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泉邊（一）

伴随着這道聲音落下，劇情的正式拍攝已然開始。

柔柔的燈光下，薄薄的水汽裏。一位身穿月白色浴衣的少年就這麽跪坐在池邊，雙手捧着一把披肩的長發專心致志的梳理着。

他的表情寧靜恬淡，手上的動作輕柔靈活。一雙巧手在發絲間穿行起來，竟然如同正在撫摸最上等絲綢一般。

溫柔、準确，就看他的手指時不時的分出幾根白發輕輕一揪，快速不帶任何一點猶豫。

“蘭丸可以了，給我把頭發紮好吧。”

胸口以下全部沒在池水內的男人雖然閉着雙眼，但是對自己身後那個少年的心思依然掌握得非常精準。

惋惜還是感嘆？

沒有辦法……

他，織田信長已經老了啊。

在心裏不甘的嘆息了一聲，他擡起胳膊将手掌伸向了浮在水面上木盤內的酒具。

倒酒、舉杯，雖說看起來還是跟年輕的時候一樣利落幹脆。可是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舉起酒杯之後的猶豫跟身體上傳來的感覺究竟代表了什麽。

落寞？

哼哼，他果然已經是一個老頭子了嗎。

“主公，酒具已經空了呢。”

剛收拾好男人的頭發，少年一擡頭就發現對方舉起酒杯想要喝酒。短短幾秒，只見他眼睛一眨、嘴角一翹，迅速的轉到溫泉邊俯下身子，将飄在水面上的東西攥到了手裏。

“您看，空的。”

晃動着手裏的酒具，臉上帶着狡黠的笑意。他就這麽若無其事的颠倒黑白，毫不在意的用他自己才敢的方式勸解着自己的主公。

這種事情要是換成其他人，恐怕……

“呵，蘭丸！也就只有你敢這麽做。”

轉頭掃了身邊的少年一眼，男人索性手腕一翻将杯中的酒倒進了池子裏。随手将空掉的酒杯扔到岸上，他就這麽捧起一把泉水拍到了臉上。

“蘭丸，你今年應該有十八歲了吧？一轉眼，五年多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這日子……還真是快啊。”

與家臣相處，他織田信長永遠都是那個果敢勇猛、說一不二的霸主。

身為一個上位者，随時随地保持自己的威嚴相當重要。在其他家臣面前很容易，但是在眼前這個少年面前，就算他的脾氣就算再怎麽不好、再怎麽暴躁，好像總能夠非常容易的平複安靜下來。

那種感覺該怎麽說才好？

好像心情總是很放松，連感情也變得很敏感、很柔軟。

“關于這一次的戰事……”

“主公，請讓小人追随在您的身邊！”

不等身邊的人把話說完，跪坐在岸邊的少年便立即挺直了身體，冒着大不敬的罪名直接大聲喊了出來。

“這一次，是您多年以來最為重要的一次戰役。身為對您效忠的武士，蘭丸希望能有幸随您一同出征！”

“你這家夥！難道……”

“難道，就這麽想上戰場？！”

被人稱呼為主公的男人，面色不善眼神死死的瞪着身側一臉倔強的屬下。

這個家夥跟其他任何人比起來都不同！正因為不同，所以才會在乎他、仔細他、唯恐他受到意外的傷害。

上戰場！上戰場！？

這麽多年下來，他竟然總是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乖乖的待在城裏等着他凱旋而歸就這麽困難？

要不是因為對他很珍惜，他又怎麽會……

“很好，很好！保持下去，繼續給我保持下去！”

當望雪泉附近的工作人員都被劇中二人的表演深深吸引進去的時候，獨有黑崎明一個人保持着清醒，雙目放光的緊緊盯着面前的小屏幕嘴裏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保持安靜？不要拿要求別人的條例來要求他！

他是什麽？導演啊！

身為整部戲的導演，贊嘆一下面前這幕對手戲也能犯法？拜托你先自己搞清楚好不好。

嗯……先不說這些，今天眼下這兩位的狀态那叫一個好。

小的那個，将受寵的小姓演得活靈活現。大的那個。更是表情、心理的表演超越了以往。

中田鬥真的演技他非常清楚，雖然表演到位但整體上總覺得會少了一些靈魂。

換做以前，無論他的角色是什麽，給觀衆的感覺就只是簡簡單單的表演而已。哪能像現在這樣将這個角色飾演的活靈活現，真實又富有激情。

其他人他是不知道了，但是好像他只要跟這個小家夥碰在一起，總是能爆發出讓人驚訝無比的火花。

以前想紅想了一輩子，卻總是紅不起來。可是這次不一樣！憑他多年指導的經驗來看，只要這部戲的後半部分播出去，他這個五十歲叔叔輩的人物也未嘗沒有大紅大紫的機會。

有森秀一？這孩子還用說嗎。簡直就是他進入這一行以來最大的驚喜！

外貌好、氣質佳，更重要的是虛心好學、又會做人。這樣聽話懂事的小家夥，要是沒有好前程，他黑崎明這三個字以後幹脆倒着寫。

心裏一直想着這些，他的一雙眼睛也并沒有閑着。熒幕中顯現出來的兩位演員，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得仔細。

這幕戲拍到現在其實已經可以結束了，接下來就需要清場拍攝裸戲了。可是場下這兩位那麽好的感覺、那麽好的氣氛要是被他這麽忽然一下子打斷，還真是有些舍不得。

還是先等等看吧。

只要他們繼續演下去，沒有在意這些……

嗯？！

注意到畫面裏中田鬥真轉過身體對向了有森秀一，黑崎明知道這位已經決定繼續将戲演下去了。之後究竟能不能拍下去，還要看那個孩子會做出什麽反應。

“蘭丸，下來陪我一起泡一會兒。”

“主公，這……于理不合……”

聽到這個命令，少年放在腿面的手掌漸漸握緊。皺着眉、抿着唇，非常明顯的猶豫跟不知所措。

按理說，作為小姓一定要遵從主人的每一個命令，可是這一次……

“不要廢話！我叫你下來你就給我下來，猶猶豫豫的難道是想抗命不成？！”

說着話，半躺在水裏的男人竟然直接站直了身子。明亮的月光下，一具成熟的男性身軀就這麽直接、毫無遮掩的展露在了場中所有人的面前。

聽着耳邊傳來的女性工作人員的驚呼，看着眼前這強健分明的身體。有森秀一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注視着近在咫尺的胸膛、腰腹，掃了一眼那浮在池水中隐約可見的男性特征。緩緩的站起了身子，用實際動作向對面正在等待他答案的男人作出了回應。

解開衣結、抽掉綁帶，随着一陣忽然揚起的夜風，趁着水霧一掃而淨的瞬間。站在泉邊臨石而立、沐浴在月色中的長發少年，就這麽将衣服一抖緩緩的褪了下來。

脖頸、雙肩、後背，身形修長、皮膚白皙。

只是看到背影的工作人員還好，除了聳聳喉嚨還能忍住。正面看到全部內容的中田鬥真，可就沒有這麽簡單就能過去了。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對眼前這個孩子的外形長相是有認知的。

可是直到現在！到了眼下這一刻！他才突然發現，以前的那些認知、那些經驗全都用不上！

少年人的身體他不是沒見過，男人麽！除了胖瘦高矮還能有什麽不一樣的？本以為稀松平常，堅持一下就能過去的拍攝沒想到竟然一下子變成了這樣。

這……還是男人嗎？

雙目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中田鬥真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身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猛的一下爆裂了開來一樣。

燥熱？沖動？

不，絕對不止是這樣！好像……好像比這兩種都還要嚴重！

天照大神！他現在該怎麽辦？

他雖說一直沒結婚，可是也從來沒有喜歡男人的感覺啊。怎麽現在，在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面前，他那裏……他那個地方卻好像起了些許的反應！？

還好只是微微擡頭，水面也夠高，要不然今天這個醜算是出定了！

正當他暗自糾結、懊惱個不停的時候，脫掉全身衣物眼看就要走下溫泉的少年卻猛然之間停下腳步。像是注意到了什麽東西一般，擡頭看向了遠處的天際。

是流星！

璀璨奪目，短暫卻也美麗。就跟他所飾演的這個角色一樣，就跟他那短暫坎坷，被後世之人評述不一的一生一樣。

“主公。”

“……嗯？！”

“可以請您，像小人小時候那樣……再一次，抱住小人嗎？”

軟軟糯糯，如同嬌聲低語一般的聲音裏，少年伸出的手掌，臉上那抹引人沉醉、讓人無法自拔的笑容。

炫目、妖冶。

引人遐想，讓人無法控制，難以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