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燭人節(1)
葉常淡定的看了眼遲南:“放心,我是個非洲人。”
遲南比他更淡定的說:“我從沒抽過獎。”
“點數大的人獲得赦免權嗎?”遲南又問系統。
[請兩位夢游人先擲骰子,獲得赦免權的規則我們稍後公布]
系統毫無抑揚頓挫的回答,彼時已經有工作人員拿來骰盅和托盤。
所有人:“……”公平公正是開玩笑的吧?聽起來怎麽好像在搞內幕。
葉常看向遲南:“那我先?”
遲南點頭。
于是葉常神情自若的搖起了骰盅,從晃動中傳來的單調聲響可以判斷,骰盅裏只有一顆骰子。
幾個圍觀的夢游人一瞬不瞬的看着葉常的動作,都緊張得不自覺屏住呼吸,特別是黑茶,額角已經浸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不到五秒,葉常停下來手裏的動作,骰子撞擊的清脆聲響截然而止。
“我開了?”他在征求遲南意見。
“嗯。”
葉常掀開骰盅,笑了笑:“六點。”
聽到這個數字,黑茶兩眼幾乎一黑,心裏想完了。
按照一般規則,肯定是點數大的獲得赦免權,雖然他理智上不希望葉常有事,但對方如果是他當弟弟一樣看待的遲南,他也還是有點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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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遲南拿過骰盅,随心所欲的晃了兩下就停下了,打開:“一點。”
系統的聲音随之響起:[經由造夢人決定,将死亡豁免權送給點數低的人]
衆人:“……?”這結果真是想不到,就好像是系統看人下筷一樣。
葉常聳聳肩:“我就說,我是非洲人,恭喜南哥。”
遲南并沒有覺得開心或者僥幸,他沉默片刻說:“我覺得這個系統不大正經。”
系統:[……]被造夢人控制的它無話可說。
黑茶突然急道:“我的好感多,我也不是這麽急着實現願望,能不能把我的好感轉移一點給他們倆?百分之九十的死亡概率讓葉常怎麽辦啊?”
大波浪嘆氣:“噩夢世界裏并沒有好感交易所。”
“這可怎麽辦啊這…”
和黑茶的一籌莫展不同,當事人葉常淡定得讓人無法理解:“沒事的,百分之九十不是百分百,或許我足夠好運也講不定。”
遲南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你是非洲人嗎?”
葉常一愣,随之笑了笑:“可不是還有南哥你嗎?我蹭你就好了。”
遲南:“…嗯。”
葉常:“我有預感,下一個噩夢副本我們還會在一起。”
“我手氣不好,但預感很靈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遲南垂下眼皮沉思了一會兒:“我…會盡力的。”
他好像從來沒嘗試過,給別人承諾什麽的。
好感度核算完畢後,因為這次過完本沒人兌換願望,一行人很快被送往造夢世界四大城池等待下一個副本。
和遲南、黑茶一起被分往子城的,只有葉常。
黑茶已經從剛才的憤憤不平和擔憂中緩過神來,他相信只要有遲南在,他身邊的人總能化險為夷,此刻心情也放松了下來:“我們都在子城,新副本到來前這段時間能一起吃吃飯喝喝酒。”
還是那輛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火車,在黑暗中搖搖晃晃往前開。
一路上黑茶絮絮叨叨找話題,遲南則安安穩穩的躺在卧鋪睡覺。
而葉常就像遲南第一次坐這趟火車一樣,趴在窗邊長久看向黑漆漆的曠野。
列車走廊上暗暗的亮着燈,窗玻璃上倒影着遲南睡着的影子。
“這鬼地方天永遠不會亮,待久了人容易抑郁。”黑茶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嘟哝了一句。
葉常彎了彎唇角:“我倒是挺喜歡夜晚的。”
“哈?你這是待得不夠久,再待一陣就不會這麽覺得了。”黑茶理所當然的說。
“或許吧,”葉常推了推眼鏡,“白天我很容易犯困。”
“以前我也以為我是夜貓子,可到了噩夢世界,才知道我有多懷念白天。”黑茶嘆氣。
葉常笑了笑,沒講話,很自然的從書包裏掏出習題冊…
黑茶驚訝的看了眼葉學霸,把絮絮叨叨的廢話吞回肚裏,可他實在太無聊了,閉嘴了不到十分鐘,又開口:“對了,還沒問你住在子城哪一區呢?近的話下火車後一起涮火鍋吧。”
葉常從兜裏掏出居住證看了眼:“北三區,57號樓206.”
黑茶眼睛亮了亮,激動說:“卧槽!真巧!我們鄰居诶,我是57號樓205…诶等等?你說你幾號樓?”
“57號樓,206。”葉常又重複了一遍。
黑茶不可思議的撓了撓頭發:“不對啊,206是遲南的房間…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葉常于是把自己的居住證展示給黑茶看:“我也不知道,就是這麽寫的。”
黑茶看清居住證上的地址,更困惑了:“可這太奇怪了…”
“會不會是房間不夠?所以我和南哥要擠一間公寓?”
“屁,子城最少的就是人,最多的就是爛尾樓一樣的空公寓。”
“那…大概是系統出了什麽bug,把我和南哥綁定了吧。”
葉常看了眼熟睡的遲南,淡聲說,語氣裏完全沒有疑問,黑茶甚至從他隐藏在鏡片後的眼睛裏品出一絲絲開心…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葉常自我介紹時,說過他是彎的…
經過黃昏游輪上他表現的種種,還有此刻他不經意流露的開心…黑茶合理懷疑這高中生對遲南是有點意思的。
“葉同學,我八卦一下啊,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黑茶問。
葉常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好看的。”
黑茶下意識看了眼長得十分好看的遲南,又問:“還有呢?”
葉常這會兒倒是想了想:“有淚痣的。”
“哈?”黑茶看了眼遲南眼下兩顆淚痣,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那…性格上呢?不會只有外表上的标準吧。”
葉常笑:“大概是,和我相似的吧。”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樣貌也是,我還挺自戀的。”
這句話聽得黑茶雲裏霧裏,直男如他,對gay的情感自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在他看來葉常是個可靠又溫柔的孩子,如果遲南也喜歡這類型的話,倒是好事。
醒過來的遲南知道葉常又和他一屋後,只神色淡淡的嗯了嗯。
“介意嗎?”葉常問遲南時,臉上的笑都懶得藏,明晃晃的。
遲南雖然木着臉,但嘴唇不經意的抿了抿:“不是很介意。”
他的小動作被葉常捕捉到了:“那就是有點介意了。”
葉常逗他。
遲南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嗯,你也知道,我容易流眼淚,怕外人尴尬。”
面對這種好像不是很在意臉面的人,他不介意明說。
“如果因為這個的話,用不着介意,”葉常定定的看着他,“我已經習慣了。”
遲南唇角扯了扯:“…好的。”
事實上他自己也哭習慣了,在葉常面前。
誰讓這家夥有事沒事就和他來點肢體觸碰…在明知他會因此流淚的情況下…
頻繁得好像故意的一樣…
“那我不客氣了。”遲南補充了一句。
葉常臉上的笑擴大:“請随意。”
一旁的直男黑茶受不了了,狠狠打了個哆嗦就默默坐到另一邊去…
兩人在子城繼續當室友這段時間,遲南也比之前自在了許多。
他喜歡吃甜食,但因為甜會導致淚腺崩潰的情況,以前都是獨自躲在房間裏吃。
現在造夢世界給他綁定了室友,沒有單獨空間的遲南開始肆無忌憚的在葉常面前抱着冰激淩,邊流眼淚邊一勺勺往嘴裏送。
葉常将剛刨好的抹茶紅豆冰遞給遲南:“這是你說的糖分過敏?”
“怕你介意。”遲南不客氣的抱着抹茶冰,淋上厚厚的煉乳。
“怎麽會,”葉常将目光移開,繼續回到習題冊,“我喜歡你哭的樣子。”
他最後這句話說得很輕很輕,在遲南聽清楚前,已經被翻習題冊的沙沙聲淹沒。
時間過得飛快,他們在子城的公寓裏待了一周,下一個副本的邀請函才送了過來。
這會兒三人在206正開開心心吃着牛油火鍋,門突然響了。
所有人夾菜的動作都頓了頓。
“誰啊?”黑茶為了掩飾心慌,提高了音量。
“先生,有您的快遞。”門外的人說。
“好,稍等。”葉常放下碗筷,起身開門。
門外空無一人,只有兩封信插在門把手上,他四下裏望了望,取下信封關上門。
“來了嗎?”黑茶看他拿着信封走進屋,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再沒心情涮牛肉。
葉常不動聲色的打開信封,眉頭皺了皺:“是兩份志願者申請表。”
說着,他将志願者申請表遞給遲南。
“燭人節志願者申請表?”
遲南将表單飛快的看了遍,上面已經幫他和葉常填寫好了名字,也貼了張一寸照,他們需要填的只有過往病史和服藥情況等個人情況。
遲南注意到在個人情況裏有個重點選項:是否畏光?
難道這次的副本和光的關系很大嗎?
“看來這次我們的身份是燭人節的志願者。”葉常從書包裏拿出筆,飛快的将志願申請表剩餘部分填好。
他還很默契的将筆遞給遲南。
黑茶已經沒心情吃東西了:“我去205看看,有沒有我的快遞。”
不到五分鐘,黑茶折了回來,臉色更加沮喪了:“完蛋,沒我的。”
遲南點頭:“看來這次我們三不是一個噩夢。”
“怎麽這樣…”黑茶沮喪的坐回原味,看着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的紅油和翻滾的牛肉,拿起筷子又放下。
遲南将熟得剛剛好的牛肉片撈起來:“快吃吧,待會煮老了。”
黑茶點頭,扒拉了兩口碗裏的肉片又放下:“我沒胃口了。”
遲南沒講話,倒是葉常溫聲說:“放心,有南哥在,我會沒事的,回來我們三繼續涮火鍋。”
黑茶撇嘴:“呸呸呸,你別說這種聽起來很flag的話…”
葉常:“好,呸呸呸。”
黑茶這才惴惴不安的收了聲,遲南又将新鮮的牛肉倒進鍋裏:“回來換個鍋底吧。”
“我想試試芝士的。”他說。
那天他們填好志願申請表後壓在桌上,第二天一大早表單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兩張老式公交車票,上面寫着「子城公交氣電車趁車憑證」,價格欄被劃掉,潦草的寫了個目的地——燭人鎮。
還真是像模像樣的。
葉常吐槽:“來噩夢世界不到半個月,輪船火車公交都坐了,有機會真想坐坐這兒的飛機。”
遲南則将之前沒吃完的暈車藥裝進包裏,葉常看在眼裏,唇角彎了彎:“謝謝。”
他知道,遲南一定是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說自己暈車暈車讨要暈車藥的事。
事實證明遲南是對的,他從沒坐過這麽漫長的公交車,中途也沒別的站停靠,他記得中途睡飽醒來好幾次,車子還在一片黑暗的曠野裏前行。
迷迷糊糊中遲南有種錯覺,好像這車子能一直開下去,開到噩夢世界的邊境一樣。
遲南記得剛開始他是靠着窗睡的,可幾次颠簸下來,不知不覺頭就枕在葉常的肩膀上,而這小子也不樂意動,就乖乖的讓他枕着,甚至刻意坐直了身子讓他枕得更舒服些…
“不好意思。”遲南醒過來,忙将自己的頭移開。
葉常還是那副溫和乖巧的模樣:“沒事,你可以繼續。”
“不了,睡飽了,”遲南難得睡得這麽好,“還沒到麽?”
他看向黑沉沉的窗外,好像起了沙塵暴,許多細碎的塵土黏在窗玻璃上。
“大概快了吧。”
他話音剛落,車上便掀起一陣喧嘩——
“看!那邊是不是有光?!”
“對對!好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應該是我們的任務地點吧?謝天謝地,總算到了。”
遲南順着車上衆人的視線望了出去,看到黑色與黑色相接的地平線盡頭,無數明亮的光點在閃爍晃動。
人是有趨光性的,長期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看到光的瞬間腎上腺素會随之升高。
車上連發出幾聲歡呼,這趟漫長磨人的公路之旅總算到達盡頭了。
雖然前方等待他們的可能是充滿恐怖和死亡的噩夢。
随着公交車越來越近,一座燈火通明的小鎮出現在荒涼的曠野上,車上衆人都有些不适應的用手遮住眼睛,葉常也将原本抱着的書包背在背上,做好下車的準備。
“歡迎各位志願者來到著名的旅游勝地燭人鎮,一年一度的盛大慶典——燭人節,将在五天後舉行,這段時間請各位志願者配合蠟燭廠的女工,完成燭人節最後的籌備工作。”
公交司機向一車拿到志願者身份的夢游人介紹說:“燭人節是舉世聞名的盛大狂歡,象征着光明、自由和希望,相信這段志願者旅程會給各位留下難忘又美好的回憶。”
車子駛過燈火通明的大街小巷,開向位于小鎮中央的廣場。
一路上,遲南将臉怼在窗玻璃上,一瞬不瞬的從車裏看這座小鎮。
遠處看燭人鎮燈火通明,像一座從黑暗裏拔地而起的光明之城。
可一旦置身其中,就能感受到鎮子裏處處透着怪異。
這裏并沒有路燈,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燭臺從街道兩邊的閣樓伸出來,燭臺上插滿五顏六色的蠟燭,噼裏啪啦照亮淩晨三點的夜晚。
已經淩晨三點了,可燭人鎮裏每一間民居裏,蠟燭不滅。
葉常也發現了鎮子上的不對勁,若有所思說:“難怪志願者申請表上特意确認,是否畏光。”
遲南轉頭問司機:“蠟燭一直亮着,鎮上的居民晚上不睡覺嗎?”
司機語氣裏充滿驕傲:“當然需要睡覺,但是黑暗會讓人做噩夢,所以我們燭人鎮有個傳統,即使是最深的夜,蠟燭也一直亮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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