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終有私情(中) (1)

霜子見他直言不諱的問出這個問題,愈發窘迫,大聲吼着:“你不要臉。”

“好。我不問。”皇甫瑞謙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動作:“你想殺了他?”忽而又疑惑的看着霜子:“最近幾次派去刺殺薛之前的人,不會是你吧。”

霜子越發覺得看不懂眼前這個人,她感覺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雖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卻又有一種預料之中的猜測,像是沒想到她會有這種要求,卻又覺得有這種要求是理所當然的感覺。

不敢細細揣摩,霜子将一個信封從腰間掏出來,抽出來時,卻是一疊厚厚的書信,她一一展開撲在皇甫瑞謙面前:“這是他賣官的罪證,這是他賄賂朝中要員的憑證,這些是貪污受賄的信件……”

皇甫瑞謙愈發驚異:“這些你是從哪裏來的?”

霜子卻并不理會他的問話,一件一件介紹完畢以後,又坐回皇甫瑞謙對面的位置:“你知道要怎麽做的。”

“寫奏折,呈報皇上知道。那他肯定會被抄家罷官的。”皇甫瑞謙順口回答道:“你跟他能有什麽深仇大恨,是薛賓鶴之前得罪了你?”

霜子苦笑着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遷怒于人的女人?別說薛賓鶴沒有得罪我,即便有,我也不至于要弄得他家破人亡。”

皇甫瑞謙遲疑着問道:“那是?”

霜子看着他誠摯的目光,遲疑着終于開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皇甫瑞謙這才明白,将那一疊紙好好收好,笑着道:“說咱兩心有靈犀呢,你不說,我也會辦他,這老狐貍,這些年不知道在兵部做了多少壞事。貪污了多少銀子呢。”

霜子訝異的張大了嘴,皇甫瑞謙倒也不打算隐瞞,笑着說道:“可惜皇上和四哥對他信任有加,還将他兒子弄到吏部去了,可惜了沈問之。好好一個人才。硬是被潑皮無賴弄得束手無策。”

霜子知道他近來接管了吏部,肯定知道裏面一些事情,只是與她的事情無關。沒有必要知道,只淡淡起身道:“既然如此,豈不是正合你意,那我也不欠你什麽了。”

皇甫瑞謙聽她話裏話外急于與自己撇清幹系,急忙說道:“怎麽不欠,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說完站起身就拉開腰帶,脫下外袍,露出裏面的中衣,尤覺得不過瘾。還想往下脫。

霜子一見大事不妙,他企圖竟然如此明顯,還是光天化日之下,急忙閉上眼睛,大聲說道:“不許脫了,快穿好。你想幹什麽。”

皇甫瑞謙本來準備把上次被馬踩傷的傷口展示給她看,見她臉色緋紅,語無倫次,突然會過意來,将外袍和腰帶扔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直到将她逼到角落裏,才湊近了,讓口中的熱氣哈在她臉上,帶着幾分輕佻說道:“你欠我這麽多,打算怎麽償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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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子用雙手推在他胸口抵住,卻又感受到他的體溫,愈發窘迫,結結巴巴說道:“誰欠你了,你不也正好需要嗎,咱們是合作……對,合作關系。”

皇甫瑞謙樂得看平時一臉冰冷的女人,也會有小女人般嬌羞的模樣,愈發來了興致,伸出食指,擡起她的下巴,玩世不恭說道:“那是這一次,上一次呢,本王為了救你,可是差點兒被馬蹄子踩死啊。”

霜子見他提這件事情,頓時來了底氣,若是說這件事情,她更不欠他什麽了。“我不是帶你去看神醫了嗎,要不是有我,你能死裏逃生,死而複生?”而且也因為他,逼得霜子放棄向陳禦醫追問真相的權利。

她也犧牲很大好嗎。

皇甫瑞謙一想好像也是,頓了一頓又說:“那沈國公府呢,沈國公府也是我幫你教唆人去鬧事的吧,怎麽樣,沈雪如有沒有見着你矮了三分?”

霜子聽見這事更加惱火,一把推開他,伸出食指指着他的鼻尖開罵:“你還有臉提這事兒,若不是你沒控制好事态,搞得沈國公府整個都被操家了,而我的本意不過是,不過是……”霜子的本意不過是讓災民去鬧事,讓沈國公自身難保,沒有餘力來幫助皇甫北楚。這個理由不便對皇甫瑞謙言明,只能結巴了幾下,小聲道:“不過是與沈雪如争風吃醋,叫她別仗着娘家權大勢大,總欺負我。”

皇甫瑞謙聞言神色黯淡了下來,霜子言語中的争風吃醋刺痛了他,讓他想起,眼前這個心心念念的女人,他割舍不下的女人,不過是四哥的女人。

心裏酸澀,卻又怨恨,本來調戲的行為,卻因為一股沖動湧上心頭,直勾勾就朝着霜子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待接觸到那一團柔軟,卻又有些不忍心,雙唇觸到她的唇,霸道的舌頭就往清香的口腔裏探進去。

霜子見他變了臉色,尚不明白他為何轉變這麽大,唇上卻傳來一陣刺痛,一把将皇甫瑞謙狠狠推開,怒吼道:“你瘋了?”

皇甫瑞謙緊緊抿着嘴唇,輕笑着道:“我有什麽好瘋的,我清醒的很。”他是很清醒,能清醒的認識到,霜子目前,還是他的四嫂,還是皇甫北楚的側妃,而他的心裏,因為這個認知,狠狠的痛起來。

霜子自然不知道他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即便是知道,也不會明白這帶給皇甫瑞謙的沖擊有多大。畢竟,從他第一次開口說要她開始,她就已經是皇甫北楚的女人了。

既定的事實,他應該早就接受了。

卻不料,皇甫瑞謙心裏做着最壞的打算,心裏,卻始終不願意承認。

只遲了一步,就遲了一步。

若是最初在昭陽殿上,他能堅持立場,問四哥要了她,結局,是不是就從此不一樣。

收回思緒,皇甫瑞謙冷靜下來,遠遠的看着嘴唇微微出血的霜子,心裏有些愧疚。的确,如霜子所想,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四哥的女人,卻還是忍不住動了心,入了情,如今還責怪自己遲了,有什麽意思?

讓她能便成他的,才是正經。

将衣服重新穿起來,笑着對霜子說道:“剛才是我唐突了,本來是想給你看看上次馬蹄踩的傷口的,誰知道……”

“你誤會了,我也誤會了。”皇甫瑞謙有些沉悶的解釋。

霜子聽他認真說起這個事情,心裏也有些愧疚,心念一動,走近他,輕輕的将他正欲穿上的外袍脫下,小聲說道:“那就讓我看看吧。”

皇甫瑞謙沒有反抗,順從的讓霜子将外袍脫下來,又扒開中衣,仔細看上次留下的淤紅。

馬蹄的力量很大,一腳拼盡力氣踩下去,雖然沒有外傷,但身體五髒六腑積滿了淤血,即便被引渡排除體外,淤血積壓過的地方,還是留下一大片像是紅色胎記的痕跡。

霜子終于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滴在他裸露的背上,不是因為馬蹄踏傷的痕跡,而是他背後,一條一條的刀傷,大大小小,蜿蜒曲折的爬滿了整個黑黝黝且健壯的背部。

這些,定然都是戰場上留下的。

刀光劍影,馬蹄悲鳴,他是怎樣,從一個皇室的貴胄王爺,成為邊關戎馬打仗的将軍?而這些苦楚,他本不必受。

皇甫北楚也打過仗,但是他是為自己,為了從一個皇上不待見的兒子,變成傲天皇朝的鐵血王爺,常勝将軍。他身上也有傷,但是不多。因為皇甫北楚從小就知道,自己必須要出去立下戰功,才能重新在皇室立足,因此從小練功就很勤奮,上戰場更是所向披靡,無所匹敵。

而皇甫瑞謙不一樣,嬌生慣養的,卻因為傅餘婉的拒婚而一氣之下,跑到苦寒的邊關去戍守。霜子摸着背上的那些醜陋的疤痕,不知道邊關的戰場,是怎麽毫不留情的磨練了他的心智,鮮血和屍體,是怎樣硬生生逼着他成長,逼着他接受那些殺戮和征戰。

她的确欠他的,盡管是傅餘婉欠下的。

皇甫瑞謙感受到後背的水滴,小聲嘟哝道:“怎麽了?”又自顧自笑起來:“是不是看着看着,覺得對不起我,心疼的哭了?”

待感覺到又一滴淚水落下時,滾燙的幾乎要灼傷他的皮膚,燙傷他的心,急忙大聲叫喚道:“哎呦,快幫我把衣服穿上吧,本來天氣就冷,你還往上弄水,非得凍死本王不可。”

霜子這才反應過來,掏出絲帕将眼淚盡數擦去,又将皇甫瑞謙的衣服穿好,才紅着眼睛往外走:“我先回去了。”

胳膊卻被人往後一拉,整個人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水汽氤氲的雙眸正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我記得你上次說過,四哥沒有動過你,是嗎?”

那是有一次,霜子情急之下說的,因為皇甫瑞謙的執拗,不得已脫口而出。

此刻聽他舊事重提,又是如此尴尬的姿勢,急吼吼的想要掙脫開去,卻被緊緊的摟住動彈不得,又聽皇甫瑞謙細細的問了一遍:“現在還是嗎?”

八十一章 終有私情(下)

皇甫瑞謙嚣張的笑了,一張俊臉上滿是燦爛,心裏隐約已經知道了答案,低頭就往下壓去,雙唇恰好對準霜子的唇,綿軟而癡纏。

霜子的姿勢動彈不得,反抗不得,想要逃離也不得,亦或者是,她的反抗力度不夠,只覺得皇甫瑞謙的舌頭似乎有獨特的魅力,引領着她的丁香小舌,糾糾纏纏中起舞。

一個長吻下來,霜子已然面色緋紅,嬌喘籲籲。

皇甫瑞謙似乎覺得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下腹升起的腫脹感提醒他,他很想要她。

卻不是現在,也不能是現在。

極力隐忍克制的将霜子從腿上拉起來,還未說話,只見臉頰紅彤彤的女人早已經捂着臉跑了出去,連句叮囑都沒有留。

其實他想說:“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皇後。”但是霜子來不及聽他的肺腑之言,就急匆匆走了。

霜子不是第一次與皇甫瑞謙親吻,卻唯有這一次,是真的羞澀害臊了。

從前,是一種虧欠,是傅餘婉對他不起,面對他的癡情,偶爾給一點甜頭,以安撫自己愧疚的心,所以親完之後立刻冷漠下來,不想給他任何希望。

今日的吻,卻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這個男人,給了她希望,也讓她願意,給他一點兒希望,或許,他們是有将來的。

心情大好的霜子雀躍的朝外面走去,引來淩風好奇的看着這個從來冷若冰霜的女人,露出一抹笑顏。

惹得他沖進去跟皇甫瑞謙大吼大叫道:“七爺,得手了?”待看見皇甫瑞謙正懶洋洋的系腰帶,驚訝的合不攏嘴,朝着皇甫瑞謙撲上去一把激動的死死抓住他的腰帶:“不許系,這是罪證,你居然……哈哈。”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突然大聲笑起來,聲音在房間裏回蕩:“哈哈。爺,你不行啊。”

“爺哪裏不行?”皇甫瑞謙不明就裏,看淩風笑得像個傻帽一樣,有些不解。

淩風一語道破天機:“屬下覺得,這事兒辦得有些太快了,還不到一盞茶呢。”說完又兀自哈哈大笑起來。

皇甫瑞謙這才知道他在笑什麽,一腳将他踢到一邊去,呵斥道:“正經事兒不做,成天腦子裏都在胡亂想些什麽呢?”說完将信封丢給他:“拿去好好研究下,看看裏面的內容。是不是屬實。”

淩風拿出來看到是薛之前的罪證。吃了一驚。笑着道:“王爺何時還做起間諜的事情來了。”

皇甫瑞謙收斂起笑容,認真說道:“這不是我的,是霜子剛才給我的。她讓我在朝堂之上參薛之前一本。可是我覺得,這遠遠不夠。”

淩風卻并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自顧自陷入疑問裏:“她到底是什麽人,這種隐秘的東西,我們都沒能得到手,她如何得知?而且,從時間跨度上來看,只怕她盯着薛之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淩風的這個推測沒錯,霜子盯着薛之前這将近一年的時間,的确搜不到這些材料。但是加上紅豆精心潛伏在薛之前身邊的一年多,就足夠了。

紅豆收集的證據,比她搜集的有用的多。本想着用它們來換取江楓的自由,卻在探過口風之後,無奈放棄。

薛之前老謀深算。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這些罪證公布之後,最好的結果是被罷黜,而最壞的結果,是打草驚蛇,不僅讓他找人将消息封閉,更直接激怒于他,要了江楓的命。

因此在找到一招斃命的機會之前,紅豆一直隐忍不發,只等着有一天,能夠上皇宮告禦狀,一舉扳倒薛之前。

而江楓的背叛,卻讓這些罪證,最終落到霜子手中。霜子不由得慶幸,還好她一直待紅豆如姐妹,并沒有輕賤之意,甚至,知道她與薛之前的齲齒,始終守口如瓶,最終換得回報。

當然,這些東西的來源,皇甫瑞謙并不知曉,卻在疑窦叢生的問題中,理出一點思緒來,突然開口問淩風道:“若是一個女人,對沈白山以及薛之前恨之入骨,只因為他們是沈雪如與薛賓鶴的父親,卻從來沒有和夫君同床過,又聲稱是争風吃醋搶奪寵愛,你會信嘛?”

淩風撇撇嘴:“你是說畢側妃?”随即坦然的對皇甫瑞謙說道:“你不是懷疑她是死去的傅餘婉嘛,既然認定了這條線索,就好好的查,何必又想東想西,最後把自己繞進去呢。”

皇甫瑞謙有些灰心,垂頭喪氣道:“從我在相國府相國夫人的病床前遇到她,是曾經懷疑過,可是她除了神态,其餘的與傅餘婉完全不像,以前若說是易容,可身體也該相同,我觀察了幾次,沒有一處地方像的,難道真的有借屍還魂這種事情?”

淩風突然認真的看着皇甫瑞謙,定定的問:“若是她真的是傅餘婉,且身份被昭告天下,這世上,自然是容不下她,你到時候可怎麽辦?”

皇甫瑞謙不假思索的道:“只要她願意,我可以陪她到任何地方去。”

淩風疑問道:“包括已經到手的龍椅?君臨天下的位置?”

皇甫瑞謙沉靜了半響,終究重重的點了點頭,淩風嘆了口氣,并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細細的研究手中的那些證詞來。

看了一會,又問皇甫瑞謙打算何時将這些證物呈給皇上?

皇甫瑞謙搖了搖頭,看着他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沈問之那裏一并擺平了,再将薛賓元推出去。”

淩風表示明白。

霜子回到離院,清水臉色很是難看,像是有人欠了她銀子不還一般,見她回來,倒了杯茶,話到嘴邊又落下。

霜子也不打算發問,自顧自喝着茶,由着清水忍不住,終于開口嘟哝道:“還氣定神閑呢,沈雪如都快把離院變成大雜院了。”

不多時意兒也進來哭哭啼啼說道:“側妃,你可算回來了,方才奴婢去領冬季加厚的被子,被庫房的長喜好一頓欺負,說楚王妃下了命令,既然冊封大典沒有舉行,那您就不算側妃,只能算是個妾侍,不配用那樣好的東西。”

霜子揚着眉,很是疑惑,“我才出去了這麽一會兒,怎麽态度變化這麽大。”

“誰知道呢。”清水嘟哝道:“方才來了一群丫鬟婆子,将屋裏的好東西都拿走了,庫房的翡翠玉桌子也擡走了,奴婢去求見王爺,長卿說這就是王爺的意思。”

霜子使勁兒回想到底哪裏得罪了皇甫北楚,卻好像沒有,只有今日他過來,自己置喙了幾句朝中的事情,最不對的,也不過是提了一下薛賓鶴,至于如此大動幹戈。

清水接着說道:“你沒看沈雪如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像是要抄了離院似的。”

霜子環顧屋內,這才發現,但凡好一點的物什,雖然沒有減少,但是都已經被更換過了。小到桌上喝水的茶杯,從前是景德鎮白瓷的,現在變成一套再普通不過的白瓷杯,床上錦緞的被面,也換成了綢布的。

看來沈雪如此番是有尚方寶劍在手。

清水見霜子東瞅瞅西看看,卻并不表态,有了急眼了:“你還不去問王爺求求情?”

求情?

霜子冷哼一聲。

傅餘婉不就是将皇甫北楚奉為上賓,言聽計從乖巧和順嘛?最終卻被不屑一顧棄之如履,女人若是上趕着,那便不是買賣。

更何況,皇甫北楚對她如何,已經影響不到她的心情了,有了皇甫瑞謙的保證和承諾,霜子沒由來的覺得心安。

清水見她無動于衷,有些惱怒了:“你既然身在楚王府,這麽不争不搶的,任由着王爺心情好時,便對你照拂些,心情不好時,便任人欺負,如同砧板上的肉,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霜子見她動了震怒,微笑着道:“那些東西就那麽重要?”

清水一聽她的反問氣得語結,意兒扶着清水嚷嚷道:“不是東西重要,是所代表的意思重要。王爺從前看重你,才送來那些個好東西,如今都搬走了,也就說明王爺心裏沒有你了。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巧是沈雪如,她還不趁機把咱們欺負死。”

霜子也發覺清水是真的急了,拉過她的手說道:“我只是說不與她争奪寵愛,可沒說任由她欺負啊。難道你們覺得在這楚王府,沒有了王爺的寵愛,就被置于死地了?”

清水反問道:“你覺得不是?”

霜子搖搖頭:“你們哪,從來沒看清楚過。”

主宰你在楚王府地位的,表面上看起來是皇甫北楚,這的确沒錯,而背地裏的意義,卻是誰能夠在他成功的路上裨益最大,誰的位置就高。

這一點,霜子憑着浣衣房的出身,是永遠也不可能贏得過沈雪如的。

她從來都明白,不只是今天。

沈雪如的低谷,都是表面的,只要沈國公府不倒,或者不背叛皇甫北楚,沈雪如的位置,就永遠是穩固的。

同樣,薛賓鶴的死,也恰恰是薛之前先抛棄了自己的女兒。

八十二章 賤成姨娘(上)

否則,以皇甫北楚的個性,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麽也會給薛賓鶴一條生路的。

這就是男人的冷酷無情。

而自己,只要有這個卑賤的出身,就永遠也不可能越過了沈雪如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沈國公府徹底倒了。

想到這一層,霜子再度環繞四周,就換了一種心情:“還不算太壞,這東西還算齊全,比先前差了些,卻比浣衣房的吃住要好得多了。”

清水一聽她這種自我安慰和挪揄的話,不由得愈發來氣,将桌上的茶碗一把掃到地上,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堆,就連意兒都不打圓場了,氣鼓鼓的跟着叉着腰站在清水旁邊。

主仆三人正各自想着事情呢,桐花已經牛氣十足的過來,招呼着一幹仆役進來打掃,将屋裏的東西搬的搬,擡得擡,都弄到院子裏去了。

清水叉着腰,伸出一只手指着她們大聲吆喝道:“哎哎,幹什麽呢,畢側妃還在這裏,你們反了天了?”

桐花輕蔑一笑,伸出手将她的手壓下,笑着說道:“什麽畢側妃啊,連晉封之禮都沒有完成,算什麽側妃啊。王爺可說了,從今而往後,畢側妃,哦,不,霜子姑娘,就是楚王府的姨娘了。”

說完挑釁似的看着霜子,恭恭敬敬叫了一聲:“霜姨娘。”叫完一拍手,笑着道:“哈,還是原來的稱呼好聽,叫起來可真順口。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叫回霜子呢。”

清水聽她話裏肆無忌憚的放肆,伸出胳膊想打她,卻被桐花伸出手架在半空中,冷着臉陰森森說道:“我桐花從沈國公府道楚王府,還沒被下人打過呢。”說完狠狠将清水的胳膊一甩,閑蕩在半空中。

正洋洋得意的笑,霜子已經站起身。大踏步走向她,“啪”的一聲,揚起手一個清脆的耳光便扇在桐花臉上,立刻紅起來,留下五個手指頭印子。

“沒被下人打過,那就是被主子打過了。”霜子拍拍雙手,冷冷的道:“我雖是姨娘,卻也是正經兒的半個主子,打你,還不需要經過誰的允許吧。”

桐花初時想還手。見霜子冷靜的站在那裏。自有一番駭人的氣度。像是真的發怒了,憤憤然的将手放下來,捂着臉沖着一旁呆呆望着的婆子們道:“趕緊的,都收拾好了。把地方騰出來。”

吩咐完畢之後,沖着霜子陰冷一笑,似乎對剛才挨的那一巴掌毫不介懷:“半個正經主子,請吧。”

清水疑惑的問道:“我們好端端的住在這兒,要我們去哪裏?”

桐花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大聲說道:“哎呦,我當你們知道呢,心裏還想接到了消息,怎麽還好意思死皮賴臉的住在這兒。卻原來不知道啊。”說着清清嗓音,唱喏一樣說道:“楚王妃表妹要到府裏小住幾天,薛側妃的院子,她嫌不吉利,要住離院。”

清水挺胸而出。怒火中燒:“王府裏又不是沒有空置的院子,哪裏不能住,一定要住離院,分明是想趕我們走。”

桐花笑着道:“你真要這麽想,我也攔不住,各位,請吧。”

意兒嘟哝道:“總得告訴我們住哪兒吧。”

桐花笑意盈盈,用手指着隔壁說道:“去那兒,楚王妃給你們指的好地方。你不是同情薛側妃,和她交好嗎,正好同甘共苦,感受一下她在那兒住着的滋味兒。”

清水怒道:“欺人太甚,我們不搬!”又指着換進來的成色一般的桌子,椅子,“定然是楚王妃擅自出的主意,否則就不會先換桌子椅子,再叫我們搬出去,直接将這些東西搬到隔壁去便是了。”沖着桐花大聲喊道:“我要見王爺”。

桐花翻個白眼冷哼一聲,越發猖狂的趾高氣揚,忍不住呵呵笑着說道:“你以為這些東西是給你們用的?哼,這是給表小姐用的。就你們,一個姨娘,還配用白瓷?老老實實過去吧,那些薛賓鶴留下來的鍋碗瓢盆,夠你們幾個使的。”

霜子三個人聽明白原委,這才明白,沈雪如,果真夠狠,趕盡殺絕,一點兒餘地都不留。

清水率先怒氣沖沖朝外面走去,邊走邊沖着霜子大喊:“還愣着幹什麽,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要去見王爺。”

霜子大聲叫住她,冷冷的看了桐花一眼,笑着道:“聽從楚王妃的安排才是。”

桐花陰冷的瞥着她,摸摸臉上紅腫的地方,立刻疼的龇牙咧嘴的。

新的院子連個名字都沒有,說白了,連個院都不算,統共兩間房,門口用籬笆圍了一圈,從前是給伺候離院主子的下人們住的。霜子因住在離院時節儉慣了,最多時也才四個人,離院完全住的下,這邊就空了下來,成為上次皇甫北楚發落薛賓鶴的好去處。

既獨立出來,又窮酸破舊,比離院還不如。

沈雪如這步棋,走的很好。趁她與皇甫北楚生了嫌隙,一舉大肆進攻,逼得她連藏身之處都快沒有了。

意兒捂着鼻子打量着這破舊的院子,見到處都是灰塵,率先找出雞毛撣子開始打掃。清水猶自憤憤不平的道:“我當沈雪如是真心喜歡她那表妹呢,眼巴巴兒的把我們趕出來,将離院騰出來給她住,卻不料,住進去之前還是把好東西都換了,這才是防着家賊呢。”

霜子呵斥道:“你真是氣昏了頭,瞎說什麽呢。”

意兒也是一肚子火,幫着腔說道:“清水說的沒錯,她難道不是防着她表妹?一點兒好東西都舍不得留下,也不怕姐妹之間生了嫌隙。”

霜子搖着頭道:“她的表妹,能用上白瓷的茶碗就不錯了,哪裏還敢嫌棄。”又暗自想着,不知道是沈雪如的哪位表妹,有一位姑姑家的表妹,倒是之前來過一次的,那時候不過皇甫瑞謙3歲多,還是個可愛的小姑娘,進了楚王府,像是進了一個完全沒見過的世界,到處摸着驚嘆着,那時候她還與沈雪如一起取笑她來着。

正凝神想着,卻聽意兒道:“怎麽叫用白瓷便不錯了?沈雪如是尊貴的小姐,她表妹定然也是,否則怎麽也攀不上親戚啊。”

霜子用手指頭敲着桌子,又規律的打出聲音,笑着說道:“你們可別忘了,沈國公的官爵是怎麽來的。”

沈白山原先不過是一個從四品官員的兒子,因與長寧公主兩情相悅,太後無法才許了婚約,一舉躍為沈國公,她那姑姑家的表妹便是,嫁了個三品官員的公子,生出一個小家碧玉,與薛賓鶴差不多的身份,能高貴到哪裏去。

意兒這才會意過來,心情好了許多,吃吃笑着道:“那沈問之倒是他養的好兒子,和他一樣,找了個好岳母呢。”

此話說的三個人心情都開朗了許多,互相打趣着笑起來。

說起來,長寧公主嫁給沈白山,算是為了愛情犧牲良多,難怪沈白山對她愛若至寶。只是,還是虧了許多。若是她嫁個皇親貴胄,現下沈雪如定然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不管是誰做太子,至少也是個正經王妃。

而因此沈白山的出身,嫁給皇甫北楚,還需要費盡心思,連同着沈家一起捆綁上去,給他籌謀。

同樣是公主,看傾城郡主就知道了,太後和皇上,是理所當然的是要将她指給皇甫瑞謙做正妃的,她卻一時沖動,嫁給了沈問之。

難怪沈問之在吏部總是混不開。長寧公主再得太後喜歡,無奈太後大勢已去,起不了什麽作用。倒不若傾城郡主的娘親和倫公主,求一求皇上得到的裨益多。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也是一朝宗親。

三個人齊心協力将破院子打掃好了,霜子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起個名字,想到上次皇甫北楚打算賜給她的稱號“柔”,便決意用這個字。

清水一聽急忙去拿紙筆,将柔字恭恭敬敬的寫上去,又寫了一個院字,笑着道:“柔院,真好聽。”

意兒撅着嘴,有些犯愁說道:“可是這裏沒有牌匾,怎麽鑲表起來呢。”

霜子沉聲道:“何必裱起來給別人看,自己知道就行了。這裏是我們的新家,這裏叫柔院。”

清水見她似乎真得不介意搬到這個地方來,小聲問道:“那王爺,還見不見?”

霜子沉吟半響,回道:“見,去見沈雪如。”

看着清水疑問的皺起眉頭,解釋道:“王爺已然厭棄我,去了也是自讨沒趣,若是我知道是什麽事情,還好說,大不了解釋一番即可。現在我并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只能一聲不吭,那樣會惹得他更加厭棄我。萬一他冷着臉,我一時架不住說出一些他并不知道的事情來,反而會更糟糕。”

“而沈雪如,只要激怒她,她就會告訴我的。”霜子信心滿滿,對意兒道:“你把房子打掃一下,再回到離院将我們的東西收拾過來,我和清水去拜訪沈雪如。”

八十三章 賤成姨娘〔下〕

交代完後折身往外走,迎面卻撞見沈雪如氣勢洶洶的走進來,身後跟着還捂着臉的桐花,一副委屈的小媳婦兒樣子。

“不用去了,本妃就在這裏,要拜會便拜會好了。”沈雪如環顧一下破舊的院子,心情大好,笑着說道:“這地方不錯,嗯,清幽。”說完沖後面一揮手:“将他們的東西拿過來吧,免得再跑一趟。雖說離得近,卻難免不是滋味兒啊。”

桐花卻早已經結果婆子遞過來的包袱,将霜子和清水、意兒的衣服胡亂扔到地上,沾得都是灰塵。

清水想發怒,卻被霜子按住胳膊,死死拉着,沖沈雪如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笑着說道:“妾身參見楚王妃,楚王妃萬安。”說完又拉一拉清水:“給楚王妃行禮!”

清水和意兒心不甘情不願的給沈雪如見了禮,霜子才笑着道:“姐姐能來,畢霜真是三生有幸啊。”

“有幸?”沈雪如秀氣的眉毛揚了起來,“你倒是能自得其樂啊。”

霜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無比誠懇的看着沈雪如:“不然有什麽辦法呢,從前太清高,仗着王爺寵愛,便不加控制,現在才知道,這楚王府裏真正做主的是誰?”

“是嗎?”沈雪如再一次擡高眉毛:“被王爺嫌棄了又想來巴結我?我可不會信你的鬼話。”

霜子卑微而恭謙的說道:“不管姐姐信不信,王爺如今不寵我了是真,我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一個離了心的男人,再收攏到身邊,更何況是那樣大的事情。”

沈雪如難得看霜子向自己低頭,即便是從前為了丁元的事情。兩個人鬥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也沒見她這麽恭敬過,雖然有心防着她。心裏卻還是挺高興,忍不住就放松了警惕。笑着說道:“你竟也知道,犯了王爺的忌諱,自讨苦吃,回頭別像母妃哭訴,說我欺負你。”

語氣悠長又帶着調侃。

霜子見她似乎是吃準了自己永遠不能翻身一般,大有貓玩耗子的打算,笑着說道:“的确是妹妹太笨。居然觸碰到王爺的忌諱,可我沒提傅餘婉啊。”

沈雪如不知道她是裝傻還是真傻,瞥着眼睛道:“只有傅餘婉是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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