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竹馬竹馬
其實初遇這件事,如果現在讓快鬥再回過頭去追憶總結,相信他絕對會臭着張臉抛出一個嫌棄萬分的結論:“嗤!命中注定?倒不如說那是歪打正着吧!”
——沒錯,在快鬥看來,他和洛基的相遇其實根本就是一場無關命運的意外。
又或者該稱之為……“陰差陽錯”?
總之無論如何,快鬥在他九歲那一年,在失去父親盜一之後的第二個月,在一家牆外寫有“燕雀偵探社”幾個大字的老舊別墅門外,遇見了名為洛基的……私家偵探。
“你好,我是洛基,是這家‘燕雀偵探社’的主人。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快鬥的錯覺,總感覺好像……對方在說出那句“請多關照”時的語氣……
很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
然而那個時候的快鬥卻不是如今這個已經走出了失去盜一陰影的自信潇灑怪盜。
在盜一失去蹤跡的同時,快鬥的一切好奇心和對外物本應抱有的種種興味似乎也随之消失了,任何來自外界的信息,都不足以引起他的絲毫興趣。
“抱歉,但是我想我并沒有什麽需要關照您和您的偵探社的必要。”
冷淡地略一颔首,快鬥就打算越過對方繼續自己的行程——盜一在那間密室之中為他留下了太多太多東西,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這種不知所謂的陌生人身上。
當然,快鬥更加清楚地了解着的事實是,如果不以此為借口來逼迫自己每天泡在各種魔術技巧和身為怪盜所必須掌握的技能裏,忙到沾枕即睡,那麽只要他一得了空閑,就會忍不住滿腦子都充斥着“因為自己的疏忽才害得盜一至今生死不明”這樣的負面想法,停止不了,同樣也擺脫不掉。
盡管,快鬥本人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事情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雖說他之前的确是因為來自盜一和千影的溫暖和寵愛而放松了原本緊繃的神經,警惕性也可能因此下降了不少,但是快鬥自從察覺到自己穿越成為黑羽快鬥的這個事實以後,就一刻也沒有忘記過盜一出事的時間。
雖然具體細節無從推斷,但是九歲這一年卻是需要防範的重點中的重點——這一點,快鬥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
然而單只是這樣,卻是遠遠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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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鬥想要明确地出言提醒盜一,甚至在更小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想到過要向盜一和千影坦白自己的來歷。
他不想讓自己始終像個局外人一樣,抱着竊取了盜一和千影真正寶貝兒子軀體的罪惡感,在兩人所給予的溫暖和寵愛之中卻也依然時刻提心吊膽。
但是實驗的結果卻是失敗的。
快鬥沒辦法對兩人說出關于“穿越”的任何情況。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見的手在掌控操縱着一切一樣,快鬥想要對父母坦誠來歷的行為,是不被這只手所代表的法則允許的。
在嘗試過錄音、手寫、暗號、旁敲側擊等種種方法盡皆被證明無效以後,時年四歲半的快鬥終于對坦白來歷一事徹底死心,轉而将希望寄托在到了自己九歲那年,能小心注意,防止那場“意外”之災降臨在盜一身上這之上來。
然而等到快鬥真的到了九歲,他才發覺,原來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其實非常有限。
就算他在得知盜一要舉行火中逃生魔術的全球巡演的最初時間就找到了自家老爸,言辭懇切地将自己對老爸表演之中可能遭遇危險的擔憂說給對方知道,并且打算借此打消自家老爹進行巡演的念頭,但是……
“快鬥,我是一名魔術師。”溫柔地摸着快鬥的小腦袋,盜一微笑着這樣說道,“而對于一名魔術師而言,失誤……并不是需要去逃避無視的存在。”
——只有接受、正視,并且不懼怕失誤的發生,才能促使一名魔術師真正成長蛻變。
同樣身為一名魔術師,快鬥又怎麽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只是,他無法對盜一說,這一次失誤的代價,很可能會是你的生命。
所以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在每一次演出之前細心檢查過一遍道具機關,然後……眼睜睜地看着盜一上臺的背影……
這之中的巨大壓力,沒有親身經歷過,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而即使是在快鬥這樣的嚴密盯防之下,盜一卻依然遭遇了不可避免的意外,這讓快鬥失落難過的同時,甚至也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絕望——
難道……所謂的命運,真的是無法逃脫扭轉的?
難道……穿成了怪盜基德,他未來的命運就已經被提前注定好了?
難道……他要明知道會被操控,還要繼續像是什麽也不知道一樣笑着生活下去?
——快鬥自問,他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這兩個月以來他表現得沉默自閉,完全封死了自己的心門甚至連千影也不許接近,除了因為傷懷于盜一的意外,更是因為,快鬥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怎麽做才好了。
既然無論做什麽也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那麽……他又為什麽要那麽努力神智清明地活下去?
快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無措。
不然,以他出色的記憶和分析能力,又怎麽可能沒有在見到洛基的第一時間,就将他和那個《魔偵探洛基》中的主角,北歐邪神洛基聯系起來?
——畢竟,能夠将一切串連起來的線索已經足夠充分明顯……
“客人,或許您現在的确是這樣想的,但是請相信我,不久之後您就會發現,我們……還會再次見面的。”
——當快鬥第二次在這家燕雀偵探社門前站定,回想起幾天之前面對着自己冷淡而疏離的拒絕時,那個比現年九歲的自己高不了多少卻自稱偵探社主人的小少年所做出的這句回應……
未來的月下魔術師先生不得不咬牙承認,對方的确……預言帝了。
最近幾天以來快鬥身邊怪事頻發。
不是從學校天臺“偶然”掉落下來的花盆險些砸中自己,就是在經過信號燈時竟然經常能夠“碰巧”遇見各種剎車系統莫名失靈的大中型貨車,還有家中不知怎麽的就突然松掉了的煤氣閥門、街角被一陣驟起的大風吹落的巨大廣告牌、學校泳池裏不知道從哪裏“漂來”的奇異水草……
林林總總,其态各異。
如果說最初的幾次快鬥還能将之當成是偶發的事故笑笑揭過的話,那麽,當發覺到這樣的“偶然”和“巧合”在一周之內竟然在自己身邊上演了十數次不止,并且每一次那個被選中的倒黴蛋都是自己的時候……
快鬥坐不下去了。
他的确是因為盜一那件事的關系感到十分困惑惘然,覺得自己有些找不到繼續樂觀積極地生活下去的理由和意義,但這并不代表快鬥已經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能夠重活一世并且重新擁有疼愛寵溺自己的父母已經足夠幸運,快鬥才不會再去矯情地想着什麽“既然無法改變命運那我活下去有什麽意義”!
失落惘然是一回事,對自己生命的珍惜尊重又是另外一回事,快鬥可不是連這樣簡單的事實都拎不清的笨蛋。
所以他現在才再次站在了這裏,站在了這家……“燕雀偵探社”門前。
——他總算想起來了。
古舊的歐式別墅充當的事務所,棕發碧眼的三頭身正太偵探,黑色馬尾戴圓形無框眼睛的美青年偵探助手,還有那個奇怪到極點的叫做“燕雀”的事務所名稱……
沒想到,這竟然還是一個綜漫的世界!
沒錯,快鬥第一次發現自己所穿越的其實是一個綜漫世界是在他九歲那年,以他和洛基的相遇為契機。
但是在那之後,當兩人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暫時離別時,洛基出于某方面的考量不得不封印了快鬥對自己的某部分記憶,造成了快鬥将綜漫世界一事也同時忘記,所以在後來與伊集院小少年遭遇時他才會誤認為自己是那時才發現這個世界綜漫了的——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眼下的情景是,快鬥和洛基,兩個身高相差不多外形同樣出色的美貌小正太,正隔着燕雀偵探社外院的大門,一個站在門口一個倚在二樓的窗邊,沉默着靜靜彼此對視。
“我說過,我們很快就會再次相見。”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與自身可愛激萌形象完全不相稱的魅惑優雅笑容,棕發的美貌正太率先出聲,打破了兩人之間這份難言的沉寂。
“怎麽樣?這一次……要進來坐坐嗎?”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相隔甚遠的距離一般,名為洛基的僞少年向着快鬥的方向微微擡起右手,做了個相當紳士的邀請禮。
“……我的榮幸。”微不可查地瞬間挑了下眉,或許就連快鬥自己也沒有察覺,在洛基做出邀請的那一刻,自從盜一出事以後一直波瀾不興的心緒竟然猛然間激蕩了一下,而後……心底深處的某些東西,也随之開始逐漸複蘇……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一個存在,能夠輕而易舉地挑動你的心弦。
只是,在這相遇的最初時分裏,無論是快鬥還是洛基都并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将會在不久之後的未來對自己造成怎樣的影響,甚至于……
撥亂了原本的命運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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