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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安子歸的說法,她運氣還不錯,拍片結果顯示手臂尺骨中段部分斷裂,桡骨沒有位移,醫生用小夾板固定住,說要戴三周,這三周裏每四天都得來醫院複檢看複原情況。
傷筋動骨的除了疼痛就是不方便,一只手上了夾板,整個人就像廢了一半,穿衣服都得讓賀瑫幫忙。
安子歸坐在急症大廳靠門的角落裏,看賀瑫在外面打電話找代駕把他的車子開過來,看他接了個電話,打電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她,表情有些嚴肅。
應該是公安局打過來的。
安子歸心想。
有點冷,她再次把脖子縮進賀瑫外套的衣領裏。
人抓到了。
雖然當時她幾乎快要痛暈過去,電話是小劉接的,抓捕過程都是小劉的轉述加上她自己腦補補全的,但是結局是确定的——那個人,抓到了。
她永遠都記得一年多前參加的那個互助會,那孩子是互助會裏唯一一個未成年人,匿名的昵稱是蘋果,匿名會的人喜歡叫她小蘋果。
小蘋果安靜內向膽子小,每次分享的時候都紅着臉說自己都挺好的,就是睡不着,爸爸媽媽擔心她,心理咨詢師說找同類人傾訴可以改善失眠的情況,她爸爸媽媽找不到類似情況的未成年人互助會,只能把她帶到這裏。
“這裏也挺好的。”小蘋果很喜歡說挺好,什麽都挺好的,睡不着吃不下但是也挺好的。
就是這個怯生生的孩子,在互助會休息間隙在本子上畫出了安子歸在鬼壓床裏看到的場景。
“這個阿姨一直在哭。”小蘋果偷偷地跟安子歸說,“我不敢跟我爸媽說,我奶奶喜歡男孩子,如果我說了我奶奶就會說我是掃把星,被鬼盯上了。”
“可是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小蘋果歪着頭,“姐姐你信麽?”
她不信。
但是小蘋果肉眼可見地憔悴了,話越來越少,悶頭在角落裏一個人畫畫的時間越來越多,畫畫的顏色用得越來越豔麗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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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小蘋果悄悄地把她拉到角落。
“我看到那個阿姨的長相了。”小蘋果瘦了很多很多,臉頰凹陷眼睛突出,表情恐怖詭異,“她轉過身了。”
“我應該要走了。”她說,低下頭,有點悲傷。
那是小蘋果最後一次來互助會,再之後她通過各種人脈關系找了幾個月才打聽到小蘋果的近況。
小蘋果似乎好起來了,搬到寧市之後就可以正常上學,照片近況胖了很多臉上都是笑容。
所以安子歸不再打擾她,沒想到小蘋果居然還留着她的電話,居然會在最後一刻向她求救。
費景明說的下一個,不是她,而是小蘋果。
***
“剛才老趙打電話過來。”等賀瑫都安排好兩人上了車,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他說抓住的那個人是傅光。”
安子歸一怔。
“他直接去寧市了,一來一回估計得明天下午才能有時間聯系我們。”賀瑫給安子歸系好安全帶,“先什麽都別想,等老趙那邊的消息。”
抓住的人是傅光,這是他們誰都沒想到的。
為什麽會是傅光?
說了先什麽都別想的兩個人,在車上一路無言。
安子歸甚至不太能想得起來傅光的樣子,記憶裏這就是個街頭路邊看到絕對不會多看一眼的普通人,和所有無所事事的閑漢一樣,沒有社交能力,脾氣暴戾,怼天怼地只對自己特別寬容。
四十幾歲的媽寶男,喝了酒就打孩子。
安子歸一直覺得傅光活到現在沒有闖大禍只是因為腦子還不夠,而不是因為不夠壞。
這樣一個人,會做出這種事?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
為什麽已經離開了新城的小蘋果會成為下一個?小蘋果又為什麽會在最後的時刻選擇給她打電話?
抓到了傅光,真的可以結束這一切麽?
“合并安心公關以後,你打算做什麽?”賀瑫開上了高架。
家裏的還沒有徹底清潔,他們這幾天住的是林從凡找朋友借給他們的公寓,在郊區,離醫院很遠。
“嗯?”安子歸心思都在傅光身上,沒聽清賀瑫的問題。
“以後,你打算做什麽?”賀瑫又問了一遍。
“UL那邊希望我能繼續做安心的負責人。”正值下班高峰,高架上很堵,一眼望過去都是紅色的剎車燈,“我還沒想好。”
“其他呢?”賀瑫又問。
“唔。”這個問題安子歸想了想,“先養好身體吧。”
如果真的沒事了,她應該會先把一切還原,她還是安總,還是賀瑫的老婆,生活會有小煩惱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是正常的開心的。
“我想換個房子。”車子徹底堵着動不了了,賀瑫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地敲,也看着窗外,“把現在這個房子賣了,添點錢買個離你公司近一點的房子。”
安子歸歪着頭聽。
“調崗申請我會再提交一次,這次應該能很快批下來。”賀瑫看了安子歸一眼,笑了,“領導這次肯定不敢卡着我了,之前調崗的那個地方還有空位,我估計最多半年就能辦完手續。”
安子歸想了想:“那房子買得離你上班的地方近一點吧。安心合并掉以後我最多就是個總經理,不會像之前那麽忙了。”
應急部門估計半夜起來工作的機會會比她多很多。
“也行。”賀瑫一點都不推辭,“如果來得及,我可以接送你上下班。”
安子歸眯着眼睛,有些恍惚。
“我們以前也聊過這樣的話題吧。”她想起來了,“剛開始工作的時候你就說要接送我上下班。”
結果她都工作八年了,他們還在聊這個。
“就當是先苦後甜吧。”賀瑫苦笑着嘆息一聲,“人總不能一直順遂。”
安子歸笑了:“你怎麽那麽老氣橫秋了。”
這話她外婆以前經常說,突然聽到還挺懷念的。
“我是老了。”賀瑫苦笑,“最近老是在回顧人生。”
“回顧什麽?”安子歸來了興趣,下意識地想把腳盤起來舒服地聊天,結果一動立刻龇牙咧嘴。
賀瑫熄了火,側身過去幫她把椅子往後挪到最大,拿了三四個後排的靠枕放到安子歸腳下讓她可以踩着,十分無奈:“你消停點。”
從那麽高的木質樓梯上摔下來,萬一腦子嗑到什麽,他都不敢深想。
“回顧什麽?”安子歸舒服了,伸出右手拍拍賀瑫的頭。
她最近對他動手動腳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心情好的時候拍頭,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弄他耳朵。
和以前一樣了。
只是,太瘦。
“我在想我們以前都錯了。”賀瑫重新發動車子,高架還是擁擠不堪,無數車子堵在鋼筋水泥橋上,每輛車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以前老想着出人頭地,工作必須要做到最好,家人就應該互相體諒。”賀瑫把手擱在車窗上,“其實有幾次你身體不舒服我應該是可以請假的,但是想着一來一回起碼得兩天,到家了也只能陪你一兩天,太折騰了。”
“而且,每次走心裏都不是滋味。”
安子歸笑笑沒接話。
他們兩個都特別讨厭離別,所以她從不送賀瑫上飛機,賀瑫走的時候也很少跟她說再見。
很詭異的,他們讨厭離別的方式不知不覺地就變成了減少見面次數,少見面了,就不用離別了。
“你也一樣。”賀瑫也笑了笑,“工作的時候就不願意接我電話,偏偏你基本永遠都在工作。”
家人這個詞,不知不覺被放到了很多事情的後面,優先級排到最低,因為他們總覺得,工作不能等,家人可以。
家人一直都在,回頭就能看到,所以,就變得沒有那麽珍貴。
“我這次回來是為了和你離婚的。”賀瑫一頓,這個詞說出口仍然不容易,“但是沒想到,這居然變成了這十年來我們在一起時間最久的一次。”
三周多時間,形影不離。
“我發現了很多我以前沒發現的事。”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夠了解安子歸了,但是他發現,并不是。
他印象裏安子歸喜歡穿的內衣褲款式,其實是只有他回來了安子歸才穿,她大部分時間穿的都是普通的棉質內衣褲,那些華麗的蕾絲并不是安子歸的愛好。
他以為安子歸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素顏,但是其實她都偷偷化了所謂的裸妝,她太愛漂亮太龜毛了,以前每天早上居然都是早起先化妝洗漱然後假裝睡着再跟他早上親親我我的。
他一直覺得安子歸開始創業之後個性慢慢變得女強人了,很多大學時候的喜好都沒時間搞了,但是其實安子歸仍然在追星,她那個喜歡了十幾年的英國男星只要有新專輯新綜藝新電視電影,她都花錢找水軍去打榜。
……
哪怕身體那麽差了,手機裏追星的日程從來沒有落下過。
“我發現我們相處的時間少了,我會慢慢模糊你和別人口中的你的界限。”賀瑫說得有些拗口。
他會以為別人口中的安子歸是真的,他會慢慢忘記他愛上的安子歸是怎麽鮮活的。
“我們都錯了。”他重複。
工作是可以重新找回來的,但是家人不行。
家人并不能一直站在那裏等你,你走遠了,模糊了,家人也會跟着模糊,變成背景板和回憶,等你再回頭,一切都晚了。
“這一次,我們重來。”
前面堵着的車子慢慢地動了,賀瑫發動車子。
車載電臺放着二十年前的老歌,外面淅淅瀝瀝地又下起了雨。
安子歸靠在車窗邊,沒有回答好也沒有回答不好。
但是她表情很放松,面帶微笑,生平第一次覺得,“錯了重來”這四個字,讓人心悸。
作者有話要說:按照這本的節奏十幾章可以反轉很多次了(不是。。現在的狀況基本是:安子歸:……我想稍微放松一下。賀瑫:好這兩句話好虐。。。馬上二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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