。

霜子只能唏噓着嘆口氣,也說不出什麽來。意兒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消息,也無非是蘇總管老了,做事情做不動了,晚上病的厲害,卻一個人住着,也不能求救,耗盡了心力,油盡燈枯。

他為楚王府盡心盡力伺候了大半輩子,臨了,沈雪如的安排,也算沒虧待他。

秋葉卻悄悄的過來告訴霜子,她懷疑蘇總管就是被桐花要來的砒霜毒死的。

“聽說人擡出來的時候,用被單蒙着頭,看都不讓看一眼,手垂在外面,卻是烏青的。”秋葉繪聲繪色的描繪着蘇總管死了時候的模樣:“一看就是中毒。”

霜子壓根不相信,沈雪如已經貴為楚王妃,何必要毒死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呢。再說,沈雪如要是想他死,早就下手了,何必之前克扣他的吃喝,被暴露出來,才惱羞成怒的置人于死地,那也太笨了些。”

七十七章 幕後真兇

秋葉環顧四周,才小聲說道:“這不是沈雪如的意思,是老夫人的意思。”

又将聲音降低了一倍:“你還記不記得那日老夫人說的話?”

秋葉跟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多時,老夫人的每一個吩咐,每一句話,她當即聽過,便在心裏滾過許多遍,不敢忘記,生怕伺候不周到,出什麽岔子,已經養成習慣,當即就将老夫人當日的言語重讀了一遍:“你跟了我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蘇總管也是。他為楚王府操勞了大半輩子,眼看沒有幾天日子了,也該享享清福了。”

“她這話雖然說給蘇嬷嬷聽的,卻又像是說給別人聽的。沒有幾天日子了,是不是說的蘇總管?肯定是在暗示什麽.。”秋葉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卻遭到霜子的反駁。

“這話哪有什麽問題,是你多心了。”霜子笑着道:“沈雪如也就罷了,老夫人跟蘇總管無冤無仇的,何苦害他。”

秋葉被霜子說服,半響找不到言語辯駁,一邊嘟嘟哝哝的絞盡腦汁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她是憑着這些年伺候老夫人的習慣,再加上桐花向長喜要砒霜的語氣,下意識的聯想到一塊。

見蘇嬷嬷在院子中給老夫人收拾衣物,上前去笑着說道:“伺候老夫人伺候久了,我竟魔怔了。”

蘇嬷嬷對這個聰明伶俐的大丫鬟還算客氣,雖然面色不太好看,卻也答應着:“胡說什麽呢,伺候娘娘是咱們的福分,什麽魔怔不魔怔的。”

秋葉自嘲道:“是了,您伺候老夫人這麽多年,都沒那樣想,我居然會想到那邊去,倒的确是我錯了。”

蘇嬷嬷神色木然的愈發困惑:“你到底自言自語在說什麽呢。”

秋葉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道:“那日蘇總管鬧事,老夫人說他沒幾日活了。我還以為是說給沈雪如聽的。我傳老夫人令的時候,撞見桐花問長喜要砒霜藥耗子呢。”

蘇嬷嬷面上波瀾不驚,只是聽着秋葉的話,手中的衣服無意識的掉在地上。秋葉撿起來遞給她:“還是您了解老夫人,那句話明明是寬慰您的,您都沒有多想。瞧我。”

說完自顧自的笑着進去了,留下蘇嬷嬷在院中。迎着冰冷的秋風打了個寒顫。

皇甫北楚晚上回來時,寒着一張臉,陰沉的表情比深秋的天色還黯淡。沈雪如以為他是因為蘇總管去世,讨好的上前說道:“王爺別難過了,蘇總管的後世,我都安排了。”皇甫北楚擡眼錯愕的看了她一眼,又沒趣的轉移了視線,盯着角落裏的花瓶發愣,半響才說一句:“你哥哥在吏部做的很好。”

沈雪如乍一聽這話,喜不自勝。面上的笑容剛剛浮現上來,卻又因為皇甫北楚接下來的那句話隐了進去:“連薛賓元都欺負到他頭上了。”

說完冷哼一聲,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雪如的笑容尴尬的凝固在臉上,帶着幾分戲弄的得意。

沈雪如一時不知道怎麽辦好,只能起身掩飾般的去給皇甫北楚倒了一杯茶。并不接話茬,将茶杯恭敬的遞給他。

皇甫北楚看她像是無話可說的樣子,愈發覺得沒趣,茶也不喝,起身走了。

沈雪如氣憤的将茶杯摔在地上,瓷器渣子落到桐花腳邊,吓得她只一叫。

沈雪如怒喝道:“叫什麽叫,什麽都不說明白,再者,哥哥的事情與我何幹?”說完沖桐花一揮手:“還傻愣着幹嘛,去瞧瞧王爺是去書房了,還是去離院了!”

桐花急忙答應着過去,剛跑出院門張望,就差點撞上等候在門口的長卿,見桐花出來,小聲對她說道:“朝堂上出了點事情,王爺怒氣沒處發,你告知王妃一聲,叫她別往心裏去。”

幾句話快速的說完,就往前去趕皇甫北楚的步伐,朝着離院的方向過去。

桐花有些納悶的看着長卿的身影,回屋向沈雪如彙報去了。

意兒遠遠的看着像是皇甫北楚,樂得急忙往回跑,大聲說道:“王爺來了,王爺來了。”清水趕緊迎出來,将這個好消息告訴霜子。

自從霜子上次試圖拒絕晉封側妃一事,王爺大動肝火,又碰上晉封當天沈雪如的刁難,整個離院除了霜子鎮定自若,其餘的兩個人都因為皇甫北楚日漸疏遠離院,而憂心忡忡。

若是沒有了皇甫北楚的寵愛,在楚王府沈雪如的打壓之下,只怕整個離院,再無出頭之日。

見時隔五六天,皇甫北楚再度踏足離院,兩個人不知道多高興,連連向霜子使眼色,将茶水茶點一應伺候好了,才小心翼翼的告退出去。

霜子見皇甫北楚心情不是很好,陰沉着臉不願意說話,卻又到離院來,心裏隐約明白了**分。蘇總管的死,不至于讓他這樣臉色難看。

皇甫北楚,歷來是将感情放在利益之後的。

更因為,上次雷虎和紅豆佯裝刺殺薛之前,逼他半夜派侍衛去宮門口通知江楓行動,等了這幾日沒有消息,怕是現在出事了。

“王爺先喝口茶吧。”霜子将茶碗往皇甫北楚邊上推一推:“若是朝堂上有什麽煩心事,也得先吃喝了,才有力氣解決。”

溫潤的話語,像一股暖流,緩緩的注入幹涸的小河中,既滋潤心脾,又沒有激蕩起半點漣漪,讓人心曠神怡。

皇甫北楚果然臉色緩和了一些,從沈雪如那裏沒有得到的慰藉,霜子卻總是能猜個**不離十,并說出他想聽的話來。

輕輕抿一口茶,若有所思,沉吟了半響,皇甫北楚才說道:“近日,父皇有些疏遠我。”

霜子一聽,愈發篤定,定然是薛之前的告狀有了用處,開口問道:“是做錯了事情?”

“并沒有。”皇甫北楚很是篤定,卻又不願意多說。

他只是想郁悶的情緒有個發洩的途徑,卻不想将所有籌謀悉數說給人聽,不管是誰。

今早上朝之時,皇上單獨将他留下,召進禦書房。

他剛一進去,雜亂的奏折就劈頭蓋臉朝他打過來,伴随着皇上的怒吼:“說,朱雀閣是怎麽一回事?”

“什麽朱雀閣?”皇甫北楚下意識的反駁。話音未落,就見皇上拿着玉石鎮紙朝他丢過來。皇上打過來,是不能躲閃的,皇甫北楚肩膀上硬生生挨了這一下,吭都不敢吭聲。內心很快盤算着,是照實承認,還是矢口否認到底。

正躊躇間,皇上卻已經将一疊宣紙丢到他的腳下:“你自己看。”

皇甫北楚蹲下身撿起來,卻是朱雀閣所有現存死士的名單,甚至,連最近三天的活動,都一清二楚。

什麽時候,什麽人去做了什麽事情。

證據确鑿。

皇甫北楚一下子跪在地上,剛想出口,說是長卿一力主導的,自己并不知情。可在看到皇上缜密的心思和謀算之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朱雀閣建立之初,最開始露面打理這些事情的,是傅餘婉,她人已經死去,查無可查。後面全是長卿一個人在撐着,安排任務,招攬死士,他從來沒有真正指派過他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真的出現問題,至少可以撇的幹幹淨淨。

但是現在,他突然不想了。

皇上能忍到今天,掌握了确鑿的證據再對他發難,可見城府之深,隐忍之甚。

皇甫北楚自覺不可能從中毫無幹系的脫身。

腦子一轉,跪着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響頭:“皇上明鑒,朱雀閣的存在,兒臣的确知道。卻不是像皇上想的那樣。”

“朱雀閣,是長卿在打理,但是最初,是兒臣已逝的楚王妃傅餘婉所建,若是父皇不信,大可以将長卿抓來拷問。”皇甫北楚飛快的想着對策:“皇上應該還記得傅餘相國當年結黨謀私一案。”

皇甫北楚說着說着,心情有些悲傷:“相國府被查抄後,朱雀閣并沒有暴露出來,傅餘婉将他繼續留存下來,讓長卿來統領。後面我知道時,去因為妻子兩條人命難産而亡,悲痛欲絕,不忍心将她辛苦組建的朱雀閣解散。”

皇上一句話都不說,只站在書桌旁,靜靜的看着皇甫北楚,一句一句,雖然話中沒有為自己開脫,卻又句句在為自己開脫。

“兒臣有罪,應該在當時此案了結之後,便将朱雀閣解散,而不是袖手旁觀,任由私心雜念,讓它存留至今。”皇甫北楚說完,重重的沖皇上磕了一個響頭:“兒臣一時鬼迷心竅,求皇上責罰。”

皇上只是不說話,仍舊是定定的看着皇甫北楚。他年事已高,上次大病一場之後,身體虛弱了不少,人也憔悴不少,現在雖然每日勤勉上朝,但是精力并不像之前那樣旺盛,神智和心力,也不像從前那般精明。

皇上看了一會,似乎聽不清楚皇甫北楚這樣解釋是什麽意圖,他坐下來平息了好久,才對着皇甫北楚一招手:“你起來吧。”

皇甫北楚似乎在皇上眼裏看到一抹笑意。

七十八章 刺探敵情

卻緊接着,這抹笑意不見,伴随而來的,是認真的思考:“朕記得當時是兵部尚書薛之前一力為你擔保的,是嗎?”

皇甫北楚篤定的點頭,随後說道:“他是兒臣的翁丈,兒臣有事必不會瞞他,若真是利用朱雀閣做過什麽事情,他一定知道。而現在,兒臣斷定他不知情,因為兒臣并沒有用朱雀閣做過任何事情,純粹是為死去的妻子,留個念想罷了。”

皇上無力的揮揮手,似乎很是疲倦,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出現在臉上,笑着說道:“即是這樣,那你出去吧。”

皇甫北楚渾身輕松,站起身來精神抖擻的出去了,臨到門口,卻才想起一件事情來,發覺毀之晚矣。

前段時間薛之前屢次遭到刺殺,長卿推測他是用苦肉計,試探自己是不是還顧念他。當時自己有些惱火,并沒有加以安撫,現在若是皇上真的找薛之前對質,他是不是還會像以前一樣忠心?

長卿在外間等候多時,見皇甫北楚出來,急忙迎上去問,皇甫北楚将疑慮跟他講了,長卿卻笑着說道:“王爺放心,他不敢。這些年來,他跟楚王府的瓜葛早就捋不清楚了,即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脫掉,也清理不幹淨的。他又向來好色惜命,絕對不敢。楚王府有事,他也脫不了幹系。”

皇甫北楚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剛才被皇上突然提及“朱雀閣”一吓,腦子有點亂,此刻冷靜下來,對長卿說道:“話是這個話,但是以防萬一,若是皇上真的去問他,別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你晚上幫我送一趟信過去,敲打敲打他,否則。他都快忘記做過哪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長卿沉思道:“王爺說的是,還是以防萬一。畢竟他面對的人是皇上。要是一時昏了頭,想要效忠,那就很可能說錯話。

其實已經錯了。

皇甫北楚還防着薛之前出賣他,實際上,薛之前正是将朱雀閣的存在呈報上去,并且寫奏折向朕痛陳你豢養死士的人。同時,指責皇甫北楚謀取私利。監視群臣的,也是他。

在朝堂上的遭遇,卻是不能跟霜子講,也沒有必要說給女人聽。皇甫北楚在離院坐了一會兒。躊躇着踱着步子,靜靜等待長卿的消息。

不多時,長卿進來,告訴皇甫北楚,信已經送過去了。

霜子一直靜靜的坐在一旁。揣測到底今日皇甫北楚在朝堂上,是遭遇了什麽危機,惹得這樣憂心忡忡。此刻見長卿進來,又說送信,心裏明白了大半。

皇甫北楚只有跟一個人聯絡時。會送信,以此種隐蔽的手段來交流。就是擔心雙方來往多了,會給人造成翁婿聯手,結黨謀私的感覺。

這個人唯有薛之前。

“說起來真是可惜。”霜子決意要試探一下,端起杯中的茶喝了一口,嘆道:“碧螺春是薛姐姐最愛的,可惜她人也不在了。”

皇甫北楚立刻怒道:“好端端的說她幹什麽?”

霜子故作委屈說道:“妾身是聽說,她的弟弟在吏部事情做的很好,很多大人都大加贊賞呢。于是就想着,若是當時弟弟能為她說句話,薛姐姐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長卿面色一動,若有所思,對着皇甫北楚欲言又止。

皇甫北楚沖他揮手道:“有什麽話直說。”

長卿看一眼霜子,見皇甫北楚滿是面色不悅,想到他曾經說過的有些話不用在離院隐瞞,當即說道:“是不是薛之前已經生了異心,所以才不顧您的吩咐,大力扶持薛賓元?”

皇甫北楚面色狐疑的看了長卿一眼,似乎對他的提議很有興趣,說了句到書房,便率先走了。臨出門又折回身叮囑霜子說道:“好好過你的日子,別總可惜別人,以後,說不定你自己才值得可惜。”

霜子聞言錯愕了半響,皇甫北楚這話裏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是今日的試探,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搖搖頭不去想,她與皇甫北楚撕破臉是遲早的事情,只是誰的下場凄慘,還不一定呢。

從發現傅餘婉遺體的那一刻起,他們是永生不能和解的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借着好不容易創造好的機會,一舉扳倒薛之前。

剛才的試探很有效果,起碼霜子能肯定,薛之前定然在刺殺的連番恐懼下,向皇上洩露了一些事情,以求自保。至于皇甫北楚知不知道洩密的是薛之前,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她需要一顆棋子。

或者說,一個助力。

只有一個人可以找,皇甫瑞謙。

霜子終于明白,為何關鍵時刻,總是想起皇甫瑞謙,不是因為他是王爺,也不是因為他有能力。

而是她漸漸發覺,只有皇甫瑞謙,無論什麽時候,只要她想,他就會挺身而出,站出來,永遠等候着她的吩咐。

就像他當初承諾的那樣。

而這份情誼,沒由來的讓他安心。

這一次,她需要費些時間,去解釋。

安頓好借口,以防王爺和沈雪如問起,獨自出去,吩咐清水照料離院,霜子穿着丫鬟的衣服,來到瑞王府院外。

從皇甫瑞謙接手吏部以來,霜子自然知道,他每日出門的時間,會更多,忙不完的事情。

只能撞撞運氣了。

跟守門的說明來意,那人狐疑的看着眼前丫鬟打扮的女人,不耐煩道:“我們王爺出去了,得到晚上才回來。”

霜子聽他言語中滿是鄙夷,苦笑了一下,難怪雷虎他們不願意生活在暗處,這樣不能亮明身份,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生活方式,果真讓人窒息。

那看門人似乎看霜子身上丫鬟服飾不是很粗劣,又補充了一句:“你還是先回去吧,姑娘,這天怪冷的,別在這兒傻等,王爺晚上回不回來,還說不定呢。”

霜子感激的朝他點點頭,想了想,又從兜裏掏出一小點碎銀子,塞到那個人手裏。都是辛苦人,都不容易,更何況,他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看門人沒想到這樣一句随意的叮囑,這姑娘還挺上道,心念一動,捏了捏手中的銀子,小聲說道:“這幾天王爺傍晚時分都在,你真有事情,就去那兒找去吧。”

霜子大喜過望,卻又疑惑的很,他去那兒做什麽。

慶王妃剛剛過世,慶王自然是沒有心思去那種煙花之地尋花問柳的,即便他想,這個節骨眼上也絕對不敢。

剛剛的欣喜被沮喪所取代。

霜子不知道為什麽郁悶,是覺得才升起一絲好感的人,居然去那種地方,讓她覺得失望?亦或者是對自己的失望,因為死過一次了,卻又重新判斷錯誤一次?

不管如何,她要去看看。

交一小錠銀子到老鸨手中,她臉上笑得像花兒一樣:“瑞王府的丫頭是麽?瑞王只怕現在不方便啊。”

霜子臉上裝出很急的模樣:“勞煩媽媽告知他的住處,我自己去找,宮裏派來的人已經在王府裏等了一會了。”

老鸨即刻放松下來,只要不叫她去打擾皇甫瑞謙和羅緣姑娘的相處,誰去都可以。

将銀子抛起來又接住,老鸨塗的豔紅的嘴唇吐出瓜子皮:“煙雲閣。”又大聲叫着一個姑娘的名字,對她說道:“帶這位姑娘去煙雲閣,她是瑞王府的丫頭。”

那個小姑娘輕盈的對霜子揮手:“跟我來。”

霜子雖然為銀屏贖身時,去過一次花柳之地,此番又來,仍舊是覺得香的令人窒息,暧昧的讓人難受。

好在皇甫瑞謙的品味算不錯,那煙雲閣居然是離了院子,從後門出去,隔個兩三間的小院落。

“煙雲閣是羅緣姑娘住的,她是我們這兒的頭牌,想進去,起碼得這個數。”小姑娘說起來滿臉向往,伸出五個手指頭,搖晃了好幾下。“媽媽說,這兒是咱們的聚寶盆,輕易不會放人進來的。”

霜子正準備問為何都不查驗身份,就帶她這個冒牌丫鬟過來了。話到嘴邊就咽下去,淩風正在門口雙臂環抱,倚在門框上打盹呢。

呵。霜子輕笑一下,不用問了,有淩風忠心耿耿又武藝高強的在門口守着,真要是冒充的,肯定進不去。

難怪老鸨輕而易舉就放她過來,原來是有驗明正身的呀。

小姑娘見着淩風臉一紅,随手一指就折身回去了。霜子在門口站了一瞬間,淩風便已經醒過來,見是霜子,詫異的一愣,随後愈發疑惑,帶着三分難以置信:“畢側妃?”

霜子看着他的反應不由得輕笑:“是我。”

淩風還未問出口你怎麽來了,就聽霜子直截了當的說:“我要見瑞王,你進去通報。”

淩風幹脆什麽都不問,大踏步進去通報了。

這個畢側妃他雖然見的次數不多,但哪次王爺對她不是言聽計從默默關注的,甚至還差點兒為了她被馬踩死。

現在這個女人自動送上門來,淩風不僅覺得奇怪,甚至內心,隐約有點兒替瑞王感到高興,難道他也和他家主子一樣,得了受虐的病?

七十九章 終有私情(上)

等到淩風進去通報給皇甫瑞謙之後,看到他急切而又欣喜若狂的表情,暗地安慰道,還好,還好,他的病情沒有他主子那麽嚴重。

皇甫瑞謙幾乎是歡呼雀躍的從樓上飛到樓下,再幾步蹦到門口,看見霜子靜靜的站在那裏等待,口中喃喃道:“你……你來了。”

“是。”霜子見他有些手足無措,頗覺得好笑,又覺得很是親切,幾天不見,他比從前更意氣風發。

“你……”“我……”似乎是心境不同,霜子很少說話吞吞吐吐,更何況還是跟皇甫瑞謙同時說出之後,又有片刻的停頓。

或許不用明說,兩個人都覺得,眼前的人,給自己的感覺不一樣了。

“我找你有事。”霜子率先将話說完,旋即大踏步進去煙雲閣,這地方幽靜,又隐僻,任誰也想不到她會與皇甫瑞謙在這裏商議。

皇甫瑞謙卻一個箭步搶到她前面,伸出胳膊攔着道:“我們換個地方吧。”

“不用換,這裏挺好。”霜子知道他在緊張什麽,卻含着笑看他的模樣,故意說要進去參觀一下。

皇甫瑞謙阻攔不及,愈發緊張,正準備在說話,樓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七爺,是誰來了。”聲音猶如黃莺出谷,婉轉動人。

霜子擡頭看時,倚着欄杆處飄着一縷輕紗,一個酥胸半露的女子,似笑非笑仰靠在那裏,雙眼脈脈含情的望着下面,待看見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又笑着道:“七爺果真癡情,老情人的丫鬟留着不說,新來的丫鬟也不放過。”

霜子聞言一愣,不大明白她話裏影射的是什麽意思。卻見那女子款款的提着裙擺,往臺階那邊走過去,似乎要下樓。

皇甫瑞謙急忙沖霜子說道:“別理她。咱們走吧,去我的別院。”

霜子掙開他的手。雙眸含笑說道:“這地方挺香,人也挺美,還是請我進去坐坐吧。”

“請是一定要請的。”那女子下到樓梯處,朝霜子走過來,腰肢軟似沒有,柔情的像一汪泉水:“七爺的貴賓,碧雲接待過不少。但是女人,你還是頭一個呢。”說完掩着嘴吃吃笑起來,拿眼睛悄悄兒的瞧着皇甫瑞謙。

皇甫瑞謙似乎對她的挪揄有些無奈,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最後指着霜子道:“她是楚王府的人。”

只這一句話,就讓碧雲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有些錯愕的看看皇甫瑞謙,又看看霜子,眼裏詢問的意味很濃。

霜子只看見皇甫瑞謙微微的朝她搖一搖頭。卻沒有說話,碧雲卻仿佛明白了什麽,急忙開口笑着道:“這位姑娘,碧雲向來随意慣了,你別放在心上。你既然是七爺的貴賓。奴家便不留你了,請随七爺去吧。”

說完款款扭動腰肢上樓,似乎生怕霜子硬要留下做客一般,腳步比下來時急切了一倍。

霜子笑着道:“看來這溫柔鄉很善解人意啊。”

皇甫瑞謙急着想解釋什麽,又似乎覺得無從解釋起,只重複道:“你既然有事,咱們走吧。”

霜子見他一副下逐客令的模樣,擡腳往院子裏旁邊的石桌子石凳子走過去:“不急,在這裏說也無妨,都不是外人,是吧?”

皇甫瑞謙聽她話裏微微有些諷刺的意味,先是一愣,随即臉上帶着幾分孩童似的笑容,像是意識到什麽,大聲道:“是外人,是很外很外的人。”說完沖上去,一把扛起霜子的腰身,将她整個人扛到肩膀上,大踏步朝外走去:“只有你不是外人。”

留下面面相觑的淩風和碧雲,驚訝的合不攏嘴。

少頃,碧雲終于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你确定那個女人,只是楚王府的丫鬟?”

竟值得皇甫瑞謙如此相待。

淩風皺皺眉頭,小聲嘟哝道:“誰知道呢,也許是也許不是,王爺正在查她,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碧雲愈發雲裏霧裏,遲疑道:“查她幹什麽?”

淩風自覺失言,一把摟住碧雲的肩膀,笑着說道:“現在不是說的時候,等該讓你知道時,必然讓你知曉。你目前只需要把王爺交代的事情辦好就是了。”

碧雲揚一揚楊柳般的細眉,笑着說道:“放心,奴家知道自己的身份,薛賓元迷戀我迷戀的不行,別說是讓他去跟沈問之作對了,就算是叫他掀了吏部尚書的桌子,他只怕都敢。”

淩風笑着道:“那是你魅力無窮。也合該他迷戀,老子貪財好色,兒子又能好到哪裏去。”

說完又沖收拾茶碗出來的一個丫鬟說道:“玉瑩,你在這裏好好呆着,聽碧雲姑娘的話,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被喚作玉瑩的丫鬟擡起頭,沖淩風點點頭:“玉瑩多謝淩少爺和瑞王的照拂。”

淩風又交待了碧雲一些事宜,這才快步跟下樓去,再遲一點,真怕瑞王把霜子拐的看不見了。

霜子一被皇甫瑞謙扛上肩頭,下意識想大聲驚叫,又想起這是別人的地方,硬生生忍了下去,只用拳頭不住捶打着皇甫瑞謙的後背:“放我下來,快些。”

皇甫瑞謙笑嘻嘻的不以為意,沿着院子外面一條小胡同走過去,煙雲閣本就在的後面,較為隐蔽,小弄裏基本上沒什麽人經過。

待走到與大街交叉的地方時,皇甫瑞謙才小心的将霜子放下來,小聲道:“第一次扛女人,感覺還挺好,倒真有把一副擔子挑上肩的感覺。”

霜子不理會他的嬉皮笑臉,朝着長街張望了一會,問道:“往哪裏走。”她現在急于理清自己的思緒,若是豁出去,那從此以後,便是賭上前世今生兩份身家性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皇甫瑞謙見她心事重重,的确像是有要緊事,沖她揮揮手,朝右邊走過去,大手一撈,就将霜子的手拽在手中,緊緊的抓着,生怕她掙脫。

霜子并沒有掙脫的打算,乖巧的跟着他七轉八繞,走了一會兒,就看見熟悉的路,正是上次兩個人從妓院逃出來所待的別院。

霜子一路上頻頻回頭,生怕撞見熟人,待看見淩風從身後跟過來,才松了一口氣,若是有人跟蹤,他定然能察覺,不用費心了。

待進了院門,淩風自覺的又靠在門邊上,吊兒郎當的雙臂環抱,靜靜的守着,霜子很是安心,皇甫瑞謙已經坐在桌子邊上,笑意掩飾不住的看着她:“喝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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