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無論是哪個國家,對于掌權者登基的事情都是看得十分重要的,在古埃及法老的登基更是如此。

埃赫那吞死後,等他的身後事都處理完畢,按照埃赫那吞的遺囑,衆大臣們擁護年僅九歲的圖坦卡吞為新法老,并且開始着手準備法老繼位的相關事宜。

斯門卡瑞并不是沒有意見的,但是前段時間是埃赫那吞的超度時期,無論有什麽想法都不能動作——即使是篡位什麽的,在那段時間都不能展開,否則會被看做對死者不敬,對神明不恭的行為。

不過對于斯門卡瑞的心情,圖坦卡吞早就有所了解。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一直繃緊了神經準備即将發生什麽事情。可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斯門卡瑞似乎很是老實——仿佛立圖坦卡吞為新法老這件事情已經把他打擊得對什麽都是灰心喪氣,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了似的。

撇開圖坦卡吞認為的不對勁的斯門卡瑞,其他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新法老的繼位,總歸給他們有了新的希望,新的盼頭。

據他們觀察來看,這位九歲的圖坦卡吞殿下并沒有他的父王那麽讓人頭疼。或許,他們可以期待這位新法老可以給他們帶來埃及新的明天。

每一任法老繼位,都是要經過一個月的各種祭祀、獻禮、沐浴、禱告之類的。所以荷倫希布這一個月基本上沒有見過圖坦卡吞幾面——噢,聽說圖坦卡吞小殿下為了淨身沐浴,已經在陸陸續續加入精油和“尼羅河祝福之水”的浴池子裏泡了一天了。

小孩子的皮膚那麽嫩,該不會泡皺了喲?

同樣在為新法老登基做準備,但是明顯要輕松得多的荷倫希布有些不厚道的想。

将柔順的頭發抹一層油——荷倫希布為了不讓自己過于油頭,而和自己的母親讨價還價最後得到的結果——後帶上頭飾,固定住頭發。

一旁的侍女将香油①倒在手上搓揉開來後,在荷倫希布的胳膊、胸口、後背等處仔仔細細的塗抹。

最後一個侍女上來,将荷倫希布的眼睛上畫上用石青碾碎後加入其他東西一起調和而成的藍色眼影。另一個侍女則為他穿上短袍、襯衫、褶裙、短襪和皮制涼鞋等等,最後用鑲着藍色寶石的腰帶束腰,使衣服出現褶皺。

無怪乎荷倫希布要這麽盛裝打扮,只因為今天不同尋常——是圖坦卡吞登基成為法老的日子。

這種情況,荷倫希布作為大将軍的獨子和圖坦卡吞的陪讀,是有資格參加的。

最後想了想,荷倫希布還是将以前鐵匠打造的那把子母刀帶上了,藏在寬大的衣服下面免得出來——為了防止有人行刺,這種時候任何人都不允許帶尖銳的東西的。

荷倫希布本來也不想帶的,可是随身帶着一把短刀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而且他看以前的歷史的時候,不管真的假的,這種新皇登基的時候總要出點兒小亂子的。

他倒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只求到時候自己可以用刀子自保一下——唔唔唔,想必圖坦卡吞小殿下并不介意自己的下屬這點兒多餘的擔心吧?

圖坦卡吞當然不會介意,對于他來說,雖然他曾經認為荷倫希布有可能是上一世害得他死去的元兇之一,可是那畢竟是上一世。而且經過這麽多年的相處,可以說,荷倫希布是除了自己最忠心的仆人艾謝特外,暫時對自己最沒有威脅的一個了。

況且他不認為,就算荷倫希布對法老這個位置有野心,也不可能在自己九歲,他還只有十二歲的時候做什麽蠢事出來。

上一世,他也是這樣被一群人服侍着,還是個九歲孩童的自己懵懵懂懂的,只知道自己會成為法老,會成為整個埃及最有權力的人。

而他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權力和責任是相伴而生的,更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的所謂的權力不過是那些人看自己坐着“法老”這個位置而不得不施舍的一點點。

只不過,這一次,自己絕對不會重蹈覆轍了。

奶娘帶着欣慰的笑容,将黃金和寶石混合做成的黃金頸飾呆在圖坦卡吞的脖子上。如今九歲的圖坦卡吞,眼中是一片傲然與自信。

每一名法老登基前,都要在專門的宮殿裏收拾打扮——帶上頸飾、臂環,手環,穿上筒狀束衣,鑲嵌有寶石和金箔的披肩,還要帶上那美斯式頭巾②,最後還要戴上笨重華貴的冠帽——當然這個時候還用不着。到時候儀式上,會由大神官經過祭祀後為新法老戴上,作為神明的認可與祝福。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時間也差不多了。圖坦卡吞在侍女們和奶娘的低頭行禮中,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他需要穿過長長的走廊到正殿。

按理說,上一世的圖坦卡吞已經經歷過一次加冕儀式,對于即将發生的一切并用不着像個小毛頭一樣緊張兮兮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走出宮殿的時候,他總覺得眼皮跳個不停……

想起荷倫希布曾經玩笑似的說過一句“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話,圖坦卡吞正在分辨自己在厚重的妝容下是左眼跳還是右眼跳呢,結果這麽一分神,就沒有注意到一些事情。

等到聽到有人喊“保護殿下”的時候,圖坦卡吞才驚出一聲冷汗——刺客?什麽時候?!

護着圖坦卡吞的正是荷倫希布,他本來已經在正殿等候了。他這個位置挺好的,正好可偷偷的看見踏步而來的圖坦卡吞。結果圖坦卡吞的樣子沒有看清楚,反而先看到了一個人影從圖坦卡吞身後悄無聲息的竄出來,手裏帶着短刀刺向圖坦卡吞。

該感謝荷倫希布的無聊偷看,更應該感謝荷倫希布随身帶了刀,而且荷倫希布的鍛煉沒有白費,這麽一段在別人眼中看起來頗長的距離,并沒有讓荷倫希布花上太多時間。

正好在那短刀的刀鋒在刺到圖坦卡吞背後之前,荷倫希布打出那把子母刀趕到了。精準的角度和不小的力度傷到了那個刺客的手腕,力道一松,那把短刀只在圖坦卡蒙手臂處劃過。而那個地方圖坦卡吞戴上了黃金臂環,所以并沒有受到真正的皮肉傷。

被這麽一打斷,衛兵們也反應過來,拿着長矛長劍,蜂擁而上,幾下就把那個刺客給壓制住了。衛士隊長更是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條結實的大麻繩将刺客給捆了個結結實實。

圖坦卡吞很快的調整了自己的心态,雖然內心還有些後怕——要知道,有不少法老在登基前就是這麽背後遭黑手一命嗚呼了的——但是他并不是一個真正的九歲孩童,他的慌亂只出現了一瞬間,便吩咐衛士隊長将刺客拖去了正殿。

面對衆人疑惑的眼神,圖坦卡吞擡起下巴,一字一頓的說道:“在來的路上,這個家夥膽敢冒犯我,對我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我要在我的加冕儀式上,将他活祭神明,以正威嚴!”

圖坦卡吞并沒有想過要去審訊那個刺客,在他看來,管他是不是背後有人,一定都和自己的大哥斯門卡瑞脫不了幹系。

餘光瞧見斯門卡瑞見到完好無損的自己和狼狽的刺客,以及聽到自己要将刺客活祭時,臉上一閃而過的放松和之後的蒼白,圖坦卡吞隐晦的勾了勾嘴角:“這件事情,大神官,就交給你了。膽敢挑戰法老的威嚴,一定要讓這個家夥的血流滿祭臺才行。”

說完,圖坦卡吞想看一眼剛才救了自己,現在又退回大将軍哈波奎特斯身後的荷倫希布。無奈哈波奎特斯的身軀實在是太過高大,從圖坦卡吞這個角度看去完全看不見荷倫希布。

不知道為什麽有些郁悶的圖坦卡吞想:下次得讓荷倫希布站個靠前的位置才行,這樣子自己完全沒辦法看到他嘛。

一系列冗長繁重的儀式結束——當然刺客是被活祭了的,不得不說,那淋漓的鮮血起到了不可小觑的震懾作用。至少那些人是不敢把圖坦卡吞看做一個可以随時捏扁的小孩兒看了——後,就是游行。

新登基的法老要坐在由十六名身強力壯的奴隸擡着的華麗肩輿中,示意性的巡視一下他管理的土地和人民。最後才是回到宮殿——這個時候,侍女們已經收拾好了,桌上都擺滿了烤熟的鹌鹑、煮鴿子、熏魚、牛排、腰子、小麥面包、腌制的蔬菜和鲻魚魚籽、煮小扁豆、煮無花果、櫻桃、奶酪、葡萄酒和啤酒等等豐富的食物。

屋子的四角也點燃了大量名貴的香料,整個宮殿交織着食物和香料的氣味,在火光和袅袅的輕煙籠罩下,金色的宮殿顯得如夢似幻。

為慶祝新法老的登基,宴會會持續一整晚。

當然,必不可少的還有帶着賀禮來的各個國家的來使。

埃及雖然國力衰微,而且被赫梯占去了不少的土地,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在的埃及依然讓人有臣服的力量。

各個國家的來使獻上的烏木和象牙雕成的雕像;一箱箱的黑檀木,珍珠母;一箱箱的水晶,寶石,黃金;一匹匹各式各樣、華貴精美的地毯等等或華貴或稀奇的禮物并沒有讓圖坦卡吞注意——畢竟上一世他早就知道這些東西了。

他現在正在饒有興致的觀察下面的人各種神色,不可否認的是他看荷倫希布的次數最多。讓他覺得有趣的是,自己一個九歲的孩子面對這些沒有感覺,可以說是上一世的經歷和兩世富貴的生活造成的。

可是荷倫希布,就算他是大将軍的兒子,生活不錯,也不可能面對大量的,幾乎把整個地面都可以鋪滿的琳琅珍寶毫無驚訝之色吧?

嗯,是他早就見過這麽鋪張浪費(?)的情景嗎?哎呀,是在将軍府上還是在……什麽地方?

還不知道自己被圖坦卡吞惦記上了的荷倫希布看着那些寶石,想着成分是二氧化矽什麽的;看着那些精美的地毯,想着後世和手工的有哪些區別……噢,他絕對不會承認他之所以想這些,只是不想聽那些各國來使的各種溢美之詞。

畢竟一群三四十歲的大男人圍着圖坦卡吞一個九歲小孩兒不停的拍馬屁什麽的,讓荷倫希布還是感覺有些慎得慌。

酒過三巡之後,圖坦卡吞才站起身來:“趁着大家都在,我在這裏宣布一件事。”

圖坦卡吞的話音剛落,剛才沒有出聲的安克姍娜門和其他公主們都不禁看向了圖坦卡吞。尤其是安克姍娜門,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至少注意到了的荷倫希布是這麽覺得的。

而一旁位置坐的只比圖坦卡吞低一點兒的涅弗爾缇缇臉上則是出現了一點點驚訝後,便不動聲色了。

見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這兒,圖坦卡吞眼睛微微眯起,勾起一個笑:“從此刻開始,我将名字改為‘圖坦卡蒙’。”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而剛才不動神色的涅弗爾缇缇臉上更是出現一種意料之外的神色。荷倫希布也皺起了眉頭:他做這個宣布,是當衆表示他對于阿吞神的否認嗎?!

作者有話要說:①此香油不是我們炒菜的那個(沙子沒想把阿布吃了),而是指古埃及的香薰精油什麽的,貴族都要使用的。因為熱天容易流汗,女孩子們都懂的。

②這些服飾大多數是法老出席正式場合穿着哦的。但是關于圖坦卡蒙的加冕儀式是沙子亂編的。大大們請自由的忽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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