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燭人節(3)
算來算去,老于還是認命的和夏唯分到了一間宿舍。
反正他也別無選擇。
“小0,你到底過過幾個本?實話實說讓我心裏好有個數。”很顯然,剛才夏唯舉手是唬人的,為了和葉常分到一間房而已。
夏唯撇了撇嘴:“就一個,燭人節是第二個。”
老于:“哦?”
夏唯看他不信,委屈說:“你要不信可以問顧蕭,我們和他是同學,一起進的噩夢。”
顧蕭就是那個脖子有藍色骷髅紋身的寸頭男生。
老于啧了啧:“做室友可以,但先說好,我鋼鐵直,也不吃男孩子撒嬌那一套。”
夏唯笑着聳聳肩:“被gay看上果然是直男的人生三大錯覺之一呢,我也不吃大叔類型的,放心好了。”
老于笑,暗暗看了眼遲南身邊的葉常,心想,确實,自己和他的差距有點大。
“所以,這個副本除了那對母女、和那個男生外,都是至少過了一個本的老夢游人。”老于臉色嘆氣,這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好事。
聚集的老夢游人越多,意味着副本的難度也會相對較高。
小姑娘揚起臉:“叔叔,我不是新人,只有我媽媽是。”
所有人都一愣,回想起來剛才确實只有那個年輕媽媽舉了手,可大家下意識覺得她代表了母女倆。
老于哇哦了一聲,朝小姑娘豎起大拇指:“厲害。”
小姑娘落落大方笑了:“謝謝誇獎,可以叫我蕊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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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老于和夏唯住進103,母女倆住進105,顧蕭和另一個長發男生住進107,兩個不講話只抽煙的女生住進109,遲南和葉常繼續做室友,住在101。
分好房後,女工用無機質的聲音又提醒了一遍:“室友一旦選定後,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更換,否則後果自負。”
“志願者工作時間從每天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早餐将在早上七點後供應,今晚大家入住後沒什麽事就可以休息了。”
“切記,每天早上九點會點名,千萬、千萬不要遲到。”她最後嚴肅的叮囑衆人。
已經淩晨三點多了,第二天九點要集合,待女工走後夢游人各自就散回房間休息。
在噩夢副本裏保持足夠的精力,對于維持精神值的穩定是相當重要的。
宿舍是一長排白漆平房,一扇扇同樣被漆得白煞煞的門對着院子,性冷淡的色調比起員工宿舍樓更像精神病院的住院部。
十間房裏有五間上了鎖,提供給志願者入住的宿舍一間間剛好錯開。
房與房之間也凸起一道石牆,就好像刻意用來遮擋什麽一樣。
宿舍樓最怪異之處是窗戶位置的設計,每間房有兩扇窗,一左一右高高開在接近屋檐的位置,就像是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居高臨下、注視着屋裏的住客…
還沒走進房間,就讓人産生被凝視的不适感。
進屋後,遲南發現窗戶上沒挂窗簾,從院子裏透進來的光毫無保留的落在房間一左一右兩張床上。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是臺上的演員一樣,聚光燈打下來,他們的生活裏的細枝末節都将暴露在觀衆面前。
遲南脫了鞋站在床尾,踮起腳尖去看窗臺。
發現尋常夠不到的窗臺幾乎一塵不染,似乎經常有人打掃使用。
而窗戶邊緣往外延伸了一只燭臺,燭臺上還保留着不少殘蠟,不久前應該被使用過。
遲南用指甲摳下一小塊蠟,這些蠟呈詭異的琥珀色,蠟質裏還摻雜着絲絲縷縷嫣紅,就好像纏絲瑪瑙一樣。
遲南用手指捏了捏,觸感倒是和普通的蠟沒什麽區別,可蠟殘留在皮膚上的感覺并不好,遲南将殘蠟放回原處,到浴室徹徹底底洗了個手。
“南哥,要來點布丁麽?”葉常那個巨大的雙肩包裏,總是能裝很多讓人驚喜的好東西。
遲南現在在葉常面前有點肆無忌憚了:“吃。”
說着他迫不及待的打開布丁包裝,一勺接着一勺将滑嫩甜膩的布丁往嘴裏送,眼淚滾下來也懶得擦。
葉常唇角浮起笑,拉開一瓶常溫啤酒,咕嚕咕嚕欣賞着遲南的眼淚下酒。
“你不喜歡剛才那種類型的男生嗎?”布丁吃了大半,遲南揚起濕漉漉的臉突然問。
“嗯?”葉常喝酒的動作頓了頓,“哪種類型?”
遲南想了一下,他很難記住陌生人的名字,也不擅長形容人的長相,于是指了指自己耳朵:“很多耳釘那種。”
葉常笑了,搖搖頭:“不喜歡打耳釘的,喜歡戴美瞳的。”
遲南:“……”他不小心眨了眨眼睛,眼淚又滾了下來。
“開個玩笑。”葉常好像有點開心的得意,又喝了口酒。
吃完布丁,遲南到浴室沖掉臉上的淚痕,嘩啦啦的水流聲中似乎聽到有人的腳步聲靠近。
而且他認得出,是葉常的聲音。
“麻煩幫我拿一下擦臉巾,謝謝。”
遲南閉着眼睛,朝腳步聲方向伸出手,可等了片刻,卻沒等到葉常把毛巾遞過來。
遲南心中微凜,關掉嘩嘩響的水龍頭,浴室裏立刻變得很安靜,除了他的呼吸聲外什麽都沒有。
他靜止了有三秒鐘,才用手擦掉臉上的水珠睜開眼。
洗手臺正對着一面鏡子,透過鏡子,他身後根本沒人。
那剛才的腳步聲…
遲南回過頭,看到地上有個黑影,那是客廳光線斜斜的照過來,把葉常的影子投到了浴室。
他盯着影子半秒,順手拿起挂在另一邊的擦臉巾,邊擦邊走出浴室。
此刻葉常正戴着耳塞,伏在書桌旁埋頭做他的習題冊。
從他這個角度,影子确實剛好能透過浴室的門,映在洗漱臺後的白瓷磚上。
“怎麽了嗎?”葉常注意到遲南的目光,摘下耳機,擡起一雙因學習有些疲憊的眼睛。
遲南繼續擦臉:“沒事,剛才我以為你來浴室了。”
葉常眉頭皺了皺:“沒,我一直在寫作業。”
遲南點頭:“可能是有風吧。”
他又下意識的看了眼葉常的影子,覺得自己可能多疑了,收回視線滾床上睡覺。
“南哥,外邊這麽亮,會影響你睡…”
葉常一句話沒說完,轉過頭來,發現遲南躺在枕頭上已經呼吸均勻了。
他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取下眼鏡,朝自己身後的影子冷冷看了眼。
也就是一瞬間,摘下眼鏡的葉常困擾的皺起眉頭。
臉上的游刃有餘随之消失。
第一晚似乎什麽都沒發生,當老于在食堂看到十個夢游人都好端端的來取早飯時,暗暗松了口氣。
畢竟在很多噩夢本裏,第一個晚上都是測試死亡規則最危險的時段。
“昨晚有什麽不對勁嗎?”
所有人都圍在食堂用早飯,老于搜集線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昨晚除了因為光線影響有點睡眠不足外,沒什麽特別的。
“我們屋裏有說話聲,大概四點半的時候。”叫蕊蕊的小女孩掰着手裏的饅頭,神态自若的說。
坐她旁邊的年輕媽媽吓得臉瞬間青了:“啊…怎麽昨晚你沒告訴我?”
蕊蕊聳聳肩:“怕你被吓到,影響清醒值。”
“你能分辨聲音從什麽地方傳來的嗎?”老于繼續問。
蕊蕊點頭:“床底。”
頓了頓,她又說:“媽媽的床底。”
說完還十分顧忌的看了媽媽一眼,安慰,“媽別怕,我陪着你呢。”
這一下子她媽媽直接吓得放下了筷子,再沒有胃口了。
遲南問:“聽得清說什麽嗎?”
蕊蕊搖頭:“聽不清,絮絮叨叨的語速還很快,偶爾好像還會笑一下。”
年輕媽媽灰着臉僵硬的笑了笑:“可能是我夜裏說夢話,這孩子聽錯了。”
她這話自己都不大相信,說出來不過是假裝自我安慰罷了。
蕊蕊沒接茬。
在噩夢世界沒必要無用的‘溫柔’,老于糾正說:“可能是重要的線索,不要忽略了。”
之後遲南也把洗臉時聽到腳步聲的事說了,雖然昨晚沒發生傷亡恐怖事件,但大家心裏一下子都有點毛毛的。
早飯後,衆人在女工的引導下來到蠟燭制作工坊。
一位頭發利落的高高紮起、臉上塗着怪異姜黃色粉末、眼眶微微凹陷的女工人出現在廠房中央。
“歡迎各位志願者遠道而來,燭人節的順利舉辦将離不開你們的努力和付出,你們的到來是我們燭人鎮居民的榮幸。”
“距離燭人節還有五天,這段日子将由我來帶領你們配合蠟燭廠女工進行燭人的制作、以及其他燭人節的籌備工作,辛苦各位志願者。”
“我們志願者的工作時間是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每天早九點都會準時點名,我不喜歡遲到的志願者,所以請各位務必不要遲到,更不要缺席,下午四點後,各位可以到燭人鎮各景點進行參觀游覽。”
女工頭露出所有夢游人再熟悉不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微笑,“當然,每天按要求出色完成燭人制作的志願者,将會被評為「優秀志願者」,獲得屬于燭人節特殊的榮譽和獎勵。”
說到這裏,女工銳利的視線掃向在場衆人,似乎為他們眼中突然亮起的光彩感到很滿意。
有經驗的夢游人一下子就讀懂了這句話的含義,燭人的制作很可能是這個噩夢本裏刷好感的重要劇情點之一。
“但是有一點我也需要提醒你們,”女工頭收起笑容,掃向衆人的視線也多了些許警告的意味,“在燭人節順利舉辦之前,所有志願者必須留在小鎮,不得提前離開。”
“那如果我們故意、又或者不小心出去了呢?會怎麽樣?”
一直只抽煙不講話、穿着男士襯衫的短發女生,突然開口問。
女工頭塗着姜黃粉末的臉皮似乎掙動了一下,聲音變得沙啞而冷:“我們讨厭不遵守諾言的志願者,所以…”
她重新裂開笑,“在燭人節來臨之前,鎮子不存在能讓志願者離開的出口。”
聞言,衆人一下子都禁了聲,不知不覺冷汗爬上背脊。
“如果沒什麽疑問的話,我們可以開始今天的燭人制作了。”
女工頭把白色的蠟塊、雕刻模具的工具以及一面鏡子分給各位志願者,遲南還特意确認了一下,這只是普通蠟塊,和昨晚他在窗臺上看到的殘蠟不一樣。
而且這面鏡子又是什麽意思?
“提問,我們是可以随意發揮雕刻模具嗎?”蕊蕊對女工頭舉起了手。
女工頭舉起自己手中的鏡子:“我希望各位志願者都以自己的臉作為原型,雕刻出屬于自己的燭人。”
說着,她朝鏡像的自己看了看,還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衆人一下子陷入悚然的沉默,對着鏡子把自己的臉刻入模具,然後再做成白煞煞的燭人,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遲南也沉默了,他的沉默和別人不大一樣,女工頭布置的任務讓他回憶起了被手工課支配的恐懼,曾經是瞎子的他十分讨厭手工活。
“今天的燭人制作将以組為單位,分組則按照各位昨天宿舍分配情況,同一宿舍的人為一組,”女工頭又補充說明規則。
一直沉默不語的長發男生突然舉起了手:“那個,評判「優秀志願者」的具體标準是什麽?”
他是個純新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讓有所顧忌的夢游人們都有些吃驚。
女工頭指了指他的眼睛:“制作出來的燭人和你的臉越相似,我們給出的評分越高,因為是以組為單位,所以最後采用的是平均分。”
“優秀志願者小組的獎勵會非常豐厚,一定會讓各位滿意,”女工頭還劃了重點,“相對的,如果那組志願者消極怠工,會有相應的懲罰。”
她的鼓勵和恐吓顯然是有效的,話音剛落,衆人浮想聯翩,嘩然一片。
大家理所當然的把懲罰歸為扣好感、或者觸發死亡規則一類。
難怪昨晚領他們入住的女工說室友很重要…這能不重要嗎?選得好那就是報上了粗大腿。
這會兒坐在老于身邊的夏唯說:“那個男生好像是學畫畫的,人有天然的審美基礎和繪畫功底,比我們高一個臺階。”
說着他又嘟哝了一句,“早知道我和他一組好了,還能蹭蹭好感度,也能晚一點死。”
老于:“…誰知道獎勵是驚喜還是驚吓呢?”
蕊蕊又舉手了:“我還有個問題,做蠟燭的話得有燭芯吧?可現在分到我們手裏的材料裏并沒有。”
女工頭笑微微的面向小女孩,說:“燭芯對蠟燭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就好像人沒有心髒就無法存活一樣,燭芯就是蠟燭的心髒,這麽重要的東西,自然得從各位身上獲取。”
說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你們的頭發,将作為你們燭人的燭芯。”
老于翻了個白眼:“媽的,這也太不吉利了,該不會要把我們變成這些蠟燭吧?”
夏唯:“是也沒辦法,不做會有懲罰聽到了嗎?走一步看一步呗。”
遲南則淡淡的看了眼在座各位,得出結論點點頭:“難怪,這場噩夢本沒有禿頭。”
葉常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視線不自覺移向鏡子,兩人的目光透過鏡面撞到一起。
“要不,我們交換着做吧。”葉常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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