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報複

賀朗拿過手機,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楊卷憂心忡忡地皺起眉來,倒是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他不高興,思考片刻又放棄了。還是算了,大概只要他出現在賀朗面前,對方就會不高興吧。

他抱起試卷袋往教室外走,不料兩只腳才踏出教室門外,身體就被人往旁邊扯去,輕輕撞在門邊牆上。

賀朗神色惱火地堵住他問:“你是研究生?”

楊卷膽戰心驚地點了點頭。

“你多大了?”賀朗輕磨後槽牙。

楊卷如實說:“23歲。”

賀朗心中一梗,差點沒氣到原地升天。搞半天不但性別沒選對,還找了個比自己年齡大的。他毫無預兆地擡起手來。

以為他要揍自己,楊卷吓得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出現在你面前,我不知道這你們換了校區,也不知道這場考試有你。”

賀朗垂頭望着他那張臉,只覺得心中火氣無處發洩,最後語氣惡劣地威脅他:“研究生還敢在游戲裏騙人,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向學校舉報你,你被學校開除的後果?”

楊卷心中驟跳,露出懼怕的目光來。

賀朗見狀,嗤笑了一聲,也沒說到底會不會舉報他,轉頭就要離開。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楊卷是真的急了,連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語無倫次地向他解釋:“對不起,一開始是室友讓我玩女號,他還叮囑過我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我才沒有告訴你。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拿女號去騙你的。”

賀朗腳步微頓,“你室友?”他眯着眼眸下結論,“所以楊柳絲兒真的是你室友,他也是男人。”

楊卷讷讷回答:“是的。”

賀朗毫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居高臨下地盯着他道:“你騙了我這麽多事,你認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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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卷理虧而羞愧地低下頭,沒有再為自己辯解。

“再說了,就算你說的都是實話。”賀朗眼中流露出冷意來,“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如果真的是這樣,我追你的時候,我提出要結婚的時候,還有我說喜歡你的時候,”他的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尖銳紮進楊卷心底的細針,“你明明都可以拒絕的。”

“你為什麽不拒絕?”他目光沉厲地望向他。

楊卷卻猶如被釘在原地,面上血色迅速流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賀朗收起自己的所有情緒,頭也不回地走了。

楊卷魂不守舍地去考務辦送試卷。

下午的兩場監考沒有再遇到賀朗,最後一場六點前結束,他送完試卷以後,就直接順路去食堂打飯。卓瀾這兩天沒在學校裏,他都是一個人吃飯。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在食堂裏被人盯上了。

這個時間很多人才剛下考,食堂裏的窗口擠滿了長隊。楊卷排在隊伍裏慢慢往前挪,好不容易排到窗口打完飯菜,又費力地擠出人群中心,沒往用餐區域走出幾步,端在手裏的餐盤就被人撞飛了。

等楊卷反應過來,撞他的人已經迅速跑遠,消失在了視野的盡頭。

楊卷下意識地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也不願意主動用惡意去揣測別人,他找食堂阿姨借工具掃掉地上的飯菜,返回隊伍的末尾,繼續排隊重新打了第二次飯

這一次,他依然沒能夠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走到食堂裏人少的地方時,他手裏的餐盤再次被人撞落打翻。撞他的人沒有再急着離開,反而慢下腳步回頭,留給他一個輕蔑的眼神。

很明顯是故意為之。

楊卷沒有再去打飯,清掃完垃圾以後,眉頭緊蹙地從側門離開食堂。路上思來想去,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大概也只有上午在考場作弊,被自己發現的周南尋。

他走食堂側門外的那條路去後街買飯,這時候時間已經臨近七點,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這條路恰好從廢棄的舊澡堂前延伸而過,楊卷一邊慢吞吞地走,一邊低頭在微信列表翻找自己本科的輔導員。

經過澡堂門口時,腦海中冷不丁地浮現起兩個月前的那天,自己在澡堂後對賀朗攤牌的光景,楊卷心中又難受了起來,忍不住停下腳步,悵然若失地朝黑洞洞的澡堂內看了兩眼——

周南尋就是這時候帶人圍上來的。

他身後大約跟了兩三人,直接上前将他團團圍住。周南尋掃一眼他手中亮着的手機,伸手奪過來,低頭往屏幕上看,繼而力道很重地掐住他手腕,陰恻恻地咬字道:"還想找我們輔導員告狀?你也不想一想,我的事輔導員敢不敢管。"

楊卷心中還算鎮定,并且嘗試着去掙脫。發覺對方落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紋絲不動後,他又悄悄用餘光觀察四周環境。

他們站的位置恰好在兩盞路燈的中間,幾乎被籠罩在了燈外的陰影裏。路邊安靜得能聽到遠處後街隐約傳來的喧嚣熱鬧,偶爾有一兩個人形單影只地路過,也只埋着頭快步往前走,不敢過來多管閑事。

楊卷心中霎時咯噔了一下,知道周南尋帶人來這架勢,是打算對自己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這樣的念頭堪堪浮現,他的心底就開始漫上緊張和慌亂的情緒來。

饒是這樣,他也依舊抿緊了嘴唇,一聲不吭地望着對方,努力讓自己不要在周南尋面前露怯。

周南尋拽緊他的手腕,轉身大幅度地将他往黑漆漆的舊澡堂裏拖,剩下那兩三人寸步不離地堵在他身後。

拖他進入進澡堂後,周南尋捏着楊卷的手将人往牆邊甩。楊卷的臉冷不防地重重磕在牆面瓷磚上,視線劇烈地晃動了一瞬,再落入渾濁的黑暗裏時,就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無法再準确地分辨出周南尋所在的位置。

周南尋沒急着動手,轉頭和身邊的人說話:"你讓人去叫了嗎?"

那人回答:"去了。"

周南尋久等不耐,"怎麽叫了這麽久還沒來?"

對方言語間帶着濃濃的讨好意味:"去了大概有十分鐘了,應該馬上就能來。"

楊卷貼着灰塵滿布的牆沒有動,同時不解地在心中想,除了周南尋,自己還得罪了誰。

記憶順着時間線往前滾動,最後戲劇而又無可奈何地停在了有關賀朗的節點上。排在周南尋前面的人裏,他得罪的人也只有賀朗了。

他貼着瓷磚的後背僵了僵,眉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狼狽下來,大腦短暫地陷入了空白中,最初的緊張和慌亂甚至逐漸開始演變為在沉默中發酵漫延的懼意。

并不單單只是恐懼被賀朗親自動手揍,更多的大概還是恐懼,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楊卷不安地擡手撐住牆面,想要往前挪動。

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周南尋将他推回角落裏,擡手揪住他的衣領往上提,"往哪跑呢?上午記我考試作弊的時候,不是還很神氣嗎?"

能感覺到他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楊卷垂下眼睛沒看他,嘴邊的話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你這種人到底是怎麽考上a大的?"

揪住他衣領的力道明顯收緊了幾分,楊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大概是激怒了他。

他眼皮顫了顫,最後破罐子破摔般地小聲開口:"你這樣的人,最多也只能上國際學院——"

說到國際學院,楊卷語氣頓了頓,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人,又喃喃着自我反駁道:"不,國際學院的學生也比你的道德價值觀念更正——"

"你他媽——"周南尋徹底怒上心頭,打斷他的話,朝他高高揚起拳頭來。

感受到貼面而來的凜冽拳風,楊卷怔怔地閉上嘴巴,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看向虛空裏。

下一秒,耳旁的疾風驟然消失,周南尋帶着戾氣的拳頭凝滞在半空中。

"朗哥來了?"周南尋的聲音在黑暗中清晰響起,楊卷的領口被人松開,繼而是窸窸窣窣的動靜,大概是他在給賀朗讓路。

楊卷不敢擡頭,眼睫毛很沒出息地輕輕抖了抖。

賀朗話不多說,徑直不耐煩地擡腳踹向周南尋,"給我滾。"

周南尋微微一愣,很快調整好臉上的表情,麻利地帶着人滾了。

剩下楊卷和賀朗留在裏面,末摸不準對方心中的态度,楊卷垂着腦袋沒有動。

賀朗目光掃向他,語氣不善地罵道:"傻站着幹嘛?還準備留下來挨我的揍?"

楊卷愣愣地擡起頭,睜着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他。

即便澡堂裏沒什麽光,但賀朗還是莫名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的淡淡溫度。他嗓音生硬又冷沉地開口:"不用急着謝我。周南尋會來找你的麻煩,也有一部分算我的原因。否則你以為,我真的會好心過來救你?"

他這麽說的确沒錯,上午在考場裏,周南尋大概是将他對楊卷的态度看在眼裏,才急着替他去找楊卷的麻煩。

但是賀朗沒有要向他解釋清楚的打算。

楊卷沒有想到這麽深的層次。

他雖然十分不解,賀朗為什麽要将部分原因攬在自己身上,但這并不妨礙他為賀朗對自己的不計前嫌,向對方道歉。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澡堂裏輕輕響起,是賀朗熟悉的老實巴交的口吻:"謝謝你。"

雖然沒有了變聲器的遮擋,但賀朗還是有一瞬間的怔愣。似乎這樣的語氣換上年輕男生的聲音,也并沒有顯得太過違和。

仿佛接收到楊卷心中所想,沉默兩秒後,賀朗輕嗤出聲,"對,我可以不計較你騙我的事,跑來救你。"他的話語裏驟然染上諷意,"因為,我和你不一樣。"

楊卷被他說得愧疚又難堪,垂落在褲縫旁的五根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賀朗毫無察覺地轉過身去,語氣不怎麽好地催促:"還不走?"

楊卷恍惚驚醒般伸出手,匆忙又慌亂地去抓他的衣擺。

賀朗沒來得及躲開,倉促間在黑暗中回頭,神色微愠地低喝:"別他媽亂碰我。"

楊卷抓着他衣擺,深吸一口氣,望向面前模糊的黑影,緊張而又羞愧不安地解釋:"我、我隐形眼鏡掉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別吵架,沒有火葬場。以及,我百度了名校,發現不是沒有學校只給處分。總之,小說和現實不要混為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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