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真正的真相(上) (22)

她的頭發,連番好幾個耳光扇過去:“不要臉的賤婢……”

桐花是自然不敢還手的,任憑沈雪如厮打辱罵,待到累了,才勉強停手,又帶着哭腔爬到皇甫北楚腳邊。

皇甫北楚嫌惡的往邊上躲開一點,才怒道:“本王今兒個,才看清你這潑婦的模樣。既然你不願意被休棄,那便住到柔院去,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這就是要将她發落冷宮了,沈雪如咬着牙,兩行絕望的清淚順着髒污不堪的臉頰流下來:“王爺,妾身對您是一心一意的,你就這一點兒也不信我?”

“信任?”皇甫北楚冷冷的看她一眼:“你為本王又做過些什麽?值得本王去信任?”

沈雪如乍被這反問之語質問的說不出口,轉而撲向老夫人:“母妃,真的不是妾身幹的,妾身若是下手,也不會選擇這樣笨的辦法呀。”

蘇嬷嬷卻突然開口,吓得霜子幾乎要從床上蹦起來,去捂住她的嘴了。

“正是一般人都想不到您會這麽做,所以您這樣做了。”幾句簡單的話,便堵死了沈雪如的後路,讓老夫人輕輕将腳拖開:“別叫我母妃了,起來罷。楚兒已經決定要休棄你了。”

冷冰冰的兩句話,讓沈雪如還在極力掙紮的面孔突然平靜下來,她瞪着充滿紅血絲的眼神。四處打量之後,緩緩的說道:“若是日後我查出來是誰這樣陷害我,必定将她挫骨揚灰。”

眼光,卻始終沒有看向霜子,大概在她的眼中,霜子還不至于,要殺掉孩子。與她争鬥。

這句話說的每個人渾身一震,卻又神色坦然,畢竟,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底氣,站在那裏。

皇甫北楚也留心觀察,的确看不出任何可疑,才對沈雪如說道:“你自搬去柔院吧。”

說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吩咐人收拾殘局,才大踏步走了,背影有些蕭條。

他終究還是為孩子有些傷心的。霜子暗想,即便他最開始,并不是那麽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原本圓圓的小腹平坦了下去,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一樣癱軟在床上。老夫人狠狠咒罵了沈雪如一番,又安撫了霜子,卻實在說不出什麽安慰自己即将抱孫子。卻又失去了的沮喪,扶着蘇嬷嬷,踉踉跄跄的走了。

蘇嬷嬷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霜子,沖她點點頭,霜子便知道,蘇嬷嬷這個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她這一關,算是過了。

靜養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聽說皇甫北楚後來認真審了此事,到底是沒有人觸碰過那盆粥。除了那個廚娘。

可廚娘與霜子并無嫌隙,反倒是聽命于沈雪如的,一時便查無可查。

桐花并沒有陪着去離院。她被打發出了王府。皇甫北楚在極力崔查之下,她沒忍住,将沈雪如背後詛咒霜子的各種小動作都說了一五一十。

本來,皇甫北楚是要将她亂棍打死的,桐花卻吵鬧着要見長卿一面,稱有一個事關長卿的大秘密要說,如此,死了也甘心。

皇甫北楚心生疑窦,特意問了長卿的意思。長卿也搞不清楚桐花是什麽情況,猶豫再三,還是去見了她一面。

柴房裏,桐花披頭散發,卻在長卿進來之前,将頭發用手指一一歸攏好,又将衣裳上面能拍打的灰都拍打了,才小心的站起身來,依靠在牆壁上。

她後背的衣裳被扯爛了,還是擋着一些的好。

長卿走進來時,便看見以前嚣張跋扈的楚王妃大丫頭,神色凄然的看着自己,半響卻不說話。

“你叫我來,是有……”長卿話音未落,桐花便埋頭一把撲進他懷中,長卿下意識的格擋,将桐花一把推在地上。

跌坐在地上的桐花,卻将頭埋進雙膝之間,嗚嗚的哭了出來。

長卿有些不知所措,他見慣了桐花刻薄冷漠,卻沒有見她哭過,出于男人的保護欲,仍舊是将她扶了起來,問道:“有事就說吧。”

桐花哭了一會兒,才暗自神傷說道:“你可知道,那個雨夜,在意兒出現之前,是誰留在屋裏,解了你體內的春&藥?”

長卿只聽她提及此事,便渾身一凜,昔日的懷疑和答案,呼之欲出。意兒跟他時,還是處子之身,可在他的記憶中,那一晚,的确與一個女人溫存過的,瞬間難以置信的看着桐花。

桐花輕蔑的笑笑:“我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你念在昔日一夜夫妻的情分上,求王爺饒我一命吧。那些什麽恩啊情的,我也不屑于說,你看着辦。”

長卿沒料到桐花死到臨頭,還如此坦然,厭惡之情雖有,卻又去了幾分,還想問些什麽,桐花卻又重新站起身來,倚靠着牆壁,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着長卿。

長卿開口想說的話又有些說不出來,只得思索着走了出去。

桐花卻在長卿出去之後,蹲下身子,崩潰的大哭。她為人奴婢,一輩子被吆喝來去,從無半點尊嚴,而今,也終于在她第一個男人面前,有了一點點那樣高傲的神情。

翌日一早,看守的婆子便得了皇甫北楚的命令,将桐花趕出楚王府,任由她自生自滅。

長卿做到這裏,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期間,老夫人也是保養得益的臉上,越發顯出蒼老之态,像是真的成了一個老婦人了,蘇嬷嬷陪在她的身邊,小心伺候着,秋葉也越發得力。

楚王府經此一事,上下人越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除了應該的伺候,聽不見下人們半點談笑的言語,仿佛整個楚王府都陷入了泥潭,一日比一日陰暗。

好在總有點喜事。

皇甫瑞謙要大婚了,與傾城郡主。

即便明知道是棄婦再嫁,為都皇甫瑞謙感到不值,但是礙于傾城郡主命不久矣,還有和倫公主的情面,朝中要員,還是紛紛來瑞王府朝賀。

皇上本來是不願意來的,架不住親妹妹的哭泣,和皇後因為內疚的勸谏。

如此一來,偌大的瑞王府,竟然還有些裝不下。

傅餘鵬靜靜的坐在後院的一個角落中,毫不起眼,他帶着賀禮前來時,管家看見他,初時吓了一跳,從前頹廢不堪的傅餘少爺,又變得容光煥發,像是一個大戶人家公子的模樣了。

只是他如今是平民身份,滿朝的文武百官,也不好安置,只得引薦到一個最偏僻的角落。

按照規矩,皇子大婚,三等以下官員,是不能入內的,傅餘鵬因為早些年與瑞王的交情,瑞王專門交待過管家,因此放了進去。

待到吉時,皇上皇後端坐在屋中,接受新人的大禮,卻冷眼瞥見一個生面孔。

不知道何時,皇甫瑞謙已經把傅餘鵬從偏僻的角落叫過來,命人安置在大堂內觀禮。

皇上自然是認識傅餘家公子的,尚未回神,皇甫瑞謙似乎已經看出來不妥,牽着傾城郡主的手微微抖了抖,才說道:“傅餘鵬是兒臣昔日的好友,即便他現在已經被削去官爵,但兒臣還是希望他能見證兒臣的大婚。”

今日皇甫瑞謙是主角,傾城郡主又是病怏怏的,感覺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皇上皇後也不願意多生枝節,點頭聽見禮官喊禮。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天地也是皇上,高堂也是皇上,傾城郡主被皇甫瑞謙帶着微微俯身,艱難的行完禮。

皇上想來也是身體有些不好,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皇甫瑞謙急忙命人安排龍攆送帝後回宮。

群臣朝拜,紛紛跪下,皇上走到人群外時,卻聽見有人大呼冤枉,直直穿過跪拜着的人群,噗通一聲跪在龍攆前面。

這一聲冤枉,讓許多本不敢擡頭的文武百官,都擡起頭來,卻見一個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還算工整幹淨,跪在地上,雙手托舉着一份狀紙,那狀紙上面紅撲撲的一片,像是用血寫就。

趁着皇上一愣神的功夫,傅餘鵬已經跪在跟前,手托血狀,大聲高呼冤枉:“賤民傅餘鴻智之子傅餘鵬,前年家父因結黨營私,被發落邊關,至今生死不明,傅餘府也遭抄家。可賤民進來得知,家父是為人構陷,替人頂罪,今日得見天顏,請皇上明察!”

說着低頭磕起頭來,一個個砰砰作響,直到地上很快沾染出一大片血跡。

皇上向來是明君,初聽是傅餘相國的案子,便已經蹙了眉頭,尚未定奪,就受了傅餘鵬這樣的磕頭禮,轉眼看時,又發覺皇甫瑞謙,竟然殷切的看着他。

才明白,只怕這一切,都是皇甫瑞謙聯合傅餘鵬,設計好的,只是不知道與傾城郡主的大婚,是設計之一,還是趁此機會罷了。

一百六十九 楚王府被抄

只是還未發話,底下被傅餘鵬買通的下人們,和得了皇甫瑞謙命令的下人們,已經齊刷刷跪下,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求皇上明察。

文武百官不敢擡頭,這樣逼迫皇上,形同逼宮,任誰參合,只怕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皇上龍顏大怒,幾乎要拍案了,皇甫瑞謙直直跪下:“兒臣也知道傅餘家是冤枉的,還望父皇明察。”

所有的矛頭便都指向皇甫瑞謙.。他不能皇上發話,便将雷虎從張知府那裏得來的供詞雙手呈上:“這是證據,請父皇重審此案!”

皇上氣得手都在發抖,按理,這件事情要是傅餘鵬出頭,想為家人翻案,倒是情有可原。可是親生兒子在此地逼宮,簡直是大逆不道。

舉起手來,正要發落,一旁的皇後輕描淡寫的壓住皇上,輕聲說了一句:“皇上當心龍體,好在陳太醫醫術是不錯的。”

陳太醫三個字一出,皇上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頭看着皇後,皇後卻是似笑非笑,一臉惆然。

皇甫北楚靜靜的伏在隊伍的最前面,頭也不敢擡,若是擡起來,幾乎可以看到,他已經汗流浃背。

傅餘鵬冷不丁的來這麽一出,他是委實沒有想到。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當年皇上明明是隐約能猜到真相的,卻是為了國之大計,不得不保住自己,犧牲了傅餘相國。

今日傅餘鵬告狀,皇上應該重加斥責,立刻發落才是,卻猶豫了這麽久,事情,有些不妙。

“父皇,兒臣認為。今日七弟大婚,是家事,不應在此議論國事。”半響。皇甫北楚才在靜悄悄的氣氛中,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

卻聽沉思許久的皇上。滿目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臉上逡巡許久,又看了看皇甫瑞謙,才仿佛痛下決心說道:“再議,回宮。”

一句再議,讓傅餘鵬眼裏亮起了精光,像是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希望。

皇後卻也憑着這句話。心裏知道,皇上年事已高,只怕已經做出了決定。

陳太醫被她抓住,已經據實招供。當年小皇子,的确是受靈妃娘娘的命令,下了那一劑催産藥,實際上是催命藥,而且。靈妃手上,還有不少宮女孕婦的性命,全部為試藥葬送了。

皇上近幾日身體不太好,皇後強忍着悲痛,暫時沒有告訴。想着等皇甫瑞謙大婚之後。再行細說,畢竟,她還指望借着大婚之事,給皇上好好喜一喜的。

卻不料,傅餘鵬攔路告狀,皇後自然是順水推舟,推了皇上一把。

那一句再議,已經讓皇後知道,皇上心裏,只怕是作出了選擇。

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不用她明說。靈妃心腸如此歹毒,手段狠辣,若是皇甫北楚做了太子,他日登基,靈妃自然是要當太後的,到時候整個後宮,只怕都淪落在她手上。

皇上大抵是從皇後提醒的一句陳太醫,想到了這上面。

而皇甫瑞謙看起來,正直可靠,寧願為了一樁冤案,敢于跟皇上叫板,皇上臉色惱怒,心中倒還是頗有幾分欣慰的,他若是做了太子,想必也是一代明君。

思量之間,大事已定。

皇上回宮後不久,傅餘鵬便被召去了皇宮,連帶着還有那一份名單。

那份名單連皇上都看得咋舌,當年他雖然姑息了皇甫北楚,卻從未想到,當年結黨營私一案,朝中居然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皇甫北楚的人。

幸好,幸好。

若是任由着發展,只怕,還不等他斷氣,大半壁江山,就已經掌握到皇甫北楚手中,從而任由他逼宮了。

有了名單,事情就好辦多了,當年參與的官員,一個個抓起來審問,看見皇上動了震怒,不少官員就吐了實話,包括這幾年來,皇甫北楚讓他們做的許多小動作,拉攏賄賂等。

楚王府愁雲密布。

皇甫北楚從皇甫瑞謙的婚宴之上,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傅餘鵬高禦狀一事,從瑞王府下人們的口中傳的沸沸揚揚,幾乎是普天而告。

皇上若不審出個子醜寅卯來,只怕不足以平民憤。

老夫人坐立難安,每日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去找了許多德高望重的老臣,都紛紛避而不見,讓她一籌莫展。

霜子自流産之後,一直養病躺在床上,這些消息,是不斷的從清水的口中,傳進她的耳朵裏,情知,此事一出,皇甫北楚的王爺位置,只怕是保不住了。

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皇甫瑞謙居然也能想到借着大婚的由頭,讓傅餘鵬告禦狀。

計策是好計策,只是,傾城郡主,終究是成了瑞王妃。

這個名號,她是終生難以僭越過去的了。

心裏,沒由來有些失落,卻終究還是為傅餘家即将沉冤得雪,感到高興。

老夫人卻又出事了。

宮裏一早,來了一位老太監,将老夫人和蘇嬷嬷召進宮去,直到晚間也沒回來,秋葉急的六神無主,急忙來找霜子。

整個楚王府,也就只有霜子能做主了。

霜子卻是渾身虛軟的躺在床上,笑着說道:“你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跟着她那麽久,也算是有些長進了,現在府裏頭暫時沒個主事的人,你且先行掌管着吧。”

秋葉見霜子似乎并不焦急,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王爺到底會怎麽樣?還有老夫人?”

霜子無力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能聽天由命,等消息。”

秋葉悵然若失的走了出去,卻也憑着跟老夫人一年多的功夫,将楚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條。

清水進來問道:“那邊沈雪如知道王爺出事了,正鬧絕食呢。”

霜子冷哼一聲說道:“王爺還沒死,她若是先死了,豈不是冤枉。”

清水會意,将這句話托人原封不動的說給沈雪如聽,她又勉強吃飯了。

等待裁決的日子,艱難而煎熬。

霜子流産後的小月子坐了一個月,皇上的聖旨,也差不多用了一個人才拟好。

皇甫北楚結黨營私,栽贓陷害,被革去王爺之位,貶為庶民,終生在楚王府面壁思過。

老夫人沒有發落,卻是聽宮裏的人說,皇後娘娘以身體不好為由,将她留下伺候了。

沒有明說,霜子卻是知道,老夫人只怕,以後要日日活在皇後怨念之中了。

而據宮裏探聽消息回來的人說,在老夫人身邊,沒有蘇嬷嬷。

蘇嬷嬷的去向成謎。

霜子卻猜到,只怕是早就成了一縷魂魄,為她當年助纣為虐,得了報應了。

這一個月以來,楚王府沒有人管理,靠着秋葉每日張羅,也算是幹淨整齊。

皇甫北楚脫去朝服,一點一點的走回來的時候,步履踉跄,長卿憂心忡忡,跟在後面,卻又不敢離的太近。

皇上将他圈禁了,這便是将親生兒子圈禁了。

皇甫北楚啞然失笑,一步一步,腳步凝重。

他的身後,跟着一百多名士兵,不是護送他回來的,而是,抄家!

霜子正在如常吃早飯,一群氣急敗壞的官兵舉着長矛進來,絲毫不留情面,将屋子裏但凡看得過眼的東西統統搬走,霜子卻像是沒有看到,繼續舉筷子夾菜,卻連盛菜的碟子都被收了。

手就那麽僵硬在半空之中,舉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那只景泰藍的碟子,卻又靜悄悄的放回到面前。

皇甫北楚扶着桌子坐下來,也盛了一碗稀飯,靜靜的陪着霜子吃起來。

一頓飯吃完,卻是一句話都沒有。

一個月不見,對面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男人,已經是胡子拉紮容顏憔悴。

霜子嘆了一口氣,勉強笑着說道:“清粥小菜,平淡安穩,也挺好的。”

皇甫北楚聽了這句話,卻突然将滿桌子的杯碗盆碟全部拂在地上,噼裏啪啦摔的粉碎,才瞪紅着眼睛,怒氣沖沖的對着霜子質問:“好在哪裏?”

霜子不言不語,只繼續端坐在那裏,等待皇甫北楚平複。

抄家的官兵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霜子起身檢視時,昔日富麗堂皇的楚王府,已經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皇上顧念父子情意,留給皇甫北楚的,只有這一座大宅子,連門口高懸的楚王府的牌匾,都已經卸去。

像一個無名無分的牢籠。

也好,也好,皇甫瑞謙已經娶了傾城郡主,她和皇甫瑞謙的孩子也死在了這座牢籠之內,她也靜靜的伴随着被禁锢自由的皇甫北楚。

如此,真像是當初結黨營私一案,父親沒有出面頂罪,皇甫北楚被皇上處罰,她作為傅餘婉,楚王妃,應該有的下場。

時間的軌跡轉了一圈,終于是回到了原處。

霜子靜靜的想着,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已經兩日之久的皇甫北楚,心裏輕輕的下了決定。

門卻被哐當一腳踢開,沈雪如氣急敗壞的沖進來,看着躺在床上好像沒了聲息的皇甫北楚,一把揪起霜子的衣領,大聲怒吼着:“你對王爺做了什麽?做了什麽?

霜子扭頭,疑惑道:“你怎麽出來了?”

一百七十章 真相疊出

突然又想起來,楚王府已經被抄,現在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家,家裏的婆子下人都被遣散了,無非剩幾個自願留下來伺候的下人而已,誰還有工夫去看着沈雪如。

見霜子巍然不動,又撲上去,緊緊抱着皇甫北楚痛哭起來。

皇甫北楚睡夢中被吵醒,一把推開她,待看清是沈雪如,才怒道:“你瘋了?”

沈雪如乍見皇甫北楚醒過來,吓了一跳,聽他說話中氣十足,才有放了心,重新撲上去抱住他說道:“王爺,妾身不離開你,絕不離開你。”

皇甫北楚冷冷的道:“這樣一座活死人墓,你留下來幹什麽?早已經說過,本王決議休棄你了,你回沈家去吧。”

沈雪如抱着他大哭起來,卻始終不撒手。

皇甫北楚輕輕咳了幾聲,見霜子起身出去,突然開口說道:“你留下陪我。”

霜子又轉過身來,靜靜的坐在床邊,卻不料沈雪如突然起身一扭,一個巴掌就朝霜子扇過來:“你這個掃把星,自從你進來,楚王府出了多少事情?從來沒有安寧過。”

“你居然還有臉坐在這裏。”清脆的耳光聲,響在屋裏頭。

霜子不躲不讓,靜靜的挨了這一耳光,人就像釘住了般。

沈雪如見她如此,有些愣神的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霜子,怒罵道:“還不滾出去?”

霜子扯開嘴角,微微笑了笑說道:“剛才那一巴掌,就算是我還給你的。的确,因為我的出現,你受了不少苦。從此。咱們兩清了。”

是兩清了。她害了她的孩子和她的命,而她,也害了她的孩子,和她的家人。

沈雪如沒聽懂霜子話裏的意思,轉而抱着皇甫北楚,又低聲哭泣起來。

霜子就那麽愣愣的坐在那裏,看着沈雪如表演她的伉俪情深。

而面對的。是隔着沈雪如的肩膀,皇甫北楚對她注視的目光。

三個人,就這麽凝視着,仿佛時間,已經禁止不動。

而曾幾何時,是皇甫北楚擁抱着她,身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沈雪如也如她現在這般。靜靜的坐着,一邊是對她的嫉恨,一邊,是對皇甫北楚的柔情。

終于,一切都颠倒過來。

霜子在皇甫北楚的注視之下,不自然的将頭轉向別處。沈雪如似乎難得這種溫情,許久不願意離開。

長卿卻在門外,欲言又止。

霜子提示着皇甫北楚的目光。引導他看過去。皇甫北楚這才推開沈雪如,将她們打發出去,與長卿在屋裏說話。

事已至此,再說什麽都是多餘,沈雪如本來一言不發的走着,突然回身抓住霜子的頭發,用力搖晃起來:“你這個賤人。”

霜子猝不及防,待反應過來也直接伸出手,從後面抓起沈雪如的衣領,又用指甲在她臉上直撓。逼迫她放手。

兩個互相妒恨的女人,終于可以旁若無人,酣暢淋漓的打一架。

直到長卿從房間內出來。兩個女人還氣喘籲籲的躺在地上,互相扭打着。

空蕩蕩的王府,沒有人圍觀,沒有人勸解,沒有人呵斥。

長卿愣愣的看着她們,眼裏閃過一抹凄涼的意味,少頃,皇甫北楚也從房間內出來,整了整衣衫。

那是他出征時最愛穿的一套。

霜子一愣,已經意識到什麽,沈雪如卻還不依不饒,緊緊扭着她。

皇甫北楚靜默良久,滿眼哀戚的看着地上狼狽不堪的兩個女人,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雪如這才松開了對霜子的禁锢。

霜子來不及整理,起身追出去,卻見楚王府門外重兵把守,并沒有皇甫北楚的身影。

皇上既然下令讓皇甫北楚面壁思過,自然不可能讓他們輕易便出去,也許,更是一生都不可能出去了。

霜子渾身打個哆嗦,急急奔向後院,卻見後院那個狗洞,豁然已經用水泥補上了,就連後門的巷子口,都是4個侍衛,來回巡邏。

縱然皇甫北楚武藝高強,只怕一出去,也是逃不過禁衛軍的追捕。

可他穿上戰衣,難道不是去發動軍隊,伺機反撲麽?

霜子站在原地,愣愣了想了許久,突然拔腳往楚苑跑去。

楚苑的門,果然開着,鎖已經被砸爛了。當初楚苑鬧鬼,老夫人命令蘇嬷嬷将楚苑鎖起來,再無人進去。

楚苑以前皇甫北楚派來看守的侍衛已經撤離,院門大開着,裏面蕭條一片。

現在已經是盛夏,院牆邊那棵爬上爬下的樹,仍舊還煥發着綠色。

霜子一步一步走進積滿灰塵的舊居,看着以前緊閉的門,一扇一扇的開着,徑直走了進去。

推開床板,下面傳來一絲亮光,果然是在裏面。

霜子提起裙擺,靜悄悄的走進去。裏面的人聽見腳步聲,伏在棺材上的臉擡起來,卻是滿臉淚痕的皇甫北楚。

霜子以為他會疑惑,會震怒,會将她趕出去,他卻什麽都沒說,只是像什麽都沒有一樣,重新将頭和臉,靜靜的貼在傅餘婉的棺木上。

霜子也靠近過去,卻由于腳下不穩,整個人便撲倒在棺木上。本來緊蓋着的棺蓋,吱呀一聲,扭開一條縫。

裏面躺着,曾經栩栩如生的自己。

霜子大吃一驚,指着棺材裏面大驚失色,哆哆嗦嗦的問道:“怎麽回事……上次還好好的……”旋即撲到已經被撞開空隙的棺材邊上,瞠目結舌的看着傅餘婉的血肉,慢慢的融化消失。到最後,化為一灘白骨,只留下華麗的衣衫。

皇甫北楚這才詫異的看着她,突然開口說道:“你到底是誰?”

霜子這才驚覺方才情急之下,說錯了話。

卻将皇甫北楚突然站起身來,攸地一步一步朝她緊逼過來:“你是誰?說!你曾經打擾過婉兒的安寧?是不是?”

“今日,卻又心思歹毒的将婉兒從我身邊帶走!”皇甫北楚像一個已經輸紅了眼的賭徒,大掌掐着霜子的脖子,死死的不放手,咬牙切齒的用力。

“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你卻連婉兒,都不願意留給我!”皇甫北楚聲竭力嘶。

霜子赫然發覺,她脖子上的力道,松開了許多。這才多大一會兒?

皇甫北楚不可能這麽快就沒有力氣了。

霜子見他胳膊上,仍舊是青筋爆出,像是充滿了無窮的力量,可分明,脖子上的窒息感,減輕了許多。

下意識用雙手去掰開皇甫北楚的手,沒多久,他便頹然無力的換了一只手。霜子在他換手之間,驚訝的發覺,他的雙肩,有血跡滲出。

不顧脖子上的窒息感,霜子嘶啞艱難的開口:“皇上,穿了你的琵琶骨?”

穿了琵琶骨,代表皇甫北楚武功盡失。

皇上,該是防他防到什麽樣的地步?

霜子第一次,對皇甫北楚,動了恻隐之心。

若說可憐,他似乎,比自己,好不到哪裏去。

掙紮漸漸的沒那麽厲害,霜子依靠着牆壁,任由皇甫北楚掐着她的脖子。

皇甫北楚卻看見她眼中的哀憫,冷笑着道:“是,那又如何?你也可憐本王?”

“你一個下賤的浣衣丫頭,若不是靠着學婉兒那一颦一笑,怎麽可能進得了本王的眼睛?”皇甫北楚咬牙切齒:“你還是可憐你自己吧。”

話是沒錯,可霜子能聽出來,裏面的言不由衷。

脖子上的力道有加大了些,皇甫北楚經過簡單的修整,又重新聚集了力氣。“你既然那麽喜歡學婉兒,就下去跟她一起陪葬吧。”

霜子這才發現皇甫北楚是動了真格,雖然被穿了琵琶骨,但是作為男人盛怒之下的力量卻還是比霜子要大得多,霜子幾番掙紮無力,終于從喉腔裏沙啞着吐出兩句話:“王爺,妾身即便死在你的手中,也決計不後悔。妾身永遠記得,冰天雪地裏,你牽着妾身的手前行,路途雖迷茫,心裏卻安定。”

皇甫北楚聽着前一句還不覺得有什麽,待後面一句說出來,虎軀一震,手上的力道便少了許多。

“王爺身上的傷痕,都是妾身心裏的痛,傷痕有幾條,妾身心疼便有幾分。”霜子感覺到他手松了許多,急忙接着說道。這些話,都是傅餘婉與皇甫北楚感情深厚時,傅餘婉曾經對他說的話,曾經一字一句,都讓皇甫北楚愛憐不已。

皇甫北楚的手終于放下來,霜子被半懸至空中的腳也終于踩着實地,立刻就軟在地上,皇甫北楚卻不依不饒,抓住她的肩膀,使勁兒搖晃着:“你到底是誰?”見霜子有些懵懂,怒吼道:“別再騙我,說!你是誰?”

霜子有氣無力的道:“事到如今,王爺還不知道妾身是誰嗎?”

皇甫北楚愣愣的錯愕的半響,才扭頭看看棺材那邊,又難以置信的看着霜子,搖搖頭有些瘋狂:“你……你……你是……”

霜子桀桀的笑起來,笑得許久都停不下來,看着皇甫北楚意識到什麽,已經變得扭曲還恐慌的臉,冷笑着說道:“你縱容沈雪如對我下黑手,害死我兩個孩子,竟然還不知道我是誰麽?可笑啊可笑!”

一百七十一章 結孀(上)

皇甫北楚渾身一個激靈,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卻又難以置信,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指着霜子說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說着怒吼起來,竭斯底裏,狀若瘋狂。

霜子早知道他會如此,這種事情,任誰也無法一下子接受,笑着說道:“辛未年冬天,我們大婚,你娶我進門。不到半年,沈雪如害我的孩子流産,你竟然姑息她,納她進門。我生第二個孩子時,你知道她用多惡毒的話刺激我,可是你呢?那時候,你在哪裏?”

皇甫北楚瞪大了眼睛,一點一點将胳膊放下來,一步一步朝後面退去,直到腳下碰到棺材,才停下來,一屁股癱軟在地上,小聲的試探道:“婉兒……”

那神情,那語氣,分明是一個熱愛妻子的丈夫才有的,失而複得,欣喜若狂。

霜子将頭扭到一邊,實在不想看他如此做戲,冷笑着說道:“妾身多謝王爺還能記起妾身名諱。”

皇甫北楚聽她語氣如此陰冷,并不以為意,反而搖着頭說道:“不可能,婉兒明明已經死了,她在這裏,她在這裏……”

說着哆哆嗦嗦去扒拉那棺材,待發現裏面只有衣冠時,又有些崩潰:“你是何方妖孽,竟然毀了婉兒的屍身,冒充婉兒!”

一面自言自語說道:“不會的,不會的,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看着霜子冷峻的眼神,蜷縮在黑漆漆棺材底下的皇甫北楚,頭一次顯得那麽戰戰兢兢。他愣愣的盯着霜子盯了許久,仿佛要看穿她的靈魂一般,才慢慢的咧諾道:“怎麽會這麽像?怎麽會這麽像?”

霜子什麽也不說,就用那種悲憫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像是要把這小半生的愛恨情仇,全部通過眼神傳達出去。

皇甫北楚突然發覺,就是她這種堅毅卻帶着幾分溫婉的眼神。與傅餘婉如出一轍,卻從來沒發現過。

踉踉跄跄站起身來,皇甫北楚一步一步靠近霜子,張開雙臂:“婉兒,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你……”

霜子腳步凝固在原地,驟然聽皇甫北楚表達他的思念之情,着實出乎意料。

她以為,皇甫北楚最開始的。是質問。

眼看就要被他抱個滿懷。霜子閃身躲開。冷聲怒道:“你防着我,不讓我有身孕,縱容沈雪如欺負我,老夫人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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