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李容修在進門之前,并沒有對這棟房子抱有任何好奇的态度。他以為這棟房子不過是沈煜鈞諸多房産中的一處,就像上輩子他為了方便,名下也有好幾處房産一邊。

不過當李容修拎着塑料袋走進這種房子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屋子的裝修并不豪華,裝修風格也是這個年代國內很少人會選擇的地中海風格。水藍色的牆壁與白色的布藝沙發将客廳裝點的溫馨明亮。沈煜鈞将手裏的塑料袋放到開放式廚房的吧臺上,轉過身推開窗,萬冬的寒風夾雜着幾片清雪飄進來,白色的紗質窗簾迎風飛舞。沈煜鈞站在窗前,笑眯眯說道:“好長時間沒回來過,家裏的空氣都不好了。”

李容修舔了舔嘴唇,視線落在沙發旁邊小花幾上擺放的照片——照片的年代看起來很老了,被時間熏染的已經暗黃,不過能看得出來,保存的人很消息。

照片上是一個女人懷抱着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男孩兒,女人明眸善睐,語笑嫣然,小孩子也是滿臉的笑意,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注意到李容修的凝視,沈煜鈞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那是我媽媽。”

李容修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聽沈煜鈞繼續笑道:“你先在客廳裏坐一會兒,我去收拾一下。這屋裏太久沒住人了,灰塵太多。”

沈煜鈞雖然口內這麽說,其實他心裏十分明白,這間房子內是不會有灰塵的。因為他在出國前,就已經吩咐人定期過來收拾房間。這個房子代表了他對生活的期待,也充滿了他對母親的回憶,他可不希望這些美好的期望和記憶蒙塵。

之所以會在李容修面前這麽說,不過是想營造一種氣氛——一種普通,安然且美好的家的氣氛。

李容修看着沈煜鈞走到衛生間內,打水拖地擦屋子的樣子,突然有一種歲月正好的錯覺。

呆呆的坐了一會兒,李容修索性說道:“我也幫你擦吧。”

沈煜鈞勾了勾嘴角,替李容修擰幹淨一塊抹布,笑着說道:“那就勞煩你幫忙擦一下客廳裏的茶幾和桌子,然後我們一起洗菜做飯?”

李容修點了點頭,興致勃勃的拿起抹布開擦。只是他前後兩輩子加起來也沒做過家務,只好學着電視裏面和家裏傭人的樣子幹起活來。只不過是照葫蘆畫瓢,沈煜鈞看着李容修甩抹布擦桌子的認真樣子,不得不為李容修的原則性和強大的執行力所感動——

讓擦桌子就擦桌面,連桌面的邊緣下角和桌腿子都不抹一下,果然是沒幹過活的。

然而李容修依舊幹的津津有味。沈煜鈞看的也津津有味。

一時擦過屋子拖過地,兩人又進了廚房開始洗菜摘菜。沈煜鈞不知從哪兒找出來兩塊圍裙,一個天藍色因着白雲朵朵圖案,一個米白色格子條紋圖案,笑眯眯問道:“你選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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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白色的。”李容修的男性審美如此抉擇,沈煜鈞笑了笑,親手替李容修穿好圍裙,繞過李容修纖細柔韌的腰肢,将兩條細細的衣袋在後腰的位置上系了個蝴蝶結。然後自己穿上天藍色的圍裙,轉過身笑着說道:“幫我系一下。”

李容修壓根就沒多想,低頭随意系了個蝴蝶結。系完後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想了想,又跑進屋子裏拍了好幾張,起名為“我勞動後的成果”。

沈煜鈞看着李容修在客廳裏忙忙活活的樣子,笑着将塑料袋裏面的食材拿了出來。

李容修見狀,又颠颠兒的跑了回來,問道:“我幹什麽?”

沈煜鈞從櫥櫃裏面拿出一些碗盤菜筐,沖水打上洗潔精洗幹淨,擺放在吧臺上,笑眯眯道:“你幫我把那些食材的包裝拆開,把洗幹淨蔬菜,然後把魚丸和牛羊肉片分別裝在不同的盤子裏。”

頓了頓,又改口道:“算了,你先幫忙把魚丸和肉片擺好,我來洗菜。”

沈煜鈞生怕李容修之前沒洗過菜,洗不幹淨他們兩人吃了鬧肚子。

李容修對擺牌這個活兒還算熟悉,當即點了點頭,毫無二話的開始工作。

沈煜鈞也手腳利落的洗幹淨了青菜,然後将青菜擺到樣式精致的竹藤小菜筐裏面。

然後他開始拿出各色海鮮,開始調配鍋底。将鍋底上竈熬煮後,兩人回到客廳裏面看電視。

李容修從另一包塑料袋中掏出各種零食小食品,剛要開吃,就聽沈煜鈞囑咐道:“少吃點,不然等會兒火鍋好了,該吃不動了。”

李容修點了點頭,心說我還是吃飽點兒,免得等會兒鬧胃病。

沈煜鈞一眼就看出了李容修淺白的盤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只是暗搓搓的想等會兒有你後悔的。

果然,半個多小時後,聲譽熬制的海鮮鍋底湯開始彌漫出濃濃的鮮香氣息。這種氣溫甘醇濃厚,且鮮香無比。李容修鼻子聞着這種美味,只覺得嘴裏的薯片蝦條立刻味同嚼蠟。

他暗暗後悔的看着垃圾桶裏面已經半滿的各種包裝,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沈煜鈞心下暗笑,面上卻淡定自然的說道:“我去弄蘸料,修修你喜歡吃辣椒嗎?”

李容修點頭,“我喜歡辣椒和麻将。”

沈煜鈞笑着附和道:“我也是。”

他回到廚房裏,開始熱鍋炸辣椒油。橙黃色透明狀的食用油倒在不鏽鋼鍋裏面,很快發出滋滋的響聲,沈煜鈞将早就準備好的辣椒面倒進裏面,瞬間,難以形容的辣香味伴随着滋滋響聲彌漫起來,饞的李容修險些流口水。

他放下手中的薯片,踏着拖鞋走到廚房門口,抱着膀子看着沈煜鈞做蘸料。

明亮的燈光下,沈煜鈞穿着一件天藍色的圍裙,圍裙上頗為稚嫩的圖案和他相配起來,卻一點都不會讓人感覺到幼稚或者低端,反而讓他本就淩厲異常的氣質變得柔和平靜。就好像是一顆在河水中經過不斷打磨變得圓滑瑩潤的玉石,悠然的散發着獨特的魅力。

似乎覺察到李容修打量的視線,沈煜鈞轉過頭來,沖着李容修燦然一笑。霎時間,一股說不出的俊朗風情充溢着眉梢眼角。他的眉眼不經意間的垂下,長長的濃密的睫毛在眼睑處形成兩團小小的扇形陰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溫潤柔和,缱绻深情。

似乎為他做了這麽一頓飯,就是人世間最快活的最讓人滿足的事情了。

李容修不知怎麽,就覺得心下某一個角落好似被鼓槌輕輕撞擊了一下,或者被狗尾巴草輕輕的劃過一下,或者被小貓爪子輕輕的撓了一下……

反正有一種酥酥麻麻軟軟癢癢的情緒,悄然劃過心間。

沈煜鈞看着李容修呆呆的模樣,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整個人也好像是一個散發着熾熱光黃的大太陽,肆意的綻放着屬于自己的荷爾蒙。

只見他不時的将各種顏色的醬料倒在海碗裏,一點一點的扔到鍋裏面炸,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潇灑利落,說不出的帥氣自然。

很快的,一股夾雜着各種食材味道的蘸料做好了。

李容修吸了吸鼻子,晃了晃頭,晃走方才留駐在心頭的那一絲異樣。開口問道:“你這醬料是怎麽做的,我以前從來沒吃過。”

“我不是說了嗎,這是我的獨家配方。”沈煜鈞莞爾一笑,指着竈上的砂鍋說道:“海鮮鍋底也熬制好了,我們可以下鍋子了。”

說話間,示意李容修将新調配好的醬料端到飯廳裏,自己則捧起海鮮鍋底尾随過來。

之後又從櫥櫃裏掏出當年特意買來的黃銅鍋子,甚至還從雜物間裏陶登出一袋五斤裝的燒炭,家夥事兒齊全的讓李容修險些瞪掉了眼珠子——

“你們家居然還有銅鍋子和木竹碳?你怎麽會想到買這些玩意兒的?”

“因為我愛做飯,所以沒事的時候就會去外面陶登好東西來——別說銅鍋子了,我們家連縣城的燒烤用具都是齊全的,你要是喜歡,那天來我們家吃燒烤——就在我們家陽臺上吃。”

“真是不錯。”李容修搖了搖頭,只覺得沈煜鈞才是真正會享受生活的人。他上輩子名下有那麽多處房産,也不過是偶然去睡一覺,其真正用途跟酒店客房也差不多。就算是朋友開派對吃飯,一般也都是從酒店定現成的,哪裏能想到像沈煜鈞這麽折騰。

李容修看着擺在餐桌上琳琅滿目的食材,吞了吞口水,撫摸了一下已覺半飽的肚子,皺眉說道:“這麽多東西,我們吃不了吧?”

“所以我剛才叫你少吃點零食,你還不樂意。現在知道我沒哄你了吧?”沈煜鈞翻了個白眼,語氣中頗有種“不識好人心”的委屈。

李容修心虛的嘿嘿一笑,連忙說道:“我剛才不是餓了嗎……”

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們給趙琪俊辛蒙蒙他們打個電話吧,問他們來不來,要不然這麽多東西就浪費了。”

沈煜鈞心裏自然是不願意的。不過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明确的表示出對李容修交際圈子的排斥,甚至還得努力的融合進去才行。

因而他不光在面上表現出欣然同意的模樣,甚至還開口建議道:“要不給容毓大哥和容嘉二哥也打個電話,我估計他們也未必能吃飽。”

李容修點了點頭,剛要低頭撥電話,就聽沈煜鈞說道:“要不這樣,你給趙琪俊他們打電話,我給容毓大哥打,順便邀請一下伯父伯母爺爺奶奶,畢竟我在你們家呆了一個正月,也應該盡盡地主之誼不是?”

沈煜鈞心裏想着還可以趁機讨好岳丈丈母娘和大舅子們,這一舉兩得,簡直不要太好。

豈料李容修聽了這話,反而放下電話說道:“那你先給我大哥他們打電話,要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同意過來的話,我就不叫趙琪俊他們了。”

免得當着長輩們的面兒,趙琪俊他們覺着拘謹放不開。

沈煜鈞點了點頭,笑眯眯的拿起電話撥了李容毓的號碼。

幾分鐘後,沈煜鈞撂下電話說道:“容毓大哥和容嘉大哥答應過來,順便還會把容灏堂哥和容美帶過來。不過伯父伯母和爺爺奶奶就不過來了。他們說晚上已經吃過了,不想多吃,叫我們玩的開心點。”

李容修點了點頭,笑道:“那我就給趙琪俊他們打電話了。”

沈煜鈞看着李容修一臉興奮的打電話,跟朋友吹噓他的手藝如何如何好,又邀請一衆朋友過來吃飯,言語中極其顯擺自豪的樣子,不覺會心一笑。

罷了罷了,反正他最初的目的就是想陪在李容修的身邊,哄他開心,陪他高興,讓他能信任自己喜歡自己甚至慢慢的愛上自己,然後兩個人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現在的發展雖然有些不盡人意,可李容修看起來卻比方才高興多了。

對于李容修這種生性偏愛熱鬧,喜好呼朋喚友的人來說,也許跟家人朋友們的相處才是最快樂的。既然這樣,他就努力融入其中。

畢竟,從他父母當年短暫的愛情中,沈煜鈞已經明白。在現實生活中,很多時候陪伴都比浪漫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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